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程轻卿和冯氏去码头接冯文瑞到家。

冯文瑞在沁府时总念着要见识京都的风光。休整半天后,就急着让程轻卿带着他出去玩。

“好。”程轻卿带好银两,她可是代表着程家接待他。

看了看天色,孟冠城应不会来那么早,遂先带着他到街西顽了一下午。

日落西山时分,一辆朴素马车停在两人面前。

“阿文表哥,他来了。”

冯文瑞连忙整顿衣衫,只见下车男子衣冠华贵,素色衫袍,身姿修长,通身无配饰,只腰间挂一个香囊。

“冯公子。”孟冠城见了礼。

程轻卿原先已告知冯文瑞他的身份,冯文瑞受宠若惊,行了个深揖,“小生见过六殿下。”

孟冠城扶起他,温雅笑道:“冯公子多礼。”

叙了几句话,三人到客来酒楼用饭,至三楼楼梯口,忽见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和一位身材魁梧公子。

那中年人程轻卿认得,是当朝大丞相。

两人一见到孟冠城,便满脸含笑过来见礼,那身材魁梧的公子豪爽地拍拍孟冠城的肩头,目光流连在程轻卿身上,“六殿下身边总不缺美人。”

孟冠城移动脚步,挡住他的视线,“三王子说笑了。”

程轻卿听言,抬眼细细打量那三王子,面庞粗犷,不似京都人士。

那三王子察觉到程轻卿的目光,不由自认风流地朝她挑挑眉。

程轻卿浑身一抖,收回目光躲在孟冠城身后。回忆剧情,暗衬:这应该就是斯罗国的三王子了,如今他以使者身份来京都,正是和大丞相、沈芷遥他们勾结的开始。

三王子原以为程轻卿就是孟冠城招的一个妓,如今见孟冠城甚是在意,又见程轻卿羞怯动人,不禁起了玩意,“听闻六殿下惯疼惜美人,果然不假,不如今日共进一餐,让本王子也见识见识孟朝的美人。”

孟冠城面色不变,儒雅笑道:“这回孤可要拂三王子意了,改日再奉陪。”

三王子忽飞转过身子到孟冠城身后伸手直取程轻卿,程轻卿惊呼一声,下一瞬已被孟冠城护在怀内。

孟冠城低头看程轻卿脸上尚有余惊,不禁脸色铁青,“三王子该明白这里是大孟朝,不是你斯罗国!”

三王子大感玩味,素闻孟朝六殿下是个难对付的主,他来孟朝已有半月两人不断过招,确是如此。

且不论六殿下输赢与否,就是前几日他与大丞相联手把他暗养多年的精兵一锅端了,六殿下面色都没变一下,实是令人敬佩的对手。

没想到今日他连这女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能惹起他的怒气。

有趣!有趣!

当下哈哈笑道:“是本王子唐突了佳人。”

说着,眼风不断刮在孟冠城怀里的程轻卿身上。

“恕孤今日不奉陪!”

孟冠城留下一句话,便牵着程轻卿进了间雅室。

冯文瑞紧随其后。

三人落座,孟冠城复而向冯文瑞温雅笑道:“让冯公子见笑了,不知冯公子此来京都居留几日?”

冯文瑞连连谦恭道:“不瞒殿下,小生此次上京是为秋试,在阿卿妹妹家长住。”

孟冠城道:“今年秋试的人倒是多。”

冯文瑞见他谈起秋试,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凡书生开考前都喜欢成群结队聚在一起谈论诗词,共享各人得来的朝中秋试消息。说不准从中抓住一丝机会,便能金榜题名。

和执掌半国事务的六殿下得以一谈,那可比日日同都是考生的书生胡猜强百倍,何况就算六殿下不向他透露讯息,以六殿下的才华,得闻其言也有天大的益裨。

孟冠城往日并无暇管招考事务,昨日听说冯文瑞来便知他是为秋试,遂扫了几眼今年秋试事务。

跟着冯文瑞说了些,非是涉及考题的,不过是对他提点一二。

冯文瑞大喜过望,抓紧机会向孟冠城请教些往日苦思不得其法的文题。

孟冠城每每一听,便信手拈来立时破题,文思独特,巧夺天工。

程轻卿看着已经上完菜,她阿文表哥还沉浸诗词的美妙境界中,不断和孟冠城探讨。

她只好呆坐,盯着饭菜眼神发直。

忽一只手摸到脸上,“又出神,吃饭了。”

程轻卿侧头瞧瞧孟冠城,嘻嘻笑了笑,“殿下你们谈完了?”

