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舞回到卧室之后,翻找了大半个晚上,并没有找到户口本。她有些泄气,想想还是明早问问罗嫂好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她问完,罗嫂想了想,才说:“少夫人,户口本应该是在少爷那里。”

颜一舞一想起他在医院那一脸厌恶的表情,就不愿意见他。她问罗嫂,“你应该有他电话吧?”

“少夫人,有的。”

“你可以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吗?”

罗嫂一听这话,神情立刻变得为难。以前颜一舞知道傅清明不接她的电话,经常让罗婶当传话筒。不过,说的内容,十有八九都是瞎编的。什么自己发高烧了,什么自己感冒就要死了,不管不顾就要是傅清明回来看她一眼。

傅清明头两次还会有所顾忌,当真赶回来。知道是骗局之后,又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最后是不管颜一舞怎么编造,都不会再相信了,顶多就是打发个私人医生过来看看情况。

罗嫂有些结巴地问:“少、少夫人……要、要说什么?”

“你别紧张。”颜一舞瞧出了她的异样,安抚着说:“你就和他说,既然离婚协议签了,找个时间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对了,第二件事情就是我要将我的户口迁出来,问他户口本怎么说。最后一件事,你问他这房子是在谁的名下,如果是他的,等我找到了住的地方,立刻就搬走。”

罗嫂有些为难,“少夫人,真要这么说?”她以为颜一舞这又是要“以退为进”逼傅清明回来。

颜一舞点点头,笑着和她说:“麻烦你了,罗嫂,其他事情不重要,迁户口这点最重要了。”

没有户口本,她办不了身份证。办不了身份证,她不能买手机,没手机在身边,太不方便了。

颜一舞说完就上楼了,剩下罗嫂在客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终于鼓起勇气给傅清明打电话。

傅清明一看是别墅的号码,许久才接。他沉着声音说:“她是忘记离婚了?又在闹什么了?”

罗嫂听他语气不善,一时底气不足,酝酿了好久才敢说:“少爷,少、少夫人想问你,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拿离婚证,还有少夫人说她要迁户口,还有……”

傅清明一听她原来打这样的主意,冷笑道:“罗嫂,你告诉她,放心,这事我比她还急。”

罗嫂意识到他这就要挂电话了,忙又说:“少夫人还问这别墅在谁的名下,如果是您的,她找到住的地方就搬出去。”

傅清明只哼了声,“要搬就让她赶紧搬。”说完,似乎是一点都不愿意听到她的点滴消息了,立即挂电话。

傅清明挂完电话,只觉得怒火难消,按了内线让石岩进来,将离婚协议书给了石岩,说道:“去一趟民政局,找个负责人,让他将这件事低调解决了,然后,顺路再去一趟派出所,将颜一舞的户口从我户口本里迁出去。办完之后,将离婚证和户口本一起拿给她,让她赶紧滚。”

石岩看了离婚协议两眼,很想问:让颜小姐滚哪里去?不敢问,只好点头说:“是,傅总。”

之后几天,甚至说一个多月了,傅清明都没有听到颜一舞的一丁点消息,也没有再接到别墅的骚.扰电话,他差点都忘记了还有颜一舞这号人在了。直到这周六的傍晚,接到老宅的电话,母亲宋雅岚打电话来,说他好久都没回家吃饭了,明天是周日,回家一起吃个饭。

傅清明前阵子一直在和颜一舞斗智斗勇,就为了离婚。这婚好不容易离了,他还没敢和老爷子说。他想了想,也觉得的确得跟长辈交代一下。于是就应下了,“我明天晚上过去。”

宋雅岚稍作停顿,就说:“把她也带上吧。”

傅清明嘴角一勾,“她就算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宋雅岚也知两人关系不好,并没有勉强,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如意的。这儿媳妇她千挑万选,结果老爷子一个“信守承诺”就招来了这么一个不讨喜而多事的。宋雅岚内心也很无奈。

傅清明下班的时候,突然想起问石岩,“你最近没有接到电话?”

石岩一时没意会,问:“傅总,什么电话?”

傅清明瞪一眼。石岩这才知道他问的是颜一舞,于是说:“没有,那天派出所之后,颜小姐就没有再给那手机打电话了。”

傅清明满意地点点头,算她识趣!

走了两步,石岩还是如实交代道:“傅总,那天我去送离婚证和户口本给颜小姐,颜小姐看起来挺高兴的,而且她还说搬家的事情,我多嘴就告诉她,离婚协议里这房子是给了她的,还有财产一千万。颜小姐听完,眉开眼笑的……”但就是不见离婚的半点悲伤影子。

傅清明听了,却是说:“就算她再敢狮子大开口,也得看我肯不肯给。”

石岩看了看自家老板两眼,心想说:那颜小姐看着也不像贪得无厌的人。以前不敢说,起码现在瞧着不像。

那天,石岩都想好心提醒她了:这一栋别墅,一千万真的不算什么。知道傅家产业的,这一千万真跟打发什么似的。可他见颜一舞真挺开心的,也不好再泼冷水。

离了婚,不用整天被颜一舞死缠烂打地烦着,傅清明心情无比畅快,就连周日晚上回老宅吃晚饭,他脸上都很罕见地挂了一丝笑意,连家里的帮佣都知道他心情好。

宋雅岚这个做母亲的,当然也看出来了。年纪大了,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就希望儿子生活幸福开心,于是她猜测了一番,委婉地问:“最近一舞很乖?”说她很乖其实是很礼貌的说法,宋雅岚其实就是问颜一舞最近有没有闹出什么事情。

傅清明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立即就收敛了,他说:“妈,别提那个女人,还有,我们离婚了。”说着,还将离婚证掏出来丢给宋雅岚看,生怕口说无凭,几位长辈不相信。

宋雅岚没有想到儿子脸上的笑容竟然是因为这件事,她立即拿起离婚证,看了又看,货真价实。她诧异不已,又问了一句:“你和她,真离婚了?”

