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忽然人人自危,继梁王之后,谢丞相同样遭殃,满朝大臣自觉的夹起尾巴做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新帝用着雷霆手段直接以纵容族人鱼肉百姓、陷害同僚的罪名让谢丞相的左膀右臂入了大牢。
为此,刑部冒着一块被扔进大牢的风险争取到的可以审理此案的权利。
庄絮退朝,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眼今日分外乖的大臣们,整个大殿已经噤若寒蝉,她瞥了眼门边的那个,只见对方打了个哆嗦,脑袋连忙趴的更低,白皙的手还颤个不停。
看起来很可怜。
庄絮轻咳了下:“其实,朕听闻梁王跟谢丞相抱病在床,朕心甚痛的。”
一众大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连忙齐齐道:“皇上仁慈!”
庄絮抬头望着外头天空:“朕说真的。”
大臣额前冒汗:“皇上仁慈!”
庄絮:“……”
算了。
宫道上,郭昭后头跟着:“梁王这边差不多都被梁王吓坏了,给点好处,自然可以彻底倒戈。比如,选秀女时让他们女儿侄女什么的入选。”
庄絮点了下头,估计也被她给吓坏了,虽然她什么也没干。
郭昭眉头轻皱:“就是倒戈完后,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人,他们深知不会得到重用,可能会不思进取,只想保命混日子,这种官员,只能说大错不犯,小错随意,建树很有可能是无的。”
“长久以往,于朝堂不利,之后我们恐怕还得从各地选拔官员,进行培养。”
“还有恩科按理说也该开了,就是国库……”郭昭欲言又止了下,还是钱的问题。
庄絮低头思忖:“虽然曾是梁王的人,但他们要是没半点能力,没半点威望,也没法帮着梁王在先帝过世后站稳脚跟,他们跟谢家这种外戚干政的不同。”
“皇上的意思是继续用?但……”郭昭想说他们只混日子的话只能保证朝堂秩序稳定,一系列改革可能不好推行。
只见庄絮望着秀女苑的方向:“他们没钱后,应该就进取了吧?”
郭昭:“……”
“等他们没钱了,朕就有钱了,到时候恩科也可以开始了。”
郭昭:“……”
“现在就可以让那些学子准备起来,开春恩科,朕争取过年前挖空他们的额外收入。”
郭昭:“……”
“臣……遵旨。”
庄絮思忖着要不去趟秀女苑,看一看那个苏乐安,告诉全部秀女她偶遇了“他”。
她抬脚就往那边过去,后头郭昭猜她要去褥羊毛,只得默默跟着,顺便接着道:“还有件事更棘手,现在最麻烦的是谢丞相这边,那两个虽然收押,但谢丞相出来后,恐怕还是不得不放了。”
“嗯?证据确凿也不能解决掉?”
据她所知,那些证据他们早就收集好,就等时机到时可以砸出来,应该不至于站不住脚。
郭昭:“不能。朝中一直有铁打的谢家,流水的皇帝这一说法。再加上我们都是荆北来的,朝中根基更没法跟谢家比。到时候,谢丞相朝堂一跪,一呼百应,这事就不得不重新查一遍,然后就有足够时间让他们找替死鬼,而且很有可能最后被判罪的就是跟他们不对付的人。”
庄絮:“那让他直接再也下不了床?”
郭昭:“不可。现在满朝都认为这两人都是您坑的,您要是再让谢丞相死于非命,恐怕朝堂会忍人心惶惶。”
庄絮犯难了,虽然很想把谢丞相的人换了,但貌似时间有点不够,要怎么让那几个进牢里后,就出不来呢?
“不能让刑部赶紧判了吗?”
“正常流程都不可能这么快,更何况掌管刑部的是谢家人,他们恐怕会拖到谢丞相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大理寺不敢接手的原因。”
本来郭昭也不建议这时候就跟谢家撕破脸,但貌似错过这一次,就不好找机会对付他们。
毕竟,谢老丞相脑子糊涂的机会不多。
庄絮愁着,到嘴边的肉她不怎么想吐回去,以及等梁王身心皆康复后,鬼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击,把狗逼急了也得跳墙,虽然不是她逼的。
她走着走着,走到秀女苑,只见一众本该水灵灵的小姑娘全都有气无力的,偏偏一双双眼睛囧囧有神。
庄絮:“???”
裴易揉了下脑袋,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特别懵,肚子还难受,他想了想今天早饭,以及江七留在桌上的字条。
“钱不够,只够撑两天,早上只有肉粥跟白馒头。”
裴易心酸了下,梁王怎么还不送钱?
该好了吧?
