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泛被惊得抬起头,意识不清的王弃迟钝的转动着脖子,看着从门口大步走来的李清楷,迷离的眼神有些出神。
李清楷嘴角叼烟,两手插兜,微眯着眼走进来,包厢里浓郁的酒味让他蹙了下眉,但在看到陈泛搂着王弃的腰时,眉心?皱得更紧了一分。
“李少……”
陈泛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显然是在想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知道了什么。
李清楷停在恰好的位置,他拿下嘴角的烟,手指轻点,掸了掸烟灰,斜睨着陈泛,又把视线移到神情恍惚的王弃身上。
“王弃。”
被他叫了一声的人,像被惊动的猫,立马支起耳朵看向他。
“跟我回家。”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王弃慢慢的抬起身子,定定的看了他两眼,然后脚步踉跄的走向他,一把扑进了他怀里。
挂着他的脖子慵懒的蹭了蹭,有些讨好的说:“我没喝酒。”
他低头看向他:“我知道。”
王弃身上很烫,发着高烧的人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还不适的蹙了下眉,枕着他的肩膀呢喃:“别抽烟……”
他没有说话,掐灭了手上的烟,将王弃拦腰抱起,看向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陈泛。
“陈总,辛苦了。”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陈泛看着李清楷离开?的背影,沉下了眼眸,普通的面孔在阴影中有些阴沉。
他接起一个电话,眼眸一震,立马伸向桌子下方,摸出了一个微型监听器,他狠狠的将设备砸在地上,看着满地残留的酒液,揉着眉心?咒骂了一句。
……
徐医生提着药箱匆匆踏入青州苑,李清楷背光站在落地窗前,烧的迷糊的人躺在沙发上,耷拉着手像失去了意识一样。
乍一看到这奇怪的气氛,徐医生还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可在闻到王弃身上刺鼻的酒味后,立马就怒斥出声:“这发着这么高的高烧,还出去喝酒?”
李清楷回头,淡淡的说:“没喝。”
徐医生也是一时气狠了,这时才注意到王弃身上的酒味是从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上面还有些湿漉漉的酒渍。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开?始给王弃检查。
“这烧的有些厉害,我先?给他打个退烧针,具体还要看他后半夜的情况怎么样,不过我还是建议把他送去医院更好。”
李清楷居高临下的看着人事不知的王弃,冷淡的出声:“不用了,先?给他退烧,想办法让他醒过来,我有事要和他处理。”
徐医生皱了下眉,本来还想说现在人病成?这样,什么事能比人的身体更重要。
可在看到李清楷晦涩不清的神?色之后,他又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开?始给王弃退烧。
只是在给王弃打针的时候,王弃突然下意识的开?始反抗。
徐医生手上的针差点划到自己的手背。
李清楷面无表情的摁住王弃,拿过徐医生的针就扎了进去。
“哼……”
王弃蹙着眉哼了一声,软软的语调一点也没让冷硬的李清楷缓和神?色。
徐医生被李清楷熟练的动作惊了一下。
不过他什么也没问,接着又用了一些物理退烧的方法,王弃身上的温度才没这么吓人。
看着躺在沙发上呼吸渐缓的王弃,又看了眼开始站在一边夹着烟的李清楷。
想了想,他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句:“病人身体比较虚,你……你注意别太刺激到对方。”
李清楷没有说话,徐医生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寂静的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清楷静静的看着睡的香甜的王弃。
他抽了几?口烟,明明暗暗的火光将烟燃了一半。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将烟头丢在地上,转身走进厨房。
不消片刻,他拿出一杯水走到沙发前,然后,一把泼了上去。
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透明的水珠中轻轻的颤动。
很快,那双乌黑的眼睛就彻底睁开?。
在短暂的迷茫过后瞬间就恢复成?清明。
王弃撑起疲软的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换了个姿势,后背靠着沙发背,整个人有些无?力的瘫在那里。
他抬起眼,看到身前的李清楷,随手擦了下脸上的水滴。
“李少怎么好端端的比我的火气还要大。”
王弃的嗓音比之前还要哑,沙沙的配上他迟缓的调子,总有点勾人的味道。
李清楷站在他面前,只说了一句:“打压我的事是你做的。”
一句陈述句,却能听出里面淡淡的反问。
王弃垂下眼睑,抖落一滴水珠。
“是我做的。”
“为什么。”
王弃别过视线,直直地盯着地面。
“因为我高兴。”
李清楷抿了下唇,俯身捏住王弃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自己。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王弃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笑,苍白的脸像一滩死水。
