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初到家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佣人们难得的都不在,只余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原本洛瑾初以为各种事务堆砌起来,最少要到下午才能放学,没想到新的班主任快刀斩乱麻,不到中午便解决了所有事情。
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司机也要等上许久,因此洛瑾初选择了乘地铁回家。
洛瑾初降湿漉漉的雨伞撑开,放到门外的长廊上,而后进屋换了一双软和的拖鞋。这是洛瑾初最喜欢的一双拖鞋,材质她倒不清楚,不过穿着很舒服,而且外观非常可爱,整只都设计成了兔子的形状。穿着它,洛瑾初觉得自己都变可爱了。
家中寂静的有些诡异。正当洛瑾初想发声“我回来了,有人在家吗”的时候,她听见了二楼传来的争论声。
像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从小到大,洛瑾初还没见父母在自己面前红过脸。她迟疑了几秒,还是抬步向楼上走去,想看看自己能否阻止父母的争吵。
大约只上了四五级楼梯,她便听见了母亲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所以根本不需要告诉阿初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她只需要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就好了。”
“但是这样对小蕊并不公平。如果小蕊知道我们不告诉别人她的身份,她肯定会觉得我们根本不想把她找回来。我知道你是怕阿初伤心,但小蕊找回来后,阿初迟早会知道真相的,我们告诉她总比她从流言蜚语里听到好。”
“可是我们当初收养阿初的时候,就是要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养的!我们只要咬死说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不就好了?”
“可若是阿初的亲生父母找来呢?阿初有权利知道真相,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阿初才16岁!她才刚上高二。”
.........
再往后的话,洛瑾初已经听不大清了。
由于震惊,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下楼的时候都显得摇摇欲坠,好在她还没上几级台阶。
洛瑾初走到门口,从长廊上拿起自己的伞,而后走入雨中。
她应当是很难过的。可洛瑾初哭不出来。她的脑子里像是塞了一片浆糊。
她漫无目的目的地走着,无知无觉的走出了小区,走到了外面的马路上,即将开始危险的横穿马路操作。
这时一个人钻到洛瑾初的伞下,揪住了她衣服的后领。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梦游呢,再往前走一步命就没了。”
洛瑾初像是回了神,抬头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轿车呼啸而过。她后怕的退了一步,精准的踩到了林遇的右脚,后背直贴到他的身上。
由于林遇的身高是要比洛瑾初撑伞的高度高的,他原本就头顶着伞了。这下洛瑾初靠近,他直接顺理成章的将头搁置在洛瑾初的肩膀上:“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呢?”
洛瑾初原先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彷徨与悲伤,加之险些被车撞的恐惧,被熟悉的竹马——林遇直接催化。她突然就哭了出来,起先只是默默流泪,林遇甚至都没发现。他从洛瑾初手里拿过伞,却发现洛瑾初依然维持着举伞的姿势,便将她的手按下:“吓傻了?怎么感觉呆呆的。”
这时林遇瞥过洛瑾初的脸,只见自家小青梅泪流满面。要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没见洛瑾初哭过几次,于是整个人都慌乱起来:“怎么哭了?太害怕了吗。”
洛瑾初没能给他任何回应,甚至因为哭的太认真,已经哽咽了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林遇凭借高超的技巧艰难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餐巾纸,将洛瑾初往路边拉了拉,然后站定在她的面前,仔细而温柔的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像哄小孩儿似的说道:“不哭了啊,再哭要成小花猫了。”
洛瑾初对这句话做出了反应,照她的性格,应当恶狠狠的白林遇一眼,然后抢过餐巾纸。但她如今既没有那力气,也没有那心思。便只制住了林遇擦拭的动作,从他的手里接过餐巾纸,认真的擦了起来。
外面的雨逐渐下的越来越大,不时的有雨丝飘进伞内,落在二人的身上。
林遇低头时瞥见洛瑾初的鞋子——是那双她最喜欢的拖鞋,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小白兔染上了泥泞,已然变成了小灰兔。棉鞋本就容易浸水,洛瑾初的鞋,怕是已经湿透了。
林遇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直在这站着两人怕是都要感冒。这里离洛瑾初的家不远,送她回家或许是最好的选项,但她的鞋大概能说明,她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她应当并不想回家。因为在这之前,林遇极少看见洛瑾初出门这么仓皇。
