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因为太宰的话,间桐雁夜兜帽下方的面部陷入空白的状态。
说实话,间桐雁夜的状况从外表上看就不容乐观,干瘦的躯体虽然勉强的凭借毅力,在他人面前强撑着不让自己倚靠在门框上,但已经迅速濡湿了领口的汗水,却分明的出卖了他的一切掩饰。
虽然被兜帽遮住了大部分面孔,但太宰仍然可以看到垂落在脸侧的苍白头发,以及脖颈处像是老人一般皱巴巴的皮肤。
这显然不是一个被几岁孩子称为[叔叔]的人,应有的外表。
看着这副样子的间桐雁夜,太宰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仍然撑着脸微笑着说道:
“意思就是我们合作,能让你拥有捧起圣杯的机会啊~”
听到这话,间桐雁夜皱起眉头看向沙发上的间桐樱,枯瘦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了然的惨笑:
“…我还拥有拒绝这个机会的资格吗?”
“吼吼~~你貌似很聪明呢~”
说到这里,太宰的语气跟随着脸色一起沉了下来:
“但实际上,你却是个完全不懂得看别人脸色的蠢货啊……如果我要拿小樱威胁你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在做把从者转送给我的仪式,或者我干脆让你用令咒命令从者自尽了。”
不妙的语气顿时让间桐雁夜额头沥出更多汗水,他看不穿眼前的太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按照常理,除非御主是人工生命体,否则以十二三岁少年的魔力量来说,是绝对不可能负担得起从者的魔力消耗的,也绝对不可能轻易的杀死间桐脏砚那个怪物,虽然在魔术师中能稍微改变面部形貌的术师比比皆是。
但能够自由捏造身体状态的魔术师,毫无疑问都是怪物中的怪物。
‘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从者还是御主!运气真差,我这是遇见了什么妖怪?!’间桐雁夜在心中愤恨的抱怨。
但即便内心对命运如此愤愤不平,间桐雁夜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对他完全不利的现实。
“既然如此的话,就把小樱还给我!”
听到间桐雁夜这话,原本只是在一旁安静观察着的中也讽刺的笑了一声:
“还给你?这孩子是个人,不是谁可以拥有的东西吧!”
“我必须要保护这个孩子才行!”
“哈——!但是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中也的声音中满是不屑:
“虽然是顺势为之,但把这孩子从那些虫子堆里救出来的不是你,是我们啊!连拯救她都做不到!作为一个被她叫做雁夜叔叔的成年男性,你有什么资格说保护她?!”
摆在眼前的事实,并非是中也不相信间桐雁夜的品格,而是单纯的不相信对方的能力。
在中也看来,间桐脏砚是一个弱小得只能依靠求饶来祈求苟活的、虫子一样的卑劣生物,而间桐雁夜却是连这种贪生怕死的生物都搞不定的人,更何况保护别人?
以中也大男子主义的风格,就像是对待他自己一样,他对于成年男性的审判总是特别严格,以前他还没成为干部的那段轻松岁月或许还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满腔热血的同时,又认不清自身状况的蠢货。
‘明明连路都快走不稳了,却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保护他人,这家伙滑稽也要稍微有个限度吧!’——这是中也现在对于间桐雁夜的印象。
圣杯战争还只是刚刚开始,间桐雁夜是太宰想要利用的御主,这意味着他一时半会还不会轻易死掉,也意味着其他参赛者也会盯上间桐雁夜的这条命。
同时也表明着,只要和间桐雁夜太过接近的人,都会面临可能丧失性命的风险,更何况还是一个无比适合做人质的小女孩?
在这种状况下,打不过间桐脏砚的间桐雁夜,主动提出他来保护间桐樱的要求,是中也完全不能容忍的。
‘啊啊~~气氛变得尴尬了呢...这样下去可无法更加轻松的套出情报啊...’撑着脸看着这一幕的太宰在心中感叹。
于是,他故意笑出了声:
“中也好像和丈夫争夺孩子归属权的妈妈一样哈哈哈哈哈!!!”
“你这小鬼给老子再说一遍!”被点燃满腔怒火还没熄灭的中也,听到这话几乎要裂开了,立刻就去伸手捞沙发上的太宰。
但却被预判到动作的太宰迅速躲开,沙发上的枕头也被他一个接一个的丢向中也,但枕头在途中,就被中也的重力操控一个接一个的还了回去。
“啊啊~~中也是老妈子~~蛞蝓是老妈子~~”
一边躲着枕头,太宰居然还一边编成一首不着调的歌唱了起来。
“混账小子!等老子抓住你就完了!!”
