依着传统,在打猎开始前,会有经验丰富的猎人带着猎狗先进入猎场,将隐藏起来的猎物驱赶出来以便于公子哥们狩猎,如果遇到攻击力强的猛兽,他们甚至会先动手打伤,虽然追捕受伤的猎物会被看为是不光彩的事,但毕竟外面的这些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打猎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彰显自己的“实力”,若是让他们出了事,保不准大伙都得跟着陪葬。
奥斯顿坐在马上,看着训练有素的猎人们带着一大群猎狗冲进丛林,冷着脸发出一声嘲讽的轻嗤,这些废物,平日里只会享乐毫无建树,连打个猎都要别人开路,还不如直接把猎物送到他们手上呢,于是一抖马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余浮见身边突然空了,眉梢一挑,打马上前。
“嗐!我就知道…”西蒙看着奥斯顿绝尘而去的背影,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转眼发现伊登赶了上来,擦身而过时对他礼貌地颔首笑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加速追了上去,顿时急了:“喂!伊登!你凑什么热闹!”
现场的节奏因着那俩不守规矩的家伙,一下子就乱了套。
尼克·威尔逊被拥扈们拦着:“少爷,您先别急!”
“是啊,猎物都躲着呢,现在去也打不到好的。”
尼克的脸色相当阴沉,握着马缰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奥斯顿却处处压他一头,不就是当个兵打了些不痛不痒的胜仗吗,要不是当初母亲以死相逼不让他参军,他如今的地位一定不会比他差!
还有伊莎贝拉,他哪里不好,论样貌,他自认并不比伊登差。论地位,他的父亲是伯爵,而他是父亲唯一的继承人,奥斯顿的父亲是公爵又怎么样,他只是次子,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他哥哥里昂,况且照着他这样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作风,不见得他的子爵位置能够坐的稳当,被人捧得再高又如何,说不定哪天就众叛亲离为神所弃。
可她的目光却永远在奥斯顿身上,每次的话题中心永远都是他,尤其是那次奥斯顿不过是杀了头狼回来,她眼里的崇拜与爱慕几乎让他嫉妒到发狂。
想到这里,尼克脸上闪过恨意,强行冲开拥扈们的阻拦,一头扎进了密林里。
尼克一走,他的拥扈们也只能跟着进去,转眼间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向着山里跑。
“哎哎哎!怎么都跑了?”看着一个两个头也不回的人,西蒙瞪着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认倒霉地抹了下脸,“算了,干脆我们也去吧。”
*
尼克一路从山林外沿跑到了深处,这里树木越发繁茂,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马蹄踏在上面时,发出沙沙啦啦的脆响。
这个猎场他们已来过太多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奥斯顿就是在这个方向发现了灰狼。
他仔细观察四周,希望找到一点猎物的蛛丝马迹,身边人却一直在啰里吧嗦。
“少爷,您不应该这么冲动,猎人们还没发信号就进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是啊,况且现在猎物越来越狡猾,轻易不出来,运气不好就只能空手而归。”
“嘶,我们是不是走得太深了,会不会迷路……”
四处毫无猎物活动的迹象,尼克原本就心里烦躁,此时听到他们的念叨,忍无可忍地喝道:“闭嘴!我养你们是养来吃干饭的?没有猎物你们不会去找?难道要我亲自去闻粪便扒洞穴吗?”
拥扈们立时闭上了嘴巴,他们平时也就是跟着少爷玩玩乐耍耍横,哪有什么真凭实料。
尼克看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更加厌烦,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率先冲到了前面,“别跟着来!烦!”
拥扈们你看我我看你,为难地放慢速度,远远地缀在后面。
林子越来越深,再往前走一段就无法骑马了,可还是什么猎物都没看到,尼克心里焦虑万分,同时更聚起一股怨气,难道他连运气也不如奥斯顿吗?
正当他的耐性就要耗完时,忽然发现一处的灌木丛轻微地晃了晃,心下一喜,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端着猎.枪,放轻脚步靠了过去。
一步、两步……就在近前!
