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之后,颜一舞一脸期待地看着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尴尬地咳嗽一声,用沉稳的声音说道:“等会就来了。”
“谢谢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脸色有些难以形容,他孩子才几岁而已啊!
颜一舞乖巧地坐在一旁等傅清明。不过,没有见到傅清明,倒是见到了另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快步走向她的高瘦男人。
颜一舞诧异盯着来人。石岩也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许久,问了句:“傅……颜小姐,您不认识我了?”
“我认识你吗?”她反问。
“我是石岩,傅总的秘书。”
颜一舞恍然大悟,长哦一声,“认识了,早上就是你接的电话。”她没有问傅清明怎么没来,只是问:“你过来接我,是知道我住哪里了?”
石岩忙点头,“颜小姐,您稍等,我立刻带你回去。”
“谢谢。”颜一舞微笑道谢。
石岩差点瞪圆了眼珠子,什么时候,骄横无礼的颜一舞竟然也会这么客气了。石岩觉得自己有些恍惚,等和警察解释完了一切,才将人带走。
颜一舞却是说了句:“等一下。”然后转身认真询问一遍如果明天过来补办身份证,她需要带什么证件。等一一确认完毕之后,她又态度恭敬地接连道谢。
石岩站在一边,内心错愕不已。这人哪里像是失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石岩很规矩地落后她两步走在她身后。颜一舞走了几步,回眸看看他,问道:“石秘书,你不能走前两步?”她还想和他了解下情况。
石岩却是态度谦和道:“颜小姐,这样就可以。”
颜一舞眨了眨眼睛看他,一脸无法理解。这难道是上层社会的莫名规定?
她也不好勉强,只好放慢了脚步,问道:“石秘书能帮傅清明接电话,想来是他的得力助手了?”
石岩微微低头,“不敢,这只是职责所在。”
颜一舞又问:“我和他感情一直不好吧?”
石岩继续低头,不回答。
颜一舞不用问也知道,她又问:“那我家里都有什么人?”
石岩继续盯着她瞧,脸上神情有些无法形容。真忘了?
颜一舞像是给他吃定心丸般,再次强调:“我真的全忘了。以前的我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忘了。”
石岩动了下嘴唇,刚想全盘托出,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向颜一舞。
颜一舞光看他眼神就知道,“傅清明?”
石岩点头,“是傅总。”
“你接吧,不用顾忌我。”说着,她还很体贴地走远了几步。
其实傅清明也在派出所附近,两人走出门口不久,傅清明就看见了,只是看两人步行的速度,还有颜一舞偶尔带微笑回身和石岩说什么的样子来看,两人似乎还要攀谈一会。
石岩躲颜一舞都唯恐不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傅清明紧锁眉头,打电话给石岩,“事情解决了就赶紧走。”他等会还有回去开视频会议。
石岩拿眼角偷偷看颜一舞,说道:“傅总,颜小姐好像真的失忆了,她不知道住哪……您看……”
傅清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倒是心地善良。”
石岩听出来了,老板这是不高兴了。他也不敢耽搁了,挂了电话后,立刻和颜一舞说道:“颜小姐,工作上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我这还得赶过去,不然我叫辆车送你过去,地址是……”
颜一舞听了一遍地址,努力记住后,笑说:“不用了,今天也很麻烦您了,等会我自己叫辆车就好。”
“这……”
颜一舞继续客气说:“石秘书去忙吧,他那人态度恶劣得很,小心他故意找茬。”
石岩果真忠心不二,还要替自家老板辩解一下:“颜小姐,傅总不是那种人。”
颜一舞莞尔一笑,没回答,但显然是不赞同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颜一舞觉得死里逃生醒过来的那天,她是大致了解过的,至于是不是,她是没兴趣知道的。反正,她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和他有半点关系就是了。
石岩上了停靠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再回头看了两眼,颜一舞还站在派出所附近等车。
傅清明沉着声问了句:“她这次又整什么幺蛾子?”
石岩如实说:“颜小姐想办身份证,办不成。”
“呵呵,补办身份证?”傅清明语气带着凉意,“都是想死的人了,补办身份证做什么?难不成死了一次,就清醒了?”
石岩不敢说,颜小姐看着是挺清醒的,这两次接触下来,貌似真是因为受失忆困扰才不得不询问他,半点都没有像以往那样纠缠傅清明不休。
石岩说了句:“我看颜小姐好像真失忆了。”
傅清明头也没抬,“失忆不失忆,只有她自己知道。反正来日方长,看她可以装多久。”
石岩点头说了声:“是。”
而颜一舞伴着即将西落的夕阳,下车站在了一扇沉重的金色大门前。她抬头,看了看这占地面积广阔的别墅,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很想问,这别墅在谁的名下,是她的?还是傅清明的?
