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寺镇寺至宝遭了贼,是件大事。盗贼被抓住了,是件喜事。一对乱纲常兄妹误被抓获,是件无人关心的事。谁也没听说过许良是谁,许燕语又是谁。

只有程家家主程世文听说到这消息立时暴跳如雷,连夜把住在他家的许燕喜送回许家,从此断绝与许家的来往。

处理完许家之后,程世文臭愁眉紧锁地寻了冯氏,商议了一会儿,两人忧心忡忡往爱女闺房内,探视伤心欲绝得连晚饭都未吃的程轻卿。

轻叩门首,等待片刻,程世文和冯氏见开门的是枝雪,走进房内,透过床上纱帐看到程轻卿睡在绸被里,似在抽泣。

枝雪揭开床帐,冯氏坐到床头,伸手覆上盖着绸被的身子,安抚地拍拍,温声说些安慰的话语。

程世文站立负手在床前,愁眉更深,低眸床边鞋子乱散,心想爱女实是伤心,礼态都无心顾及了。遂放柔声音道:“囡囡,那混账东西不值得你伤了身子。天下好儿郎多的是,听爹的先把饭吃了,往后你娘自会为你寻一个好郎君。”

面朝里的程轻卿翻过身来,闪烁莹莹泪眼,有气无力道:“爹……娘……”

冯氏握住她的小手温声安慰道:“是啊,京都的好儿郎多得是,阿卿莫要为这样的人伤心。”

程轻卿抽抽噎噎点点头。

夫妇二人又好言安慰了一阵,程轻卿都闪着泪眼无言点头。

待夫妇两人确认程轻卿只是有些伤心,并无大碍后,放不放心地离开,走前不忘吩咐定要把饭吃了。

程世文和冯氏一走。

程轻卿立时掀开被子,穿上被她情急蹬掉的鞋子,对枝雪道:“饭饭饭,要多点肉。”

因程轻卿跟冯氏下山时表现过于欣喜,差些引起她的怀疑。故回来后演了场失意女子的戏码。此时她已经饿到不行了。

须臾端进几大碟菜,一锅白米饭。

程轻卿吃饱后,想着烦人的许家姐妹终于不在她耳边嗡嗡乱叫了,乐得美不可言,哼着小曲收拾过两天去书院上学的物什。

美好的生活开始了。

转眼到了开学之日。

程轻卿就读的是京都最大最好的书院——鼎鸣书院。

鼎鸣书院乃开.国太.祖下令所建,地势广阔,建筑宏伟。

所招收学子不仅为广读圣贤书的书生,贵族家的公子小姐,更有各行当里的求艺者,意在令百家兴盛发展。

聚集了全国的大儒学士,各手艺行当的宗师,故鼎鸣书院自开朝以来,一直都是孟国学子梦寐以求之地。这一立学举措,也为孟国开国短短二十年间便成为诸国之首献出功不可没的力量。

程轻卿在家中书上看到鼎鸣书院的介绍时,也不觉暗赞这位开.国太.祖的智慧,这样的时代下搞了个“综合性大学”。

程轻卿就读的自然是和京都贵女一块儿的学堂,不过学着四书五经女诫云云以修身养性。她穿越来时正值寒冬假期,入春再行开学。

程轻卿原还担心学堂的同窗会察觉她的变化,未曾想有因京都乃天子脚下,六品以下的芝麻官甚多,其家中需入学的女眷便也多了起来,故鼎鸣书院为官员女眷排定两个学堂,一个为官职六品以下的女眷排定,一个是为六品以上排定,两个学堂教学一致。

好巧不巧,程轻卿她爹爹升官了,正值六品。她理所当然升入另一个学堂,她便不用担心应付完全陌生的旧同窗了。且新入的学堂还有郭楚露在,还多了个熟人。

程轻卿清晨便醒,收拾了一番,带着枝雪坐着自家的马车去书院。

冯氏原还想给程轻卿再添多一个丫鬟,程轻卿不愿,一来是她不习惯老有人监视似的跟着,二是新的丫鬟未必能像枝雪一样对依从她做些“惊世骇俗”的行为。故让冯氏把添新丫鬟的份例给枝雪,枝雪见此,对程轻卿服侍起来更尽心尽力几分。

鼎鸣书院离程家并不远,不消一炷香时辰到了书院。

郭楚露听闻程轻卿升至同她一个学堂,此时已在书院大门口翘首等候,程轻卿下车后,两人携手道学堂。

鼎鸣书院分为主院、西院和东院,识字读书的学堂都在主院。

郭楚露带着程轻卿东弯西绕进得一间学堂,学堂装饰简练素雅,上首正中央一方乌木教桌,下方两人一张学桌,间隔有序排列。程轻卿瞧着铺设,几怀疑开.朝太.祖也是穿越来的。

此时学堂内已有不少人,凑在一堆言言语语,欢欢笑笑。

因程轻卿和郭楚露都是背景板属性,进来时并无人在意。

郭楚露拉着程轻卿到后排同坐一桌,脸色担忧道:“阿卿你没事吧?”