忽然,一个灰黄色的物体从灌木后蹿了出来,速度不是很快,尼克看清它的轮廓,是一条狼,只不过体型偏小,而且后腿一瘸一拐,似乎是受了伤。
天助我也!
尼克眼底闪出兴奋的火光,迅速瞄准扣下扳机,可惜被躲过了,但他毫不气馁,别说这只是一条受伤的幼狼,就算是成年健康的狼,他今天也一定能拿下!
拥扈们听到少爷的枪声,霎时虎躯一震,纷纷加快速度赶了上去,尼克听到后面杂乱的脚步声,咬着牙吼:“不许过来!”旋即大步追了上去。
拥扈们被话音里的狠厉震住了,他们怕少爷出危险,可想到少爷平时惩罚人的手段,心里齐齐打了个突,左右为难之下,只能继续保持刚才的远距离跟随。
那狼受伤了跑得并不算快,尼克连开几枪,每次都擦过,许是因着死亡的威胁,狼跑得愈发快,渐渐将尼克带往更深的地方。
树越来越密集,光线也愈发晦暗,脚下厚厚的腐烂落叶松软无比,一踩下去就陷到脚踝,尼克又一发子弹打偏,心里焦躁得几乎要发了狂,此时的他眼里只有那条能证明他本事的狼,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合常理的地方——狼那么残忍凶猛的野兽,即便是受了伤,也会奋死斗争,而不该是这样狼狈逃窜。
“砰——”又一声枪响,狼的身影一个踉跄,继续挣扎着跑了几步后,倒在了一处枯草从里。
终于打中了!
尼克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大步往狼藏身的地方过去,他小心地扒开草丛,只见狼痉挛着趴在枯草上,鲜血汩汩地从它肚子上流出来,眼看就要断气了。
“这下看你往哪跑!”尼克冷笑着抽出匕首,就要将它的喉咙割断。
可就在此时,原本要断气的狼忽然扭身,狠狠咬上尼克的手腕,金色的瞳孔绽放出诡异的神采,尼克猝不及防对上这眸子,下一秒灰黄的残影一闪消失不见,而他的身体立时像是被什么击中,剧烈痉挛着倒在了地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前方传来,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拥扈们先是一愣,继而惊惧到心脏刺痛,冷汗刷一下汹涌出来。
等他们手脚发凉的赶到时,看到少爷蜷缩在地上,看起来痛苦不堪。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少爷扶起来,看到他脸上的冷汗,一边检查,一边声音颤抖地问:“少爷您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他们心急如焚,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回答。
少爷的声音还算正常:“没事,不小心割伤了手。”
拥扈们看着那道狰狞的伤,这是能摔出来的?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拥扈们心虚加后怕,再三确认少爷真没事后放下心来,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少爷垂眸的一个瞬间,眸中不经意闪过的那道金色冷光。
*
山林另一边,余浮和奥斯顿并排走着,或许今日真的不宜打猎,两人手上都空空如也,别说猎物,连根毛都没瞧见。
奥斯顿目不斜视,可眼角余光还是偷偷瞄向身边的人,他有些疑惑,以往主动贴过来的人,大多别有所图,对他不是过分热情就是溜须拍马,可这人从刚才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再开口跟他说过话,他倒是有点搞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余浮一直都在注意他的小动作,到底年纪小,面上藏不住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奥斯顿终于忍不住了。
余浮暗笑,还以为他还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呢,认真道:“当然是想和您做朋友。”
奥斯顿不以为然,脸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讽笑:“朋友?”
余浮点头,开启尬聊模式:“我们之间,似乎很有缘分。”
奥斯顿被他酸到了,勒住马停下,皱眉看余浮:“那阁下怕是要失望了,我从不信缘分,更不交朋友。”
两人本就靠的近,余浮静静注视他那张年轻且英俊的脸,少顷眸中泛起笑意,半是调侃半是戏谑:“奥斯顿先生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那么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奥斯顿冷哼一声别过脸,他知道那些人背后都是怎么说他的,无非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云云,他都懒得搭理他们,可却听伊登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那么的……英俊迷人。”
许是那眼神太过专注,又或者是声音过于好听,奥斯顿一时竟愣住了,最先感受到的竟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种不可言说的羞恼。
“你!”他一直以来的淡漠被打破,狠狠瞪了眼胆大包天出言挑逗的人,打马往前奔去。
“噗嗤。”余浮绷不住笑,这家伙看起来高傲得要命,没想到那么纯情,逗起来太有意思了!
