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安亲王送来的人,必定不错,你俩都会些什么?”
浣雪毕恭毕敬地回答:“琴棋书画,歌舞烹茶,但凡能伺候主子的事,奴婢们都学过。”
与其说是伺候主子,不如说是取悦主子的事,还有床上的功夫,她没好意思在这儿说。
安亲王为了送她俩进宫争宠,必定是下了苦功的,也不知道请人调·教了多久。
映月料想皇帝到底年轻,想必更喜欢些新鲜玩意,于是接话道:“奴婢们还会皮影戏。”
这话果然让皇帝有了点动容的反应,古代没有电视,能看看皮影戏倒也有趣。华梓倾爱热闹,忍不住说了声:“这个好。”
太后微微一笑,倒不辜负安亲王的盛情。“既如此,现在就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若能让皇帝开心,便是你们的造化。”
宫人们把皮影戏的道具都搬上来,浣雪和映月就去了幕布后头。她俩头回能在皇帝面前展示才艺,自是毫无保留,憋足了劲儿地又说又唱,把两个牵线小人儿演得活灵活现。
华梓倾被皮影戏的故事逗乐了,不自觉地往前凑,太后干脆命人给她拿了个小马扎,就坐在幕布跟前,身边还为她放了盘葡萄。
皇帝看着她一边吃葡萄,一边不错眼的看戏,那个傻乐的样子,忍不住冲着她的后背递了个白眼。就她这言行举止,到了宫里,实在不成体统。
太后对这个没多大兴趣,她看了一会儿便说:“哀家乏了,进去歇会,先前是树上的蝉吵得很,现在难得安静了。你们年轻人不必拘束,等玩儿够了,南霜会领着梓倾丫头去春晖堂安置。”
太后一走,皇帝觉得,他一个人摆出个正襟危坐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看皮影戏,着实别扭。好像比较傻的那个,是他自己。这种接地气的东西,还就得像华梓倾那般,随意地坐着,欢天喜地地看,才有乐趣。
他也悄摸摸地叫小由子给搬了个马扎,凑到前面,就坐在华梓倾的左边。
作为皇帝,这样坐着略有些不成看相,好在华梓倾看得入迷,对身边的事并未在意。
过了一会儿,盘子里的葡萄没了,皇帝见她全神贯注的模样,竟有点不忍打断。他做了个手势,让小由子递了串葡萄在他手里。
他原想,悄悄地放在她手边的盘中就是了。不料,华梓倾一边目不转睛地看戏,一边偏巧就伸手来抓葡萄。
葡萄没抓着,她端端儿地握住了皇帝的手。
俩人都是一怔,她转过脸来,和他大眼瞪小眼。皇帝偷偷地“做好事”,被逮个正着,看着她慢慢地红了脸。再看她那呆若木鸡的样子,他又觉得好笑。
皇帝本就生得俊,脸红起来一抹轻霞直飞上眼角,再添上几分笑意,便如泼墨画中神来的一笔,看着风流多情。
华梓倾早知他生得好看,却从没发现,他笑起来能这样动人心魄。他的眼睛那么有神采,如果说,记忆中那是一片平淡的湖面,那么现在,就是一条璀璨的星河。
他真的,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这是在占朕的便宜?”皇帝的视线从俩人交叠的手,回到她的脸上,还是那句话,“再盯着朕看,就不怕朕惩治了你?”
华梓倾吓得慌忙撒手低头,连葡萄也不敢再惦记了。
皮影戏已经停了,浣雪的目光狠狠地从华梓倾缩回的那只手上刮过,转而化作浅笑嫣然。
“方才的皮影戏,皇上喜欢吗?”
“还不错。你们,下去吧。”
两个美人十分不甘,却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告退。
二人刚出去,万福便笑嘻嘻地凑上来。“太后走时留了话,浣雪和映月二位姑娘,皇上看上哪个,今晚便可侍寝。若是都喜欢,今晚便一块儿送进养心殿去。”
“……”皇帝脸上红黄蓝绿煞是好看。
他摆摆手:“不必了。直接都封了才人就是了。”
万福应着,退了出去。
那两人今日不过是演了出皮影戏,还不曾侍寝便当上才人,皆是喜不自胜。没想到皇帝如此爽快,有了好的开端,日后必定是青云直上。
这边,华梓倾看出来,皇帝不过就是拿位份来打发人。她很怀疑是因为自己杵在这里,坏了皇帝的兴致,让他不好意思招人侍寝了。
她问:“皇上不喜欢二位才人么?”
皇帝绷着脸反问:“你喜欢?”
看来她是喜欢的,刚才看得眉开眼笑,连规矩都忘了。
“姜才人肤如凝脂,齐才人身材婀娜,臣恭喜皇上一下得了两位佳人。”
皇帝看起来并没一点喜气,他冷淡地评价了一下:“一个太胖,一个太黑。”
简单地说,肤白的他嫌胖,苗条的他嫌黑,可若真是如他评价的那般难以入眼,安亲王又怎么敢送进宫来?
华梓倾在想,他大概是做为皇帝眼光太高,既然话不投机,不如说点别的。于是,她又提起冯家的亲事,郑重地向皇帝道了声谢。
这回,皇帝倒不再冷着脸,他说:“冯光那样的人,理应得些教训。至于你的婚事,父皇临终前既托付于朕,朕便不会袖手旁观。”
他说的挺轻巧的,但华梓倾心中明白,他虽然是皇帝,却也有许多为难的事。更何况,他尚未亲政,方方面面的势力都不得不考虑平衡。
在冯光的事上,皇帝就是她的及时雨,她真的很感激。她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帮她,两边传旨,连太后都搬出来了。
皇帝依然和她并肩坐在小马扎上,自登基以来,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随意过。
他幽幽说道:“朕愿意帮你,其实,也是因为朕觉得,女子不必依附于谁,家族、夫君、儿子,都不该成为世间女子的束缚。朕也并不喜欢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番言论让华梓倾很吃惊,真是标新立异,闻所未闻。不过……倒是很合她心意。
她转念,皇帝之所以这样说,难道是因为立后之事,让他生了这些感慨?哪怕是皇帝,挑皇后也难由着自己的性子,大多时候,皇帝娶的不是爱情,只不过是家族权势。
“其实,臣倒也不急于嫁人。”
只要摆脱了冯家,以后蔡如锦不再随便给她作主,她当个兵部主事每日里办差,再和同僚们扯扯闲话,和沈臻切磋切磋功夫,日子也还蛮好过的。
“做媒的事,朕的确不擅长,所以,朕把你的婚事托给母后了。母后说了,中秋赏花宴上,亲王郡王、辅政大臣们都会携家眷子女入宫,到时候,朕和你的婚事……”
俩人都尴尬了一瞬,皇帝淡定改口:“朕的婚事和你的婚事,都一并解决。”
看来,今年的中秋赏花宴,实质上是个相亲大会。皇帝要从名门千金中挑皇后,华梓倾也要从官家公子里选夫君。
和皇帝一样的选亲规格,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是皇恩浩荡,天大的恩典。
皇帝起了身:“朕还要回明华宫,处理些政务。”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叫她:“华梓倾,四年前,樟州之战时,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