事实上林遇在小区门口就看见洛瑾初了,甚至主动和她打了招呼,还挺大声,但她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脸色也极其苍白,显得慌乱而无措,林遇就是不放心她才跟上来的。
所以不能送洛瑾初回家,起码现在这不是最佳选项。
现在在这个地方打车,也要等上好一段时间,拽着洛瑾初走吧,有点不太人道,就洛瑾初这种状态,他也不太放心。
于是林遇将伞重新塞回洛瑾初的手里。
洛瑾初显然有些惊讶于此举,她愣愣的看向林遇,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更大的疑惑。
林遇难得见洛瑾初呆呆愣愣的样子,杏仁儿眼哭的有些发红,眼眶里盈满了泪珠,一时竟觉得这样的洛瑾初有些可爱,不过更多的、藏在心底的,大约是心疼。
于是他冲洛瑾初温柔的笑了笑,“你打伞,我背你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外面太冷了。”
洛瑾初显然有些犹豫。
“这还要纠结嘛?机会难得,下一次你想让我背我都不一定乐意。”说着,转过身去,弯下腰,半蹲在了洛瑾初面前。
洛瑾初于是一只手勾住林遇的脖子,一边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校服——最最质朴的黑色裤子,绝无可能走光,一边趴在了林遇背上。
大概是因为背着她,林遇走的并不快,但是很稳健。他的背称不上宽阔,但是给此时的洛瑾初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我说洛瑾初,你可别把眼泪鼻涕啥的抹到我身上。”耳边突然传来林遇有些欠揍的声音,洛瑾初左手一紧,略带报复性的勒住了林遇的脖子。
此时她的情绪已然稳定了不少:“林遇,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边说着也边将手放松了些许。
“你这是在谋杀救命恩人,还剥夺对方声张正义的权利。”
“你脖子还在我手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对手威胁到位,林遇不得不闭麦——虽说一开始也只是想逗逗洛瑾初,她之前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心,好在现在看起来恢复了不少。
最近的咖啡厅距离两人居住的小区——御苑很近,步行只需大约十分钟。不过由于下雨加之背上背了人,林遇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咖啡厅处在一片小型CBD,因为御苑离市中心较远,居民平日里的采购大都是来这里。因为地铁可以直达这个小型购物中心,所以这里的人流量也还不错。高楼耸立,美食区、服装区等分类明确,许多大牌零售店也可以在这里找到,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下雨的时候,人流量还是大打折扣的。
林遇在离购物中心几步之遥的地方将洛瑾初放了下来。其实他不放下来洛瑾初也要主动提了,人多的地方被背着,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林遇拿走洛瑾初手里的伞,“走吧。”
洛瑾初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格外绅士。”
“那是你到今天才认识到我的本质。”林遇不甚在意的回答。
洛瑾初的伞并不大,正好举在中间的话,两人两边的肩膀都会落上些雨。林遇于是一边告诉自己:看在今天洛瑾初这么可怜的份上,我让着她点,一边将伞朝洛瑾初的方向偏过去,而让自己的小半个身子都落在了雨中。
好在咖啡店着实很近。两人就算直接跑过去,估计也淋不到多少雨。但林遇去挂伞的时候,洛瑾初还是注意到他的半边肩膀衣服颜色深了些,一时间心情更加微妙,难道她之前真的没认清林遇的本质?
思考间,林遇已经挂好伞回来。“怎么傻站这儿?去找个位置坐着,我去点热饮。”
“你知道我想喝什么?”
“抹茶拿铁呗。”
洛瑾初情不自禁的为自己的竹马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我要微糖。”
林遇只向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走向了柜台。
洛瑾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向外面。一粒粒雨珠挂在透明的玻璃上,拉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线,模糊的映衬着窗外三三两两的过客。她愣愣的盯着窗外,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有些出神。
没过几分钟,林遇端着两杯热饮走了过来。他将抹茶拿铁递给洛瑾初,自己那杯则放在桌上。随后他转向洛瑾初:“点了个抹茶蛋糕,一会就送过来。你先吃着,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洛瑾初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点点头:“哦,行。”她目送着林遇离开,捧起手中的热饮,翻转着捂热冰凉的手。觉得不那么烫时,喝了一口,清清爽爽的抹茶味便直接暖到了心底——一如今天的林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