她按了门铃,等了许久,才有带着沙哑的女声音问道:“谁?”
颜一舞琢磨着:这人又是颜一舞的什么人?她说:“我是颜一舞。”
那人惊喜不已,连声说:“少夫人,你出院了?你等会,我立即开门!”
颜一舞进了大门,才知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进门就是宽阔的花园,花圃里有着各色的花,虽是已经到了秋天,可是花圃仍旧被照料得很好,五颜六色的花朵格外引人注目。再往前走,假山,喷泉,养鱼池……应有尽有。
颜一舞站在装修华丽的大楼前,有些缓不过神来。土豪啊!
大厅的门从里打开,走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估计着也有五六十岁了,脸上布满皱眉,身材也干瘦,但是瞧着精神还好。
她看到颜一舞,第一时间就是抬手抹眼泪,“少夫人,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少爷不肯让我去医院照顾你,我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这几天天天在家里祈祷,就祈祷少夫人能平安无事。”
颜一舞仔细观察她,见她脸上的悲痛表情不像是装的,就说:“不用担心,我没事,不过就是失忆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罗嫂眼泪挤了半眶,突然就呆住了。
“少夫人……你忘记了?我是罗嫂啊!”
颜一舞安慰她,“罗嫂,要不我们进去说吧,你也别哭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好好的呢。”
罗嫂却是突然想起来,“对了对了,少夫人你等会。”然后连忙进屋端来个火盆子。
“在我们老家,说是跨火盆子能祛除霉运,我老早就备好了,就等着您回来。”
颜一舞一时有些无语,什么去除霉运的,也就只是个迷信的说法,她打小不相信这些,可看看罗嫂……算了,一番心意,颜一舞觉得自己没必要拒绝。
进了屋之后,罗嫂又忙帮她找了衣服,说是赶紧洗个澡,洗澡也能洗掉霉运,还叮嘱颜一舞说,洗完澡下楼,她等会去煮豆腐汤。
颜一舞很无奈,问道:“这个豆腐汤,也有深意?”
罗嫂立马就说:“过过霉运,少夫人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和少爷……”
颜一舞打断道:“别提那人。”
罗嫂也知少爷在少夫人住院期间不闻不问,还将她一人丢在医院,罗嫂本来还担心颜一舞出院后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没想到,这人死过一回了,就是懂事了。
罗嫂去厨房张罗豆腐汤,颜一舞也顺便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她打量了一下宽阔的卧室,光是摆放着的家具也知价值不菲。
她往衣帽间里看了看,被数量极多的各式各样的衣服吓了一跳,不仅如此,鞋子、项链、化妆品,也是琳琅满目。颜一舞觉得视觉冲击有些严重,忙关上了门。
从来就不是有钱人的颜一舞,觉得被刷新了认知。
她穿着拖鞋下楼,罗嫂还在厨房忙着,颜一舞特意问了一声:“罗嫂,需要帮忙吗?”
罗嫂吓了一跳,手里的汤勺砸回锅里,溅起的热汤沾到了她的手背上,皮肤立刻传来灼热感,她可顾不上这点疼,连忙说:“少夫人,你折煞我了!怎么可以让你动手呢?”
颜一舞坐在餐桌前,一手托着腮帮子,说道:“罗嫂,你也不要叫我少夫人了。我和傅清明离婚了。”
端着汤出来的罗嫂差点脚步不稳倒了汤,连忙稳住脚步,问道:“少夫人,你说什么?”
“我离婚了,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少夫人了。”
罗嫂将汤放到了颜一舞跟前,老泪纵横道:“少夫人,你不要这么说,你一日是少夫人,就一辈子是。”
颜一舞笑了,她拿起汤勺,看汤里面除了白嫩嫩的豆腐,还可以看到罗嫂加了不少调料,花花绿绿的,闻着味道倒是不错。
汤很烫,颜一舞没有急着喝。她将勺子沿着碗里均匀地搅拌了两下,抬头看向罗嫂,说道:“罗嫂,你坐,我有些事情想问呢。”
罗嫂不敢坐。
颜一舞佯装生气:“罗嫂,这里又没有外人,就我们两个,你不坐,难道是要我仰着脖子和你说话吗?这样脖子会很酸的。”
罗嫂听她这么一说,才端正地挨着椅子的一角坐下。
颜一舞看她这别扭的坐姿,心里在反思:是不是这个颜一舞之前对罗嫂很不好?罗嫂才怕成这样?但是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最重要的。
颜一舞问:“罗嫂,我车祸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能和我说说以前吗?比如我家人呢?”