一时之间棉花与枕套齐飞,原本放在方桌上的古瓷花瓶也在这[战争]中被打碎,清水连带着里面的插花都从花瓶中飞了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只能算得上搞笑的弧线,Duang的一下插在一旁心痛财物的同时,声音都不敢发出的间桐鹤野头发上。
眼前群魔乱舞的景象,顿时让间桐雁夜原本打算殊死搏斗的信念刚刚提上来,就突然的掉进了哪都摸不到的[不着调]里。
在两人争斗的空隙之间,表情从一开始的激动转变为平静的间桐雁夜,抬起手臂挡住飞来的枕头,缓缓的走上前给已经迷蒙之间睁开眼睛的间桐樱掖上毛毯。
“那个……”似乎被二人忘记的间桐雁夜试图开口。
“有话快说!”已经抓住太宰的中也,在沙发上用按住少年的双手和双脚。
“啊!蛞蝓妖怪粘在我身上啦!!”太宰偏过头朝中也呸呸的吐口水。
“闭嘴!脏死了啊你这混账小鬼!”
“才怪!我这是在用口水洗蛞蝓呢!”
“你的口水难道是圣水吗?!”中也空出一只手捏住太宰的脸。
“呸噗hfsdhfsifhu~~~”
被捏住脸的太宰只能发出听不清的声音,但轻蔑的眼神却似乎在对中也说[我的口水就是圣水!]这样自我中心到极点的话。
间桐雁夜的嘴角开始抽搐,总的来说,太宰在他心目中[怪物中的怪物,自在改变形体的魔术师]这一初见印象,已经在得出这个印象的三分钟之内破灭了。
“…请听我说,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了。”间桐雁夜对二人突然的这样表示。
“啊?”中也扭过头看向间桐雁夜。
趁中也因间桐雁夜的话分神之间,太宰狠狠的一口咬向中也的手,但却没想到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中也来说根本只是毛毛雨,反而让他的脸被捏得更挤了。
这一挑战实力差距的结果就是,太宰的头发和脸在他呜哇呜哇的声音下,被中也挼了几分钟之后,才在真正意义上的[满脸通红]中被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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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日,凌晨:1点30分,间桐宅邸正厅。
会议谈判,屏退左右。
放置茶水的案几相对的两边,各自持有圣杯战争参赛资格的两方面目相对的坐下。
间桐雁夜,正坐!
中原中也,正坐!
太宰治,趴在沙发上!
“总而言之…”太宰噘着嘴用中也刚刚递过来的冰毛巾贴在脸颊上,眼神轻轻的飘在间桐雁夜身上。
“你答应和我合作,保证在最后的决斗之前,以我的要求为最优先对吧。”
听到这里,间桐雁夜抬起手表示疑问:
“…我稍微问一下,太宰君,你和中原君谁才是御主?”
间桐雁夜的疑问虽然没有让太宰的表情引起任何变化,但却让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开始在心中开始暗暗猜测。
‘从雨生龙之介那里得到的手记上,明确的记载了御主能看到从者的数值,我原本以为自己看不到中也的数值是因为个人体质的关系……但现在看来,中也的状况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太宰的眼神转向环抱着手臂的中也,在中也被召唤出来的一开始,他就伸手接触过他了,但很显然,似乎对中也起不到任何的影响。
‘不,影响还是存在着的,’
太宰的大脑快速的分析着:
‘就在刚才我用枕头试探中也的时候,他在被我接触到之后,就无法再用出那种自在操控重力的能力了,而是用手和脚直接的压制住我…也就是说,我的能力对于从者来说,大概也能起到封印[宝具]的作用吗?’
看着正在思考的太宰,中也仍旧环抱手臂,对于间桐雁夜的疑问不发一言。
该怎样做,要怎样做的主动权,除非在危急太宰性命的前提下,他是不会多加干涉的,因为这场圣杯战争在中也决定参与的时候,所想的就不是自己能从其中获得什么,而是希望太宰能从其中,获得他想要让太宰获得的东西。
比如梦想,比如能够坚持下去的兴趣,比如想要和谁成为朋友。这些都是自己决定方向才会认知到东西,而为了能够让太宰学会这些,中也不介意自己成为太宰在这场战争中的推进力。
只因为越是倚靠现在这种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水,甚至可以说空气都不需要的状态下,中也越来越肯定一件事。
自己绝对是已经死了——这一个现实。
死人能够继续存在的现实又能维持多久?这种不符合世界的规则,强行扭转因果的暂停,恐怕能够发挥的效用,也仅限于圣杯战争之内吧。
面对着自己的死亡,中也极为冷静的思考着,怀念着遥远的过去、横滨一望无际海岸线,夜晚倒映在漆黑海面上的城市霓虹灯,与腥咸的海风。
但即便是如此留念,中也没有任何想要向圣杯许下的愿望。
而打闹也好,答应太宰稀奇古怪的要求也罢,他唯一正全力实现的期许也只有一个——
‘想要这个小鬼明白,世界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