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程轻卿如约和穆义薇到西郊。

照例骑一个上午的马,至午,两人驾着马车往昨日深溪处。

程轻卿脱下外衣,纵身入水,穆义薇紧接而来,两人在水中悠游嬉闹许久,一个是穿越而来束缚已久,一个难寻如此贵女陪她放纵,无不大觉畅快。

玩到腹中饥饿,程轻卿提出比谁抓的鱼最大,穆义薇欢声答应。

一时两人闭气潜入溪底,各寻游鱼。

程轻卿抓了三四尾都觉不甚满意,扔到绿草如茵溪畔,往前游了十来丈,忽见一尾大鲤鱼,金麟赭尾,正在溪底游动。

程轻卿心下一喜,暗衬:义薇定寻不到这般大的,我赢定啦。遂悄然靠近,那鱼个头大却呆呆的,旁的小鱼都跑了,它还在石上乱游。

程轻卿迅疾抓住它,一双手竟握不住整个鱼身。程轻卿欢喜非常,钻出水面,高举鱼儿,朝着穆义薇喊:“义薇看!”

无人回应,程轻卿以为穆义薇游去更远处寻鱼,扭头寻找,忽见溪畔上不知何时停了两匹马,程轻卿顺着在前一匹白马马蹄往上望,瞧见骑在白马上之人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失惊间,手上挣动的鲤鱼脱手入溪。

程轻卿无暇再去抓她,只傻眼地望着白马之上的白衣公子,清雅绝尘。

是孟冠城啊!

程轻卿吓得都寻不着往哪里躲,只感孟冠城脸黑的像锅底,浑身冷气。

孟冠城在马,低眸下看仅着里衣的程轻卿游浮在水面,发面全湿,身上衣物在水中飘飘荡荡,其内隐隐若见。不知为何心内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咬牙切齿地道:“程轻卿!”

说毕,冷冷到了眼在旁看热闹的八皇子,兜马便走。

程轻卿满腔欢喜都被孟冠城那声程轻卿冲去大半,看着突然闯入两匹马远离,程轻卿没趣地爬上岸,不悦地噘嘴,心道: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每次都来打扰我做好事,我还没生气呢。

程轻卿想着逃脱的大鲤鱼,气忿忿回到马车处,却见穆义薇已换上干衣服等在外面。

程轻卿道:“原来你回来了,你碰到六殿下还有一个公子了吗?”

穆义薇道:“没看到。”

程轻卿心想:这么近都没瞧见吗?还是方才她在换衣服?

程轻卿进车拭净头发,换上套干净里衣,仍旧穿今早的衣裳,如此回去若碰到程世文也不会被发现任何异常。然而如今却有个变数,瞧着孟冠城方才看她不顺眼那样,又想到上次他说程大人家教甚严。

程轻卿不禁浮想翩翩:万一孟冠城明天上朝批我爹爹家教不严,程家小姐有伤风化那可难办。

想着,不由问车外穆义薇道:“义薇,听说六殿下不是监国吗?那政务该很繁忙才是,他怎么老有闲空乱跑呢?”

问毕,车外没有回应,程轻卿想着穆义薇应是准备烤鱼去了,此时换好衣服伸手揭开车帘,看到车外之人,登时又立马关上。

程轻卿躲在车里,兀自抚着吓得砰砰跳的心,心道: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揭开车帘,偷摸似的探出一只眼,车外还是孟冠城。

程轻卿只好长叹认命:我命里真的犯渣男。

想着,面上嘿嘿笑道:“殿下,好巧。”

孟冠城倚身在马车壁厢,斜看了眼程轻卿强堆起的笑容,冷然一笑道:“是巧,孤亦在乱跑。”

程轻卿知道话都被他听去了,窘然吐了吐舌,道:“殿下这叫查视民情。”然后把她查出个有伤风化。

孟冠城冷哼了声,拂袖转身。

程轻卿心里也不服地哼哼了几声,眼见孟冠城走向树荫下,坐在穆义薇旁边,身边还坐着位没见过的华服公子。

穆义薇和孟冠城、华服公子三人围成一个圈,正在搭烤鱼的架子,好似三人很熟,正说说笑笑。

程轻卿到溪岸巡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扔到岸上的鱼,这才慢吞吞挪着步子到树荫下。

还未行近,面朝着程轻卿的华服公子站起身和程轻卿招呼:“程姑娘来。”

程轻卿诧异为何与他初次见面,他却识得她,想来是孟冠城叫她的原因。

走快几步至树荫下,向华服公子行了一礼,不知如何称呼间,穆义薇道:“阿卿,这是八殿下。”

程轻卿忙道:“见过八殿下。”

程轻卿此时一见,便记起书中剧情,八殿下名叫孟冠舟,是孟冠城的跟班皇子。

穆义薇招呼程轻卿坐下,正在她与孟冠城之间的位置。

程轻卿哦了声,盘膝坐下。往中间望去,只见抓上来的的鱼已清洗剖净,串在烤架上。

一时燃起火堆,程轻卿听着穆义薇和孟冠舟二人亲热闲聊,自拿一根木柴低头捅火堆。

只听孟冠舟道:“算来后日穆老将军和义阳该是到京都了。”

穆义薇声音高兴道:“我收到哥哥来信说是的。”