后头,姜兰趁着休息给他解惑了:“絮絮,还好你早就解除婚约了。”
裴易分了点眼神给她,最近她们几乎有空没空就腻一块偷偷聊梁王跟关淳还有庄絮,关淳因为受不了别人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动不动偷偷抹眼泪,王莲还差点为此跟她们打起来。
至此,那两人被整个秀女苑孤立。
他则出于对梁王的愧疚,每次她们一聊,他就凑过去,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良心上过不去就帮梁王澄清一下,但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脑补的,结果是越描越黑,还收获了一堆同情,人缘反而极好。
裴易轻叹口气,为梁王做最后一次挣扎:“其实,解除婚约那天,他来解释过的,说是意外,是我爹非要……”
“絮絮,别傻了。我丫鬟拿早饭的时候,整个御膳房都传遍了。”姜兰神秘兮兮道。
裴易缓缓转头:“嗯?”
“说是梁王强迫上门说正事的户部侍郎,那侍郎大人本来长相就清秀,而且从不逛烟花之地,对待女子也彬彬有礼,不喜欢的从来都是委婉拒绝,不拖泥带水。京中不少姑娘爱慕于他。”
裴易茫然了:“你在说什么?”
又关户部侍郎什么事?
“就是……”姜兰压低了声音,“梁王想将侍郎大人拉入床榻,结果遭到侍郎大人强烈反抗,梁王恼羞成怒,就命人将侍郎大人扒光后杖责。”
裴易身躯微晃,假……假的吧?
“看角落那几个义愤填膺,期期艾艾的就是在心疼侍郎大人。”
裴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帮貌似想将谁拉出去剁了的秀女,顺便看到关淳委屈的看着他。
关淳很茫然,以前人缘最好的是她,结果现在梁王出事,一个个的立马在背后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了?
曾经一直以为身正,流言蜚语伤不了什么,现在才明白,根本不可能做到不在乎。
所以“庄絮”为什么能跟她们聊的那么起劲?
明明本该会跟她一块被说的,而且名义上庄絮才是梁王前未婚妻,她被说的最严重才对。
王莲轻拉了下关淳,趴在她耳边道:“淳儿,我们搬出去吧。”
王莲也有点受不了了,她们真的是头一次被孤立。
“我们凑下钱,贿赂下林公公,庄絮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她花四万两,我们花的更多就行。”
关淳一听,咬了咬唇:“贿赂不太好吧。”
那些钱可是她娘亲全部基础。
王莲微微恼怒,以前她觉得这样的关淳正直善良,是泥沼里涌出的一汪清泉,现在她只觉得她不懂变通,脑子进水。
关淳见王莲生气了,心头也很不舒服,她都这样了,她还生她气,不过终究忍了下来。
“行吧,我娘在我进宫前给了我不少钱,我们两凑一凑,应该能换个不错的地方。”
王莲点了点头。
“奴才叩见皇上。”林公公见秀女如此活跃正高兴,扭头就看见庄絮跟郭昭站在不远处,率先反应过来,赶忙下跪。
苏姑姑暗咬了下牙,“他”怎么就这么来了,一点声响都没。她连忙带着秀女下跪行礼。
庄絮等着她们行完礼:“行了,起来吧,朕就过来看看。”
一众秀女道谢起身,脸蛋微红着,时不时有人偷瞄着“裴易”的脸,庄絮视线扫过秀女,最后停在裴易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状态怪怪的。
“皇上突然过来,需不需要看一下秀女的进程?”苏姑姑上前一步,挡住裴易,梁王如今突然衰落,怎么也不能让他靠女子重新上位。
庄絮轻咳了下,视线重新找向苏乐安:“不了,朕今日是特来找苏秀女的,上次在御花园看到的舞不错。”
苏姑姑大惊,怀疑自己听错:“皇上找谁?”
安付:“苏秀女还不上前?”
苏乐安又是惊喜,又是害怕,惊喜的是皇上对她印象如此深刻,还特地找她来跳舞,害怕的是听爹娘说,宫中女子嫉妒起来简直恐怖。
“臣女苏乐安。”
“免礼吧。”庄絮说完,转身就走,安付:“苏秀女跟杂家走吧。”
“是。”
苏乐安前脚刚走,后脚整个秀女苑立马乱做一团。
“敢情她之前说的身体不适,去找御医是骗人的!”姜兰惊了,平常好姐妹,这时候居然扔下她。
裴易手臂疼了下,头一低,只见姜兰气愤交加在扭着他玩。
裴易:“……”
这个早上还跟他说是好姐妹,现在就拿他出气。
吴颂儿看向裴易,不是说真正受宠的是“庄絮”吗?她咬了咬唇,也对,吃个两回估计也该腻了。
所以,果然要在皇上面前先露露才艺才是最重要的。
但……
她一想到自己的钱,好像要没了?
也不知道家里那两个抠死的肯不肯给!
苏姑姑深吸了口气,使了个眼神给谢明薏再向外走,谢明薏看了眼众人,小心翼翼跟上,一到外头,苏姑姑铁青着张脸训斥:“小姐是怎么回事?入宫才几天,这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你看看你现在的皮肤。”
“还有,那个苏乐安样样不如你,她都已经在皇上心里留下位置了,你呢?”