罗嫂一愣,随后看着颜一舞,犹豫了一会,才问:“少夫人,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颜一舞郑重地点头,“真的。”
罗嫂眼眶又红了,“少夫人,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颜一舞安慰道:“也不算命苦,起码还活着呢。住这么大的别墅,有那么多衣服,还有你在,哪里辛苦了。”
罗嫂没有想到颜一舞还能这么想,忽而就破涕为笑了,“少夫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总劝你看开点,你并不是这么说的。记不起来了,也挺好的。少夫人,我就和你说说……”
颜一舞认真听着,总结了一下,目前的颜一舞是个孤儿。本来颜家也是这里有头有脸的豪门世家,可惜时运不济,颜一舞的父亲投资失利,亏损了十几亿。颜一舞的爷爷一听这个消息,怒火攻心,心脏病复发不幸去世。
颜一舞的父亲母亲,一面要含泪料理丧事,一面要面对公司经济周转不灵的窘境。最后没有办法,颜一舞的父亲去求了傅清明的爷爷。
颜一舞的爷爷和傅清明的爷爷打小认识,年轻时两人感情不错,婚后还定下了娃娃亲。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因为商场上的某些利益纠葛,两人是越走越远了,所以这娃娃亲也就没有人再提起。
当初这娃娃亲还写下了字据。颜一舞的父亲翻遍了颜爷爷的遗物,找到了这字据,厚着脸皮去了傅家。
傅爷爷一向是个重守承诺的人,又见颜家落到了这种境地,自然松口答应了。只是傅清明这人最不喜欢受人摆布,但在傅爷爷的威慑之下,也不得不答应。
颜一舞在见了傅清明第一眼之后,就疯狂迷恋上了傅清明,吵着嚷着要嫁给傅清明。傅清明一向对她没有好脸色,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婚事定下后,傅家却是没有对颜家出手相助。傅清明的大概意思是: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公司和女儿,颜一舞的父亲只能选一样。
颜一舞的父亲选择了让自己的女儿幸福终生。
两人简单完成婚礼后的第三个月,颜父颜母因为不堪公司破产被收购,变卖了名下所有不动产,将债务还清后,双双跳楼自杀了。
颜一舞听到这里,不胜唏嘘。她想:颜父颜母肯定也没有想到,嫁给傅清明,并不是他们女儿幸福的开始,而是悲剧的开始,因为傅清明根本不爱他们的女儿。
颜一舞问罗嫂:“所以我现在算是孤身一人了?”
罗嫂红着眼眶说:“少夫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微微一笑,问道:“这别墅,是傅清明的?”
“是少爷的房子没错,但是这是你们两位的婚房。”
原来是结婚后就住这里的。颜一舞想了想,问道:“婚后傅清明也很少回来吧?”
罗嫂还担心戳中她的伤心事,不肯直说。颜一舞笑了笑,“罗嫂,我什么都忘记了,对傅清明什么感觉,自然也是忘了的。你不用担心。”
罗嫂这才说:“少爷是很少回来,每次回来还都是少夫人你……你……”
颜一舞见她欲言又止,示意她往下说。罗嫂才敢开口说:“您逼他回来的。”
颜一舞略一思索,难怪醒来的时候,他说什么“一哭二闹三寻死”,原来这原主还真是个能折腾的。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让傅清明那么讨厌了?”
罗嫂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下是真不敢说了,“少夫人,你很好,只是少爷还没法理解你……”
“算了,不提了,反正都过去了。”颜一舞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好事就对了。
她低头,喝了口汤,夸了句:“罗嫂,你厨艺真不错,汤很好喝。”
罗嫂被这么一夸,思绪就被带走了,“少夫人你喜欢喝,我以后多煮些。”
“好,辛苦您了。”
罗嫂更是惊讶了,连忙站起身,“少夫人,你别这么说,这是我的本分。”
颜一舞又猜到了另一点:这前世的颜一舞估计因为娇生惯养,可能还养成了目中无人、高傲自大的性子,对罗嫂这样的人,可能没怎么放眼里,所以谈不上客气。也真是不知她哪来的运气,难得罗嫂还能这么对待她。
颜一舞又好奇问了句:“罗嫂,你是一直在傅家帮忙的?”
罗嫂点头,“嗯,之前一直在老宅照顾傅老爷子,后来您和少爷结婚了,老爷子就让我过来照顾您了。”
颜一舞一想,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这个老爷子还这么讲情义。”不过颜一舞也知,傅清明这么讨厌原主,原主以前又这么折腾,这傅家上下肯定对她也没有多少好感。
嗯,还好离婚了。这婚离得好,乐得自在,还省了一大堆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