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程轻卿到村镇集市上亲自采购食材。
孟冠城过几日就要和众大将带一支精兵往南边斯罗国边境探察,没个十余日不回来。
程轻卿挽着篮子出门,朱巧巧看见非要和她一道来见识见识平民的集市,带着她的丫鬟,浓妆艳抹出门。
因原先出了媚嫣的事,孟冠城没有合适的会武的女子跟着程轻卿,也不会再有人监视她。
程轻卿便独自一个人到街口买了两团面粉,又至菜肉摊贩处。
朱巧巧轻皱柳眉瞧着四周尘泥土路,嫌弃地看着程轻卿站在满围布猪血渍的大叔前,说着要几斤几两猪肉,不禁催促道:“程姐姐你倒是快点啊。”
程轻卿取过切好的猪肉,付好钱。转身蹲在在小摊前挑着芋头,想到某个幼稚的皇帝非要缠着她做包子,带着在路上吃,不然就会想卿卿想得难受。
想着不觉温柔一笑,回道:“你想回去便回去吧,左右你也不买什么,有一会子我才能回去。”
说着,忽听满街市的行人小贩惊叫:“土匪!土匪来了!”
一时众人纷纷收摊四下奔走逃散。
程轻卿扭头一看,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黄沙中数匹骏马疾驰,马上众人皆武生打扮,手持明晃晃钢刀来势汹汹。
程轻卿暗叫不好!赶忙扯着朱巧巧往正要关门的店铺躲避。
朱巧巧吓得面如土色,紧紧拉住程轻卿立在原地不动,哭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程轻卿猛扯拉她往里,急道:“快躲啊!”
说完,朱巧巧非但不同着她躲避,还把身子蹲下,抱住双膝瑟瑟发抖。
程轻卿一口老血梗在心头,骂道:“叫你躲啊,蠢蛋!”
见她仍蹲立在下,程轻卿可不想跟她犯蠢送人头,急忙转身避进店铺,至于朱巧巧看情势再决定如何救她。
救不了也是她自己犯蠢给土匪送上门,怪不得程轻卿。
不想程轻卿方一转身,朱巧巧的丫鬟慌乱挥舞双手,抱住程轻卿:“快!快救救我家小姐。”
程轻卿心里恼怒,挣开那丫鬟的挟制,你们想去土匪窝做客我可想不想。
然而耽误一阵,为时已晚。
就近的店铺大门紧闭,不远处一个刀疤脸的土匪驰马当头便见程轻卿站在人群中,清丽耀眼。
兴奋高呼一声,挟马朝着程轻卿疾驰而来。
程轻卿见势不妙,赶忙往小巷中奔走,那丫鬟又把她一扯,“不要丢下我们小姐啊!”
程轻卿勃然大怒,还未呵斥她,土匪已然掠过程轻卿旁侧。
登时竹篮掉落尘地中,白色面粉撒落一地。
程轻卿的身影已然不在街道之中。
冰冷寒水刺骨淋下,程轻卿只觉后颈吃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麻绳绑缚,丢在软毯上,目光顺着栽绒花卉地软毯前望,只见一只金丝镶边菱花纹锦靴摇动,锦靴的主人翘脚坐在红木椅子上,手指尖甩着一条红丝线转圈,红丝线拴着碧绿的物什。
椅上人熟悉的艳丽面容映进眸内。
是沈芷遥!
程轻卿心下失惊,快速扫过奢华的房室,铺设虽不是孟国的风格,心下还是稍松不是阴冷昏暗监牢,危险度起码降低了些。
继而把她手上甩弄的物什定睛一看,心下失惊,连忙低首找胸前的凝魂玉。
不见了。
沈芷遥斜睨她一眼,冷哼了声站起,居高临下地盯着程轻卿,嘴角噙笑:“在找这个吗?”
把红线吊在食指,凝魂玉落在程轻卿眼前。
程轻卿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点头。
沈芷遥嗤笑一声,“你果然是魔邪,死了两年还能复生。怪不得能让孟冠城为颠倒。”
程轻卿见她高傲得不可一世,兀自一笑:“你不也是吗?可还不止复生呢。应该叫重生,失败的重生者。”
沈芷遥高傲面色大变,尖利高叫,“你怎么知道!”
这世上除了能看透她的仙长,就是蒋怀庭都不知道她是重生者。
程轻卿只对她笑了笑。
沈芷遥抓了她肯定少不了折磨,与其让她白白折磨,不如先过顿嘴瘾,若是能让她不好过那更佳。
沈芷遥见她没有说的打算,还笑得那般的不屑,不禁怒从心起,拿出备好的锋利匕首要往程轻卿脸上比划。
程轻卿心中一凛,沈芷遥的手段果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啊。
寒刃贴在面颊上,沈芷遥双唇贴在程轻卿耳畔,声音阴森:“说还是不说?”