可看不出来他一点高兴的样子。
李清楷的指尖轻轻的摩挲他的喉结,他放缓了声音。
“王弃,把你心?里想的都告诉我,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会原谅你。”
这就像一句咒语,王弃转动了下眼珠,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继续诱哄着说:“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弃抬着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
李清楷耐心?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王弃张了张嘴:“因为……我高兴……”
李清楷眼眸一沉,他加重了力道,迫使王弃高高的仰起头。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弃避开了他的视线,一双眼睛黝黑无?神?。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李清楷突然就笑了。
他温柔的捧住王弃的脸,用他最柔和的语调,看着他说:“王弃,我们完了。”
……
寂静的室内冰冷彻骨,身上因为发烧而升起来的热度无?法驱散心底的冷。
李清楷不知道走了多久,王弃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双目无神?的瘫在沙发上。
他看着头顶的灯,好像看到了无?数个旋转的光晕。
李清楷说的对,他一点也不高兴。
应该说,从他住进青州苑,和李清楷越来越亲密的时候,他就忘了自己想要的高兴是什么。
在这之前,他享受着追逐与挑衅李清楷的乐趣,可当他得到他之后,他又觉得不够,可这不够之中,似乎又参杂了另一种毁灭欲。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
所以他把这种责任归咎在李清楷身上,是李清楷变了,让他没了以前肆无?忌惮的追逐感,是李清楷让他夜夜不能入睡,脑子里纠缠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
有时候,是晴雨过后的彩虹,有时候,又变成?了阴森可怖的魔鬼。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
所以,干脆毁了他,惹怒他……远离他……
王弃定定的双眼空洞又苍白。
突然,他像个迟钝的机器人一样,垂下的手指轻轻的弹动了一下。
然后,他苍白死寂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又扭曲,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最深的夜。
他翻身站起来,一把砸了桌上的花瓶。
四分五裂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室内格外醒耳。
他猛地跪了下来,佝偻着背,抓起地上的碎片,用力的攥在手心?。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而他自己,也从来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鲜血滴滴答答的从指尖滑落,王弃垂着头,蒙在阴影中。
此刻的王弃看起来像阴郁骇人的鬼,又像在幽深的密林中迷路的孩子。
……
一根又一根的烟燃尽,李清楷听着里面花瓶碎裂的声音,又听到里面重新归于死寂。
他靠着墙,单腿微屈,手上的烟燃着明明暗暗的光。
朦胧的烟雾飘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侧了下头,听着黑夜独属的空茫。
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青年花费了大半夜的时间将王弃和外人联合的事查了个清楚。
比起王弃这个人做出的事来说,这次查的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就好像王弃当初就没有想过真的让李清楷一败涂地。
这一丝余地,就像王弃这个人。
永远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想做就做了,乏了就收手了。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前方,嘴里的烟燃到了最后一丝光。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捏住嘴角的烟将其掐灭,微眯着眼打了通电话。
“把事情提前。”
他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侧头看了眼紧密的门,无?声的勾了下唇。
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么,就让王弃做他的猫吧。
李清楷走进昏暗沉静的黑夜,纤长的背影高挺清冷。
他将手插进风衣口袋,没有任何停留,走出了青州苑。
……
王弃进了医院同时也失去了联系,外面那些人纷纷开始感到不安。
而没有任何作为的李清楷突然要举办一场宴会,圈内所有的名流都收到了请帖。
这还是自李家出事之后,李清楷第一次出现这样大的动作。
这就像一个预告,在昭示着什么。
仿佛h市的天又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