“姑姑教训的是,可现在不能乱跑,而且明薏实在是没钱了。”谢明薏轻咬了下唇,她生母已故,在家中根本不受宠,所以这种入宫作为太皇太后的傀儡的事才会轮到她。
不受宠的人,哪能像苏乐安那样家里全力支持。
苏姑姑望着她暗自骂了句,她这是在问太皇太后伸手要钱呢!
“等着,奴婢去回禀太皇太后。”
“多谢姑姑。”谢明薏松松了口气,望着里头乱糟糟的一群人,轻笑了下,跟太皇太后比有钱?里头恐怕没人比得上吧?
“今日到此为止。”苏姑姑对着里面一喊,甩袖走人,一路回到谢钥身边,脸色不太好着将事情原委说完。
谢钥眼眸半垂,冷哼一声:“他居然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贪污受贿到这地步还一点也不知情,果然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
“太皇太后说的是,毕竟荆北那种地方能教出什么好的人啊。就是现在谢明薏她……”
“罢了,不就是一小太监,量他也吃不了多少,告诉谢家,谢明薏从今以后宫中开销走哀家的帐。”
“是。”
下午,秀女苑停了一下午的训练,林公公捶了捶腿,每隔一柱香换一个位置,方便各秀女来贿赂他。
“于秀女,不是杂家不给你,只是最近几天都借满了。”
秀女摘下耳环,连着钱袋子又重新推了回去:“公公,我不用多久,就是想去御花园赏个花,很快回来。”
林公公看了眼耳环上的羊脂白玉,为难道:“那本公公为你挤一个时辰出来,您可一定要按时归还啊!”
“多谢林公公。”秀女愉悦的离开,后头小太监赶忙递上水给他,林公公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边走边道,“一个个的也不知道让本公公我歇歇。”
“公公,我们为什么不多弄点腰牌?那么多个秀女抢着要啊。”
林公公一拂尘敲在小太监头上:“傻不傻。物以稀为贵,懂不懂!苏乐安那时候是一百两一上午,现在是三百两一个时辰!”
“况且,造那么多的腰牌,不要钱吗!”
小太监揉了揉脑袋:“那皇上岂不得一天到晚待御花园?”
林公公笑了,奸诈万分:“所以,过段时间,某些时间段的腰牌可得更贵。”
到时候,有些屋子可以考虑卖了。
林公公带着小太监回去复命。
庄絮:“现在总共多少钱了?”
“总共十九万两千多两,那些秀女手里这回真的要没钱了。”林公公送上名单,“以上记载的都是各秀女贿赂奴才的数目。”
庄絮看了眼,扔给郭昭:“按名单上的银两数目查下,那些大臣正常收入能否一次性给这么多,再重新列份正常的名单出来,正常的,初选时直接剔出去。”
郭昭:“臣遵旨。”
林公公:“!!!”
敢情这回不是真的选秀!
林公公失望之余,忽然想到,既然如此,庄秀女岂不是会成为唯一一个留下来的?
飞燕阁,裴易看着桌上的略微丰盛的饭,正奇怪江七哪来的钱,就见桌上还有信跟纸条,他拿起纸条一看,江七的字:信老爷给的,钱老爷也给了点。
裴易拆信,庄蓝亭把朝堂上的事详细说了遍,估计是觉得庄絮已经撑不住了。
他坐下吃着饭,顺便想想怎么解决谢家的事,原本他想的是先跟梁王联合,把根深蒂固的谢家连根拔起,但现在梁王可能比任何人都想生吞了他,也只能先对付谢家,裴易吃了几口,发现完全没食欲,他摸了摸肚子,有气无力的喊道:“江七,我肚子难受。”
外头树枝一颤,江七头顶几片叶子,跳到窗口,掰手算了下日子,道:“你是不是小腹难受,现在还食欲不振?”
裴易看着她一副风餐露宿的模样头疼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只见窗边小姑娘脸色忽变,又转而一脸沉重的看了看他,最后跳窗离去。
裴易心头凉了下,是好说歹,她倒是说句话啊,跑什么?
过了会,容盛翻窗而入,就见裴易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似乎发生什么大事,皱了下眉:“你身体似乎不好,今日我回禀皇上……”
“不必。”裴易揉了揉肚子,起身,庄絮那暖和,床舒服,碳火还不熏人,除了半夜睁眼比较惊恐外,没什么不好。
容盛见他还一直捂着肚子,眉头皱的更紧:“确定没事?”
“她”现在这副模样,好像随时随地要香消玉殒。
裴易沉重的点了下头:“嗯。”
这点疼他还是能忍的。
外头,江七手里拿了块红糖,就看到容盛带着裴易离开,又望秀女苑方向,好像忘了带月事带了?
去借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