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颜一舞怎么拒绝,班主任都认定了她这是谦虚,是缺乏信心的表现,于是班主任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语重心长地鼓舞了她一番。

当然,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节目重要,学业也很重要,不能顾此失彼。”

颜一舞有苦难言,反观傅清明,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颜一舞有气无力道:“你怎么也不帮忙说一下?”

“说什么?”傅清明看着她,纳闷道。

“不参加比赛啊!”

颜一舞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傅清明脸上的细微笑意敛住了,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我……”

因为我不会弹古筝啊兄弟!

颜一舞默默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能不能再和老师说说,不参加了?”

“理由呢?”

“我真不会,不是借口也不是谦虚,是有心无力!”她郑重道。

傅清明微微抬眼角,语气淡淡道:“是其他理由吧?”

“真的是这个!你怎么不信!”

傅清明见她神色急切,不免笑道:“反正老师是不会信的,我也不会信。”

但很快,傅清明就被颠覆了认知。

傍晚放学后,两人去了音乐室,老师早已帮颜一舞将古筝搬到了钢琴室,说是让两人先培养一下默契,至于表演的曲目可以自己商量,如果拿不定主意,也可以让音乐老师出出主意。

放学后的校园热闹非凡,隐隐约约能听见从外面传来的婉约缠绵歌声。

傅清明将钢琴室的门合上之后,也不急着坐在钢琴前,打量着她视死如归般地给自己戴上义甲,饶有兴趣道:“我又没有打算将你怎么样?怎么你的表情让我看起来就好像是要去英勇就义一样?”

颜一舞眨了眨眼,睁眼说瞎话道:“有吗?我这只是庄严肃穆地想表达我对此事的庄重敬畏而已。”

傅清明嘴角的笑意微微浮现,转而说道:“不用那么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颜一舞心里暗暗思忖:真的正常发挥的话,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她叹了一口气,为了自己,为了不让他跟着成为笑柄,为了班级,她怎么说都得争一口气,不是?

颜一舞整理了一下衣摆,在古筝前端正坐下,抬头望着傅清明道:“不管你等会多么惊讶,都请你不要说话,记得,千万不要打击我,不然你会失去我这个搭档的!”

傅清明:“……”还说不是视死如归?

但他转身走向钢琴架前,还是如愿同她说了一个“好”字。

傅清明坐下,修长细白的手指自然地搭在了琴键上,他侧过头问道:“试一试合奏?”

颜一舞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开始的难度就要这么大吗?

“那个……”

傅清明见她小纠结的表情,便道:“你想弹哪一首?”

颜一舞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琴弦,弱着声音说:“《沧海一声笑》可以吗?”

傅清明点头,“行!”

结果,他刚说完,连谱子都不需要,流畅和谐的音律就从他跳跃的指尖徐徐传递出来。

颜一舞怔怔地看着他坐着端正笔直的清瘦背影,摆放在琴弦上的双手久久都没有动作。

傅清明前奏弹完,见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喊了一声:“你别看着我发呆啊!”

颜一舞双颊一烫,这才低头,忙拨了琴弦,结果只一个音出来,傅清明就皱了眉头。

再继续不到一小节,完美悦耳的钢琴音韵便停了下来。

颜一舞见傅清明转过身,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有些心虚,她收回了手,别开了视线,喃喃地说:“我是真不会。”

哪知,傅清明站起身,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咬着牙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她!”

颜一舞被他这风雨欲来的墨色般脸色惊住,黑密细长的眼睫毛眨了又眨,哽着声音说:“我是颜一舞啊!”

傅清明见她泫然欲泣,眉梢一动,右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开了,他忍下不知名的怒气,压低嗓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傅清明的眸光在投射向她时,瞬间变得锐利,他冷哼了声:“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见她神色中透着不解,他错开了视线,像是回忆般说道:“去年的元旦晚会,你上台弹过古筝,很多人都过目不忘。”

当时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古风服装,挽了发,化了淡妆,整个人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美感。

她选择的曲子,刚柔并济,她却驾驭得极好。

当时,他就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中间,看明亮的灯光打在了她的脸上,见她或低头或抬手或是时不时地抬眸一莞尔,都有说不出气质和韵味。

那一个节目,是傅清明全场看得最专注的一个。

只一眼,便从此恋恋不忘。

而今天的她,节奏不正确不说,似乎连找音都手忙脚乱,又哪有什么音乐美可言?只能说,糟糕得惨不忍睹!

傅清明见她神色凝重,便又道:“你不是她。”

颜一舞抬起头看他,终究觉得这样子气势弱了些,她站起身,迎着他不善的目光,直言道:“我是她,又不是她。傅清明,我把什么都忘了,那天在医务室,痛过头,醒来我发现脑袋一片空白,我很惶恐,可是我什么都不敢说,我怕在别人的眼里我变成了一个异类。”

虽然,每一次出意外结果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这对她来说早已是不正常的存在,但是,这些都不可以和他直言坦白。

所以在傅清明面前,颜一舞还是选择了隐瞒一部分真相。她说:“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忘了,我忘了你,我忘了桐茵,我忘了我读哪个班,甚至,连我父母我也只是记住了名字和相貌,我连我家住在哪里都忘了。”

“所以那天,你是……”

“嗯,因为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傅清明,一无所知有时让我很恐惧,但是,我除了努力去适应外,我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颜一舞说完,见他沉着眸光不发一言,便接着道:“如果你觉得和这样的我合作表演很不满意的话,我明天会再和老师说我弃权,不管怎么样,我会说服她,直到她答应为止,或者我和老师谈谈,让她重新物色一个搭档给你……”

傅清明看着她,执着地再问了一次:“你是她吗?”

颜一舞并没有立即回复她,她知道,他在意的是那个颜一舞。

可她却鸠占鹊巢,享受了那个颜一舞原本所拥有的一切。

“你觉得我是她,那便是。如果你觉得不是,那便不是。”

傅清明眸光深沉,是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可又不是她。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她什么时候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她和自己说过的最多的话,大多都温婉有礼而不失分寸。

他认识她那么久,从没有见她耍过性子或者发过脾气。

但是,这一个自称什么都忘了的人,却字字句句都蕴藏不容反驳的底气,态度看似温和,实则强硬。

颜一舞等了许久,才等来了他一句:“这些,都有谁知道?”

颜一舞指了指他,“只有你。”

许是这三个字取悦了他,颜一舞见他脸色缓和了些,道了一句:“知道自己弹不好,还不接着练习!”

“噢。”

所以,不换搭档了?

颜一舞眉心微动,心说:傅清明,你就不怕你的一世英名毁我手里吗?心是不是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