程轻卿低头盯着火堆听着,身旁忽伸出一只白玉脂般的手,指节修长,拿着几根柴火往里放,

程轻卿知道是孟冠城,不觉侧头偷觑了他眼,只见他仍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程轻卿心道:我有伤风化到能黑脸这么久吗?还是因为穆义薇也下水游了,是了,那可是他未来皇后,生那么大气也应该。

想毕,自觉不关自己的事,给架上的鱼儿翻了个身,静等烤鱼熟。

又听孟冠舟道:“那么回来得正好,三日后就是穆老将军的生辰。”

穆义薇回道:“是了。”说毕,忽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转头对程轻卿道:“阿卿,明日我不能和你来练了,我要在家准备我爹爹的生辰宴。”

程轻卿昨日看她哭便知道她对家人很是重视。穆老将军好容易回来,那她自然要在家准备齐整。况且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相陪数日。

遂点点头,道:“好。”

不想孟冠城忽出声道:“练甚么?”

程轻卿如实回答:“骑马。”

孟冠城听言,不觉皱眉道:“取乐的东西,不必追求过甚。”

程轻卿见他误会她是想在赛场上大展风采,应了声是,也不解释,毕竟解释比不解释丢人。

此时香气四溢,架上鱼儿已然微焦,火候刚好。

孟冠舟取下一条鱼递给孟冠城,道:“六哥,尝尝。”

程轻卿练了一个上午的马,又到河里游玩,早已饿得后背贴前胸,此时香气窜鼻,馋虫大动。程轻卿不觉咽了咽馋涎,盯着烤架上的鱼,心里默念孟冠城快吃,孟冠舟快吃,穆义薇快吃,就到我程轻卿吃啦!

程轻卿正盯着烤鱼眼神发怔,身前忽伸来一条烤鱼,程轻卿顺着那白玉指节看去,目光移到孟冠城脸上,对上他那双有若深潭眼眸,孟冠城薄唇微启,声音清冷道:“吃吧。”

程轻卿心中一惊,在旁两人更是大惊,齐齐把目光望向程轻卿。

程轻卿忙摆摆手道:“我还不十分饿,殿下先吃吧。”说着,想要把他拿着烤鱼的手推回去,又觉不妥,忙收回手来。

孟冠城抬眸扫过看热闹的两人,穆义薇和孟冠舟立时把目光转向别处。听到程轻卿肚子传来的咕噜,继而手伸得更近程轻卿一些,道:“孤亦不饿。”

程轻卿跟着抬头看,只见穆义薇和孟冠舟瞥向别处,皆不自觉咽了咽馋涎。程轻卿心想大家都很饿了,遂不再推辞,接过快要贴近嘴巴的烤鱼,道:“谢谢殿下。”

孟冠城轻嗯了声。

程轻卿咬下一口,顿觉外焦里嫩,美味异常,心中喜悦,对孟冠城道:“殿下真好吃,你快吃吧!”声音都比往日清亮许多。

孟冠城听了,一直阴沉的脸露出霁色。

程轻卿说完,觉得不对,又对穆义薇和和孟冠舟道:“八殿下,义薇你们也快吃。”

两人点点头,在孟冠城开动后,这才跟上。

程轻卿和穆义薇约莫捉了七八条鱼,每人两只后,孟冠城和孟冠舟都说不吃了。

余下两条程轻卿和穆义薇吃,吃毕几人围坐闲聊。

因着他们认识已久,聊的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程轻卿搭不上话自低头发呆。

正呆着,耳边传来一道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程轻卿。”

程轻卿疑道:“嗯?”

应着,转头看向孟冠城,只见孟冠城目光凝着她的脸,嘴角浅笑,白玉指节一点唇角。

程轻卿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以手背擦去嘴边残汁,又羞又臊地垂下头。

穆义薇和孟冠舟不觉相视,孟冠舟道:“义薇,听说你近来骑术大有精进,不如咱俩来一场?”

穆义薇眉头一扬,回道:“怕你不成?”说着,两人就起身赛马去。

程轻卿见众人吃毕,遂收拾饭后残物,埋到树根下,回来对孟冠城道:“殿下,我去洗手练骑马啦,下次见。”不,还是别有下次。

说毕,挥挥手拜别,一溜烟如飞到溪边,把脸和手洗净后,到树下去前牵小青骢。

程轻卿解开拴在树上的丝缰,目光不由自主移到旁边那株柳树,孟冠城的白马就拴在此处。

程轻卿立身牵着矮小的小青骢,与它一道望向白马,只见它浑身雪白,神骏异常。

程轻卿又望了望自己的小青骢,呆呆傻傻,越觉寒碜。

慢腾腾爬上马,伸手摸摸小青骢浑身青白交杂的毛,道:“但是我们小青骢乖啊,长得好看的一般脾气都不好。”

正说着,忽听一声轻笑,程轻卿抬头望去,是长得好看的来了。

孟冠城看到程轻卿上马的姿势,眼内闪过一瞬诧异,继而恢复淡静,行到柳树前解开缰绳,一手扶住金鞍,足不踏镫,身躯轻轻往上一纵,白衣飘飞。

勒马行到小青骢身侧,目光朝前,并不看程轻卿,说道:“过来,孤教你。”高大白马掠过小青骢,向前疾驰。

殿下大人的口谕,程轻卿自然不得不遵,瞧着跑远的背影,双腿僵硬一挟,小青骢加快几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