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帝凑合过日子

作者:当归陈皮

齐映月先找上门的,她一向言行谨慎些,自觉不曾与华梓倾有过太多正面冲突。

她送的是胭脂水粉,颜色鲜亮润泽,且芳香宜人。

华梓倾推脱不过,人家笑脸迎上来,她总不忍心让人难堪。只是,她妆容一向清淡,不爱这类东西,她前脚才把胭脂水粉分给了恭喜和恭敬两个丫头,姜浣雪后脚就来了。

姜浣雪自知得罪过华梓倾,赏花宴那天她先向皇帝告状,后又想强扯面巾,还在华梓倾脸上抓了道红痕。

梁子虽然是结下了,但冤家宜解不宜结。为了前途,姜浣雪信奉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一进门便声泪俱下,左一遍赔礼道歉,右一声姐姐妹妹,就算是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也不过是这个场面。

不过,华梓倾倒不是被她痛心疾首的样子哄住,而是被她带来的各式珍贵小吃给征服的。

再就是,上回肚子疼,华梓倾曾经怀疑是姜浣雪下毒。这事儿虽然只有皇帝知道,但她自己心里还是存有几分愧疚。

姜才人做吃食的手艺丝毫不逊于御膳房的点心师傅,从上回的蟹肉千丝卷,华梓倾就领教过了。这次,有燕窝水晶冻、牛乳雪蛤酥、芙蓉阿胶糕、海参馅烧麦,看得出,真是下了血本的。

比起那些胭脂水粉,在这一回合,华梓倾内心纠结更甚,东西既然已经送来了,不吃倒也可惜了。

其实,无论是笑脸还是哭脸迎上来,都是让人难以拒绝的。

眼下,皇帝既然问了,那她就说了吧。

华梓倾停下研墨的手,把心一横,笑容诡异地问道:“皇上,您龙体可是大安了?”

“嗯?”皇帝斜眼觑她,总觉得她这番关切的好意,没这么简单,仿佛……在给他下套呢。

“您若是大安了,不知,彤史是不是又开始记档了?”

“……”皇帝手一哆嗦,差点把书都丢了。半晌,他面色狐疑,咬牙称赞:“真不愧是朕的贴身女官,你可真操心!”

“皇上谬赞。”她硬着头皮接着说,“其实,姜齐二位才人也非常关心皇上龙体,这几日,常去春晖堂向臣打听。”

“这么说,你是帮她俩问的?”他嘴角噙了丝冷笑,俊脸上染了层寒霜,“你如此热情帮忙,怕是拿了她们的好处吧?”

“您怎么知道?倒也没有太多的好处,”她歪着头想了想,如实回道,“齐才人送的胭脂水粉,臣都拿来送人了;姜才人送的点心着实不错,臣还想着,要分些给您同享……”

话没说完,“嗖”一道冷风擦着她的肩头过去,皇帝气得把书都扔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连名带姓地叫她:“华、梓、倾!”

皇帝刚刚还夸她呢,现在雷霆之怒来得突然,华梓倾连忙跪下了。

这动静惊着李成禧,他怎么也想不到,华尚仪跟着皇上伺候笔墨,也能惹得龙颜大怒。在他的印象里,皇帝虽行事决绝,但对待宫人们却不会无缘无故疾言厉色。

他上前立在一边,未见皇帝有什么吩咐,也不知该不该劝一劝。

“几块点心就把你收买了?你可真有出息!”他狠狠地说着,眼尾斜挑一抹绯色,像心中燎起的火烧云,“闹了半天,什么关心都是假的,你今儿就是来给她俩当说客的。好啊,朕倒要听听,你想先帮哪一个来荐朕今夜的枕席?”

华梓倾一个姑娘家,听到荐枕席这类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面红耳赤,慌着摆手:“臣虽然更喜欢姜才人做的点心,可是,臣绝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臣对她俩,是一视同仁的。”

她余光瞟见皇帝的脸又气白了几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胡说的啥?一视同仁,两个一块儿上?

“皇上容禀,臣不是那个意思。”她快急哭了,这事儿解释起来好难。“您的房中事,臣岂敢多言?臣不过是想着,您既身子大安了,少不得要……活动活动筋骨。这几日,无论彤史记了哪位才人的档,到时您顺嘴提一句,就说臣美言过,臣也就交差了。如此,皆大欢喜,好处可以分,好吃的可以同享,只赚不赔。”

李成禧开始还冲她挤眉弄眼,想叫她别说了,后来干脆放弃了。他皱巴着眉眼,低下了头,这事儿误会大了。

华梓倾并不知道,其实皇帝从没碰过女人,所以,根本不存在身体好了要活动活动的说法。

她只以为,皇帝的后宫目前只有二位才人,他行使他的权力,她顺便捞点好处,这是所谓的只赚不赔。

“只赚不赔的是你,你倒把朕赔得出去!朕被你卖了,你还来分钱是吧,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觉得心酸,他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不见她的时候,心底竟还担心她会害羞,可一见了面,简直被她气得头疼。

她这脑回路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皇帝平日不爱生气,可她就能句句都踩在他的着火点上。

“臣错了,惹皇上生气,臣罪该万死。”其实华梓倾并没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是皇帝发怒,她必须赔礼道歉。

“要不然,您还是革臣的职,让臣离宫吧,臣实在是,做不好您的贴身女官。”

原本她请罪,皇帝的怒火就略微小了点,这一句话,又火上浇油了。

皇帝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为什么这么窝火,她不想干,谁还求着她了?

“你想滚是吧?朕……偏不让你滚!”他喊了声李成禧,吩咐道:“差人将她押回春晖堂,让她面壁思过,没朕的旨意,不许她出来!”

“……”华梓倾在想,你幼稚吗?既然那么烦我,为什么偏不让我滚?我留在宫中,那是相看两厌,互相折磨。

然而她无处说理,她生平最怕遇见不可理喻的人,当不可理喻的人还是皇帝,那她真是河里赶大车——没辙!

说是押回去,事实上,李成禧是让人客客气气把她送回去的。只是,华梓倾被皇帝禁足于春晖堂思过,这事儿很快就让太后知道了。

太后靠在贵妃榻上叹气:“这俩人,可真行!”

再这么下去,皇帝大婚无望,先帝泉下有知,棺材板儿都要压不住了。

“您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南霜给太后揉按着额角,娓娓道来,“皇上是做大事的人,从不爱和宫里人在小事上计较。就算计较了,他惩治人的手段向来干净利落,如今,却总和个姑娘闹别扭,一见面就鸡飞狗跳的。”

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后一寻思,觉得看见希望了。

“如此说来,哀家也不算白忙一场,”她笑盈盈地坐起身,计上心来,“不过是,还欠一场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