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南,夜里刚下过小雨,青石板上兀自带着斑驳水痕,没有干透,有晨曦的微光照射在青石板上,越发瞧着水波荡漾。

此时此刻的温家,大门开着,门口布置得极为热闹,那两侧的石狮子,从上到下都被喜庆的红色笼罩,叫人瞧着心情也不自觉变好。

“你这么着急神色匆匆,可是要去温家?”

“自然!温老夫人过寿这样的大事,在下有幸能够去都是天大的面子,要知道那温时衡日后定时要走仕途,最少也会荣登三甲,再加上隆盛斋如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人家可是断断不能小瞧了去。”

有一红脸汉子大声说着。

“你这人,素日里众人都唤你大糊涂,到了这正事儿上面,倒是看得比谁都明白。”

“我家那个到底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是从家里头拿了点儿碎银子买上点儿小礼物,那娘们吵吵嚷嚷反而同我大吵一顿。”

“你这惧内的,倒是豁出去胆子竟然敢跟你夫人吵架,倒是不怕她晚上将门儿锁上,不让你进去,你便露宿街头罢。”

“不同你废话这许多,我可要先进去了!”

“原来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你只怕比谁都清楚!若不是因为后来到了温家做帮工,玉姑娘给了我这样一个好的伙计,让守着家门口做工,只怕我们一家子早就喝西北风被活活冻死了,我这点小东西不过就是尽个心意而已,我还管不了我那婆娘说些什么!”那红脸汉子仍旧说着。

“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温家的大门口,将自己手中的礼品放到桌面上,便被一旁的巧若迎进门去。

却说清叔同那小厮收在门口,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宾客,当真是好不热闹。

“今年拜帖下的少,但是人却比去年还要多,这是为何?”

“并且许多人咱们都没有下,白天他们自己也慢慢的过来了。先前老夫人寿辰,也可以说是很热闹,但大多都是商贾人家,或者是平日里跟咱们有生意上往来的,如今我瞧着这一多半儿都是半分干系也没的。”

两个人站在门口,小厮随手瞧着在一旁桌子上堆起来的请帖,那么厚的一层,有些无聊。

“要不说你是个傻的,也不瞧瞧如今咱们府里,可是衡哥儿回来了!”

清叔提起温时衡便自带三分得意,摇头晃脑,当真好不得意。

“就算是咱们哥儿是要走仕途的。但如今春闱最后的放榜还没有出来,那这些人又怎么能够确定咱们哥儿一定会中三甲呢?”

“你这几年待在温家,倒是半点长进也没有!说起什么事来,见识还不如我这个糟老头子。”

清叔站在一旁瞧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脸上笑容更大。

“你可知道庚川榜为何影响这么大?”

“自从庚川榜设立以来,每一年的殿试前三甲都一定会出自于庚川榜的公子排行前十。”

“你自己去算算咱们家公子到如今已经连续多久在庚川榜榜首位置了!”

两个人说话间那来来往往的宾客已经快要将花厅布置的席面坐满。

“温老夫人,这便是我那个表妹!”

沈自为拉着他的表妹到老夫人面前站定,整个人却好像在邀功一般,双眸亮晶晶的,带着三分幼稚等着人来夸。

那姑娘被温老夫人拉在一旁特别亲切的问话。

“今年多大了?可是读过什么书?”

“今年十六。不曾读过什么书。”

沈自为瞧着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站在一旁,特别的欣慰,却不妨他的身后突然冒出个人影。

“你说话不算数。分明是说要帮我师傅,如今却是将你一个远方表妹弄过来拉到温老夫人的面前站定,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天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当成了一把刀,又好像是上当受骗。

“我若是不用这个法子,你那个傻师傅还不知道得憋到什么地步!”

沈自为喝了口茶,一脸的老生在在,好像是已经将所有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等着验证结果。

“什么?”

赵天儿,显然是没有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你若是不信,只管我们两个来打个赌,等到天黑的时候,你那位玉姑娘就会有所反应。”

赵天还是将信将疑。

却说温时衡被一堆老学究抓住拼命的问东问西,“这一次你对自己考试可是要把握,千万不要紧张,你如今年纪还小,就算是这一次不能中。日后还有的是时间,大不了再考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不放弃,一直在努力,总有能够过的那一天。”

“你这样小的年纪,却已将成为这远近闻名,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千万不可以恃才傲物,一定要保持自己的谦虚,去继续努力,不可以松懈,要每日都看书,温故而知新。你先前看的那些东西,隔两日再去看,就会有新的感悟。”

“就是我年轻的时候也同你一样,小小年纪就过了童试,同时又过了岁试。但就是遇到春闱,第一年落榜以后,整个人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蹶不振,差一点就要放弃,试图留在老家做个种田郎,幸好我没有放弃,用了很多精力去重新准备,结果第二次就一举高中。”

“所以说,你一定不可以着急,左右如今这榜单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你只要耐心的在这里等着,就算是放榜的那个结果,上面没有你落了空。也不要觉得有什么失望的。”

“文人的一定要记住这句话,时来运转,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最后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所以要对自己有信心,不可以自暴自弃。”

“学生谨记各位老师的教导。”

“你这样的态度是极好的,先前我还担心望老先生到了年老的时候,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万一是一个脾气不好的,毁了他这么多年的名声该如何?所以一直都在盯着你。”

“你是一个好孩子,只要你能够放平心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前走,你的未来一定是特别广阔的。就算是官居高位,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在京城也还认识一些人,等过一阵你要去京城的时候,带上我的亲笔书信,你去来回走动走动对于你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就这样温时衡被他们拉着说了许久,这些老学究手中的茶都喝了三四盏,却半分要停的意思也无。

“多谢各位老师的教导,学生当谨记在心。”

“望老先生多年的名声,学生绝对不敢亵渎半分。”

温时衡知道这些老先生们也都是为他好,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温时衡一边迎合着,一边儿努力挣脱出来,到后来委实有些扛不住。

这些人实在是太絮叨了,吵的他脑袋都要疼。

正在这时他祖母却是硬塞给他一个姑娘。

“衡哥儿,过来。”

“诸位老师,属我先行失礼,祖母唤,不敢辞。”

众人笑着点头,“快些去罢,这孩子果真是个好的。”

“想必你便是温时衡,我先前曾经读过你写的诗,写的很不错。”

那姑娘长得秀气,说话也很温柔。

先前在雍州时,这样的姑娘每年思慕于他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若是先前温时衡定是连理都不想理会,如今不过是因了能够逃脱众人的聒噪。

“你读的是那一首诗。”

只要能够避开那些老学究,做什么都是极好的,因此温时衡难得好脾气。

“正是,咏桑。”

他们两个人站在花丛中,说说笑笑。

玉惹一直都在忙着招呼那些人,好不容易才腾出手来。

抬头却见温时衡同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姑娘坐在一处说说笑笑。

两个人似乎谈的很是投机。

“瞧这两个人,当真是般配!”

“却不知那是谁家姑娘。”人群中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突然有些生气。

“巧若,把酒给我拿过来!”

玉惹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胸腔之中直接上下起伏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

温时衡转过头瞧见玉惹一个人在闷头喝酒,他皱着眉头。

那姑娘还要同他说些什么,温时衡哪里还有心力去理会。

她想着方才眼前那一幕,只觉得难受,却说不清为什么。

“玉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