寒刃来回在白嫩玉颊上擦动。
程轻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下急速思量怎么编出可信的理由。
忽地门扉推开,沈芷遥阴冷神情立时变得柔情。
一道深沉的男子声音:“遥儿。”
程轻卿扭头一看,却是斯罗国四王子,曾经的大丞相之子蒋怀庭。
听孟冠城说,四王子在斯罗国内已占据主要力量。
斯罗国军队也是他主领。
此回可以说是孟冠城与蒋怀庭的较量。
眼见蒋怀庭踱步而来,低头盯着她,像对一头猎物般的审视。
程轻卿心下自责,现在看来要拖孟冠城的后腿了。
蒋怀庭看到程轻卿衣物全湿,知道是沈芷遥的手笔,转头对侍女说着些程轻卿听不懂的话。
程轻卿猜想大约是斯罗国的语言吧。
接而蒋怀庭拿过沈芷遥手上的匕首,蹲身把程轻卿身上的绑缚的麻绳解开,笑道:“姑娘不必着急,本王子和遥儿想请你来做几天客。”
程轻卿心下自然知道是客气话,不过是抓她来威胁孟冠城罢了。侍女扶起她,正要引送出房。
沈芷遥登时不乐意了,“就这么便宜她?”
蒋怀庭无奈道:“遥儿,你对她不好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激起孟冠城的怒火。孟冠城要的是她完好无损。”
沈芷遥像是触动哪根神经,抓头尖叫:“孟冠城!孟冠城!你这么怕他吗!”
蒋怀庭见沈芷遥又失控连忙向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程轻卿出去。
一时房中只剩二人,蒋怀庭抓住沈芷遥的臂膀,疼惜抱住,“遥儿,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现在情况特殊,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忍耐一下吗?”
沈芷遥面容狰狞道:“忍耐?是谁说带我踏平京都,是谁说让孟冠城跪在我面前,我在监狱中为了你受了两年的折磨还不够人忍耐吗?现在你把程轻卿当主子似的供着,你把我放在哪里!”
尖声厉喝的疯狂斥责,由是对她百依百顺的蒋怀庭也不禁眉头一皱。
她任性地瞒着他往孟国跑,被孟冠城抓在手里,他换回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些他都不说什么。
如今两人并肩在一起,她却一味地要求立时报私仇,从来没想过局势,考虑过他身处的难境。
蒋怀庭一贯对她热切的眸光微暗,“你冷静冷静,今夜毒发前我尽力拿到解药。”
“蒋怀庭!你就是个孬种!”
蒋怀庭转身出门,听着身后瓷器砸碎一地的声音。
他不知道原先骄傲明艳、智慧果断的少女,什么时候变得偏激疯狂、事理不明。
但他心底还是爱着她,想着走入程轻卿的房间。
程轻卿正接过侍女送来的衣服,正准备换上。
蒋怀庭突然的出现不免把她吓了一跳。
蒋怀庭仿若未觉不妥,行近道:“程姑娘对房间还算满意吗?”
程轻卿点点头,她没料到落到沈芷遥手里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很好,谢谢。”
蒋怀庭见她抱着衣物,浑身还湿着,道:“倒是本王唐突了。”
说着,对侍女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侍女领命,引着程轻卿转过主卧,至一间宽阔摆设华丽的小房间。
侍女出去带上门,程轻卿在房内换好衣服,独自呆坐一会儿,心想蒋怀庭要说什么。
若是直截了当地要求她写封让孟冠城投降的书信,她应当怎么办。
因把她会回来而投降,且不论对孟冠城如何,就是对奋战多年的将兵绝对是不公的,她良心上也过不去那个坎。
想着,门外侍女叩门几声,显是见她许久未好催促她。
程轻卿只好站起整顿衣裳开门,转回主卧的路上,瞧见窗外天色昏黑,不自觉摸摸了咕噜叫的肚子。
至主卧竟见房中已摆上调开桌椅,摆上菜肴。
程轻卿一愣,蒋怀庭坐在桌前,拉开手边一张椅子,笑道:“程姑娘请。”
程轻卿心内忐忑地坐下,又听蒋怀庭道:“府里厨子的手艺,不知姑娘吃着可习惯。”
程轻卿僵直身子,双手放在腿上,不动作。
蒋怀庭并不见怪,笑道:“放心,没毒,也没药。单是本王从前与姑娘相识,旧朋友相聚一场。”
程轻卿虽然饿得不行,但还是不动作,垂眸盯着桌面,“四王子有什么要求直说吧,若是我不能做到的,这顿好饭便是受之有愧。”
蒋怀庭一听,不禁侧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容貌称不上绝佳,比之沈芷遥差得甚远。
他头先还疑惑孟冠城事事都是最佳,为何选的女人只是个中品,还宠爱有加。
当下笑道:“姑娘果是伶俐,也没什么大事,本王请姑娘来一是,遥儿想与姑娘叙叙旧情,二是本王想让姑娘想冠城兄求个东西。”
“什么东西。”
“说来这件事也是冠城兄所作不妥在先,本王答应为遥儿退兵百里,怎么还给遥儿下了蚀骨丸。”
程轻卿不知蚀骨丸是什么,听名头也不像是好东西,道:“你想要解药?”
蒋怀庭惊讶于她的直接,点头道:“对,最好在今夜子时之前,姑娘能帮遥儿拿到解药。”
程轻卿听了低头思衬,听来拿个解药对孟冠城没什么不利,仅仅是让沈芷遥少了痛苦。
但身在敌营,程轻卿还是谨慎道:“我说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