系统凉凉地在一旁看好戏,“宿主,胆儿肥啊,手指头不想要了?”
余浮呵呵哒,“我的手指不用您老人家操心,别再给我找麻烦就行。”
马蹄声一前一后,走了半晌还是没见到猎物。
奥斯顿眉心蹙了起来,往年这个时候,猎物不说满山跑,但也并不难寻,可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
他屏气凝神地缓慢走着,倏而眉峰一紧,什么味道?
奥斯顿侧后方的余浮脸色越来越怪,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两人沉思片刻,旋即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朝一个方向驭马而去,动作诡异的整齐划一。
“唔…”余浮不适地捂住鼻子,眉头皱得死紧。
他们面前是一个小洞穴,洞穴口被各类杂草荆棘遮掩住,挤满了一大堆动物尸体,层层叠放在一起,腐烂程度不一,但味道是一样的令人迷醉。
奥斯顿表情就要轻松的多,少年时便已征战沙场的人,比这更血腥恐怖的场面他都见过。他走到一具尸体旁,用树枝扒拉着检查一番,神色有些怪异。
余浮见他打算入洞,心想劝也劝不住,便跟在了他后面。
洞穴并不深,里面除了满满的动物尸体,再无他物。
余浮忍着恶心翻开几具尸体,喃喃道:“怪不得一直找不到猎物,不会是都在这里了吧?咦?”他尾调上扬,发现这些动物的伤口都不太寻常,明明被撕得零碎,可好像没怎么出血的样子。
那边奥斯顿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查探完,转身就走。
他们在林中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毫无所获,回程的路上还遇见了威尔逊一行人,两方互看不顺眼,尼克那边单方面丢了个白眼就先一步走了。
奥斯顿一路上都很沉默,等他们到回原点时,大家伙都差不多来齐了,东一群西一伙地聚在一处,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很愉快。
西蒙一脸骄傲地被人围着,手里提溜了只灰兔子,语声里很有几分炫耀:“啧,今日出行不利啊,不过看起来我比各位运气好一点,捡了个漏。”
亨利不服气:“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西蒙斜他一眼,没好气:“我先打中的!”
亨利:“你又不吃兔肉,干嘛不让给我!”
西蒙把兔子往胸口一揣,“安娜喜欢,带回去给她养着玩。”
亨利张张嘴,无话可说。
奥斯顿径直向西蒙走去,周围的人自动给他让开路,西蒙一见他来了,伸手将兔子往衣服里捅了捅。
奥斯顿:“在我们之前这有人来打过猎吗?”
西蒙茫然脸:“没啊,这里春猎过后就围起来了,我可是求了好久,才求到第一批秋猎的机会。”
奥斯顿点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就走,背影潇洒。
西蒙:“…………”
对于铩羽而归的贵族们子弟来说,这次的秋猎可以说是非常失望,结果接下来的事更让众贵族不忿,奥斯顿竟然带着军队把猎场围了,说是里面出现了未知猛兽,在找到之前禁止进入。
这在贵族圈可惹起了一场不小的抗议,本来大家都特别闲的慌,每天吃吃睡睡偶尔宫斗什么的,好不容易找点乐子,出门打打猎舒活一下筋骨,可现在你把山头占了,说有猛兽就有啊?证据呢?不会是想自个儿留着玩吧!
一时之间,不满的众贵族们群起而攻之,弹劾的弹劾,骂街的骂街,个个甩开膀子干,要是搁现代估计能把他骂上热搜头条挂三天。
国王很尴尬,小舅子一向不那么让人省心,但奈何人家本事大还有主意,他这个做国王外加姐夫的也不好怎么样,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骂骂也就过了,多大点事儿。
又说余浮,自那日回去之后他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总觉得系统会给他搞点事情。
威特兰斯依然热闹且繁华,太阳退幕夜晚降临,那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明的影子,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