傅清明得意洋洋地点头。

宋雅岚合上离婚证,又哀叹一声,“之前她那么坚决地不肯离婚,你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她答应离婚了?”

“妈,我能做什么?没犯法,没用暴力,算她识趣,要是离婚这件事情她敢再拖下去,我肯定不会这么善待她。”

宋雅岚听了,内心百感交集。要说儿子离婚,她还是难过的,可是不离婚,儿子和儿媳,哦不,前儿媳,又实在是性格不合适。

颜一舞每天都将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宋雅岚这种自小在书香世家出生的人,自然很不喜欢。所以针对离婚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多说其他。

饭桌上,傅清明随口就将离婚这件事情提了一句。傅清明的爸爸傅元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只说:“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

反倒是老爷子疑虑特别多,“一舞自己答应的?”

傅清明夹了一口菜,“名字是她自愿签的。”

老爷子又问:“现在人怎么样?”

傅清明嚼了两口,毫不在意道:“婚都离了,管她做什么?”

“傅清明,人家好歹也是你的前妻,而且现在都家破人亡了,你别落井下石得太过分。”

傅清明冷哼一声,“那她之前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过分了?”

老爷子叹了一声,他是很想保住这段婚姻的,毕竟是他和颜老爷子的约定。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说颜一舞那孩子和自己的不孝孙实在没有那缘分。

老爷子站起身,显然没有胃口吃饭了,他摆了摆手,惆怅道:“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老爷子管不了了。”

傅清明看了眼老爷子那佝偻的身躯,沉思一会,索性也站起身离开了。反正,目的达到就行了。

而另一个离婚当事人颜一舞则整天待在别墅里面,生活过得怡然自得。

她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和罗嫂一起学学厨艺,而且还每天按时去给花圃里的花浇水。花圃占地面积大,浇一次水得花好长时间,颜一舞第一次见罗嫂忙完额头满是汗,第二天就借口说自己想要玩玩,后来,她每天就多了项乐趣——浇花。

不过,毕竟都不是专业人士,入了深秋,天气转寒,不少花都凋谢了。

看着光秃秃的花圃,颜一舞又上网查了查,重新购买了一些多肉回来。

这天早晨,阳光熹微,颜一舞拿着铲子,双手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了一截白嫩瘦弱的手臂。她接过罗嫂递过来的小多肉,将沙土又往下铲了一铲子,把多肉放入小土坑里扶住,埋上土。

罗嫂看着身后数不胜数的多肉,疑惑地问:“少夫人,这些再种进土里,真的能活?”

颜一舞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种过花。不过据说多肉这种植物,又便宜又容易存活,试试看,不行的话,等来年春天,我们再换一些花种。”

罗嫂算是抓到了重点了——“便宜”。难怪这些形状各异的多肉看着就那么怪。

不过,罗嫂也不拦着,离婚后颜一舞足不出户,如果她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干,罗嫂都得担心了。

颜一舞花了好些天的功夫才将那些枯萎的花清理掉,又将自己从网上买来的数百株多肉重新种下去。大功告成的时候,颜一舞双手叉腰,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有成就的事情。

过了几天,罗嫂见她每天醒来去花园里溜达几圈后,几乎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午间小憩一会后,她就窝在书房里看书,到了晚上,她看一小会电视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罗嫂天天观察着她,后来就提议说:“少夫人,要不你出门逛会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逛街的吗?”

颜一舞想也不想就道:“算了,不出门了,我都失忆了,要是遇到了熟人,我又想不起来,多尴尬。”

罗嫂听着觉得有道理,可又觉得这少夫人着实可怜了些,正值年轻,每天都关在屋子里,和社会脱了轨。

罗嫂又问:“少夫人,那你想想,要不要再给别墅添些什么东西,你也不至于太闷了。”

颜一舞突然就想起什么来了,晃神回道:“嗯,好。”

于是过了两天,琴行送了架古筝过来。

罗嫂吃惊:“少夫人,你还会弹古筝?好厉害!”

颜一舞笑了笑,她会古筝,是因为他,可是他却永远都不在她身边了。

颜一舞每天都坐在古筝前,循环重复着那一首《卡农》。

罗嫂不懂音乐,可每当颜一舞在楼上弹奏的时候,在楼下打扫卫生的罗嫂就会停下来,静静地听上一会,每次,她都觉得这音乐好像很悲伤,听了让人想哭。

寒冬来袭,颜一舞还是没有出过门。如今她是更忙碌了。她买了一大堆书来看,整天泡在书堆里的时间和练琴的时间一样多。她后来还买了一架钢琴,一百多万的钢琴,罗嫂听到价格后,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颜一舞安慰她:“傅清明离婚给了我一千万呢,我算了算,这笔钱够我花很久了,而且我肯定活不了那么久,怎么花都是花。”她说着,伸手摸了摸那架钢琴。她没有见过这个牌子的钢琴,只是听当时傅清明提起过,说他从小用的就是这款黑色钢琴,音色极好,手感也相当不错。

颜一舞看着这钢琴,笑容有些苦涩,“如今,我也和你用同款钢琴了。”

罗嫂听到这话才恍然道:“少夫人原来是想少爷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少爷小时钢琴就弹得很好,老宅里也有一架他的专属钢琴,也是黑色的……”

颜一舞一听,脸色微愠,“我不是说他。”

他不是她的傅清明,永远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