程轻卿不知所云,道:“什么没事?”

郭楚露忽然脸色涨红,欲言又止。

程轻卿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许良的事,郭楚露她姑娘家说不出口。遂洒然一笑道:“没事,这种……”程轻卿本想说垃.圾男人,又怕吓着人姑娘,改口道:“人,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郭楚露脸色放松,笑道:“那便好,对了阿卿,你待会要选什么?”

程轻卿心里一万个疑惑,又该到我问你答环节了,问道:“什么选什么?”

郭楚露道:“你原先的学堂没说吗?现今我们已入学三年。”说着,掰着手指头数:“四书学过了,五经学过了,大学中庸孟子都学了,这一学年只有女诫一门课业为学,教长说开学来我们要选门课,叫做甚么‘选修’。”

程轻卿闻言心潮澎湃,那位太.祖一定是她老乡,遗憾如今是没机会相见了。

又听郭楚露道:“我想选刺绣,听说东院刺绣班那里有‘妙手林姑’坐镇,那可是京都一等一的刺绣姑姑。阿卿,你也选吧。”

程轻卿对这些绣花并不感兴趣,又问了郭楚露还有什么能选的。

郭楚露说了一道,不过是些琴棋书画云云。

程轻卿道:“怎么你说的都是在东院,西院呢?”

郭楚露面现讶异,程轻卿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郭楚露道:“西院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去的地方。”

程轻卿奇怪道:“都是一个书院怎么去不得了?”

郭楚露正待回答,忽地学堂内霎时安静下来,程轻卿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门首,只见一个通身华饰,艳夺明霞的丽人,她端庄步子,神色清冷,行走间美目把众人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气势睥睨。

程轻卿一看,原是女主沈芷遥啊,耳里听着学堂内的人对她低声议论,程轻卿撇撇嘴,真想告诉她们快闭嘴吧,待会你们会被撕的。

事实是程轻卿没胆子,背景板就要有背景板的自觉。从挎在肩上的书袋子拿出书来看,程轻卿放了本《女诫》在桌上翻开,满目的文言字体,程轻卿几乎掩鼻读了一页,只见第一篇“卑弱”写的尽是女子生为男子而生,唯日夜工作,才能做好一个女人的本分。

程轻卿几不愿翻开第二页,幸而一身儒衫的学堂教长已进来,在上面说些开学欢迎之语,接着听他讲到选修之事。

程轻卿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教长亦是在讲东院中可选择的学艺,只字不提西院。

程轻卿好奇心更盛,定要去西院瞧瞧。

教长讲到最后,便让大家各自到东院各个班去报名所学之艺。

程轻卿和郭楚露出得门来,郭楚露一心拉着她到刺绣班去报名。

程轻卿跟着走了几步,停步道:“楚露,你先过去吧,我想到西院看看。”

郭楚露闻言,小脸皱成一团,又见程轻卿不似在开玩笑,遂道:“你去那边学,被程伯父知道了可不好。”

程轻卿道:“就去瞧瞧,没什么事吧。”说着,推推她道:“你快去报名吧,听说有许多人想报那‘妙手林姑’的班。”

郭楚露心里亦是着急,道:“那你去看看便回来。”说毕,仍不放心地看了看程轻卿几眼这才走开。

程轻卿见人一走,就卯着脑袋朝西院去,然而她不认路,沿路问了几个人后,依着他们说的走,越走人越少,程轻卿开始怀疑是走错了。

书院又甚大,她打转了几圈,入目尽是花木扶疏,亭台楼阁,在这处与转过那处自觉没甚么差别,就连回去的路程轻卿都不大认得了。

正感迷茫间,忽见一道倩影,程轻卿忙疾步过去向她问路,行近一看,却是穆义薇。

穆义薇也瞧见了这匆匆而来的姑娘,她并不认得,只见那姑娘扬起个娇憨的笑脸,道:“穆姑娘有礼啦。”

穆义薇回礼道:“姑娘有礼。”

程轻卿问道:“穆姑娘知道西院怎么走吗?”问毕,程轻卿看到穆义薇脸上现出和郭楚露一样的惊异。

程轻卿心想:西院会吃人吗?干嘛一个个都这样,要不我不问了吧。

正要作罢,只听穆义薇道:“我正要去,姑娘随我一道吧。”

程轻卿闻言,心道:看来西院不会吃人嘛。

程轻卿跟上穆义薇,瞧着这个书中配角挺好说话的,心里又对西院好奇得紧,遂问:“穆姑娘也去西院报名吗?学的什么?”其实程轻卿并不知道西院有没有报名,只不过对应这东院有报名就猜测西院也有。

穆义薇道:“就去瞧瞧。”

程轻卿听了,只好笑道:“我也是去瞧瞧。”

穆义薇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