余光看到冯文瑞挠挠头,“阿卿妹妹真是不好意思。”

程轻卿道了声没事。

三人吃完后,因着冯氏知道程轻卿是带冯文瑞出来熟悉京都,并不催促她回去。

三人又到城东逛夜市。

程轻卿在京都从未晚间出过,只见夜市繁华,千灯万火,小贩吆喝。更有白日没有之景,朱楼高阁上浓妆艳抹的女子挥帕迎客,俏颜卖笑。

程轻卿好奇地伸颈望向前方一处青.楼,孟冠城板过她的小脑袋,“别乱看。”

“哦。”程轻卿转回头。

冯文瑞在旁,他再呆也不知道不该打扰二人,遂寻了个由头独自去逛。

程轻卿见冯文瑞走了,这才放任孟冠城一直想抓她的手握上,“殿下。”

“嗯?”孟冠城侧头看向她,皎皎月光之下,面容柔和。

程轻卿捏了捏他的大手,“就是大丞相和三王子……”

猛然,失去意识。

“卿卿!”孟冠城眼见她又被抽掉魂魄般失坠而下,慌乱抱住她,那煞白的小脸让他骇然。

程轻卿吃痛的睁开眼,又是这样,半点讯息都不能透露给人。

孟冠城拇指轻轻按上程轻卿那瞬间全无血色的唇,又心疼又气愤,“你答应过孤什么?以后别再说了。”

他也很好奇程轻卿到底什么来历,但知道的代价便是她每一次还未说出口就已经面无人色地昏倒,他宁愿不知一字。

程轻卿看着孟冠城焦灼的脸,一贯平静如水的眸中竟有她从未见过的惊慌,“不说了,殿下我错了。”

孟冠城拥着她长叹口气,最初喜欢上她的时候只以为是个小官之女,护她一方安宁他还是可以做到的,未曾想还有另一番身份会不断伤害着她,他却无能为力。

每次惹他那么担心,程轻卿也很愧疚。

但如今大丞相和三王子已经开始勾结,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孟冠城死去吗?

虽然她早就知道结局,但她一想到他将惨死,心疼得比脑中撕裂疼万倍。

孟冠城看着她同前上次昏倒一样,须臾面色便渐渐恢复红润,这才放下心来,“再有下次,孤让你好看。”

程轻卿为了他少点担心,脑中虽还隐隐作痛,却故作俏皮道:\\\\\\\"怎么个好看法?\\\\\\\"

孟冠城俯身一咬她的下唇,“吃了你。”

程轻卿侧开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要胡说。”

两人牵手到一条河边,夜风微凉。

“孤是认真的,卿卿还不愿相信孤吗?”

“我……我没有不相信殿下。”

程轻卿知道孟冠城想娶她,但对于他未来的命运,无论他死或生,她都不可能嫁给他。

他若是死,她便陪他一同赴死。虽说牵连到爹爹和娘亲是一定的,但她始终存着一点私心,希望能保住他们一命。

他若有幸活下来,以六殿下的身份活下来,那必然是铲除了敌人,登上皇位,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相爱可以让一个皇帝一生都不碰她之外的女人而独爱她一个。

夜风吹得孟冠城的长袍飒飒作响,几个日夜未曾安睡的他,身子越发单薄,凄清萧瑟。

因为程轻卿让人猜不透的来历,他心中始终存着恐慌,就说那白玉镯子,明明知道是她有时作首饰戴着不便,但下学时他一旦发现她没戴在手上,总会忍不住怕她离开而燃起怒火。

然而一个白玉镯子又如何能锁住她呢,他数次与她相提意欲求娶于她,无一意外以各种理由干脆拒绝。他不知道其中曲折,只一心以为程轻卿想着以后离开他。

孟冠城苦笑了声,“没想到孤想娶个皇妃会这么难。”

程轻卿窘然,歉意道:“对不起殿下……”

“卿卿开心便好,不必道歉。”

这话反把程轻卿弄得越发歉疚,明明是孟冠城救了她们全家,她却因家人让他伤心。

无奈且无力。

看着明明孤傲不可一世的他,此时寂零萧索。

程轻卿心中一痛,想要松口嫁与他罢,这样他就不会难过了。

正要开口,忽听孟冠城先说了话:“那不是冯公子和郭姑娘吗?”

程轻卿听言,把话咽下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对面树荫下站着一男一女,女的垂头站立,好像十分羞怯,相隔两尺之远,但就两个人在那处,显然在说话。

郭楚露的身形程轻卿一眼便认出,定睛细瞧那男子,果然是阿文表哥。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程轻卿莫名有些兴奋扯了扯孟冠城的衣袖。

孟冠城看的男女情爱太多,向来对旁人的欢爱没有兴趣,见程轻卿兴奋便随着答应,“或许刚认识的吧。”

“是吗,我见阿文表哥和楚露都顶害羞的,没想到这方面这么快。”

“嗯。”孟冠城不知回答什么。

“明日上学我定要好好问楚露。”程轻卿笑嘻嘻道,“是不是殿下。”

孟冠城伸指一刮她的琼鼻,“小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