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舞自发忽略傅清明的脸色,随后身子灵巧一躲,闪身进了他的屋子。屋子空间有限,颜一舞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新的床单,还有上面刚掀开一半的被子。
颜一舞回身,问他:“你刚刚在睡?”
傅清明昨晚熬夜看专业书,此时被人刻意吵醒,他黑沉着脸,指着敞开的门,冷声要求,“给我出去。”
颜一舞连连摇头,不断后退,“不要,我不出去。”
傅清明声音冷酷,“你要我用扔的?”
“傅清明,我就躲一躲,我不会出声打扰你的,我会尽力缩小存在感的,你让我躲过今晚就好。”
傅清明见她声声句句里都用“躲”这个字,皱眉问道:“你躲谁?”
“我妈。”颜一舞见他感兴趣,立即解释说:“她晚上要压着我去相亲,我昨晚已经和她说过我不愿意了,可她根本不听劝。”
傅清明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她说话的真实性。
颜一舞走近他,傅清明立刻回神,“站住!”
颜一舞举起双手,“行行行,我不乱动,我也不靠近你,你就收留我一下行不行?”
“为什么我要收留你?我们之间又不熟。”
颜一舞抢了话,“都亲过了怎么会不熟?那可是我初吻!”
颜一舞在他质疑的眼神中弱下了气势,原主之前谈过恋爱,有没有接过吻她不知道,可是那应该不算她的吧?
说起这个,颜一舞又想起了另一回事,“我需要澄清一下,我和那个侯立彬什么都没有发生。”
傅清明嘴角的笑意有些古怪,他反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颜一舞见他进去洗手间洗漱,连忙跑过去关上了门,并且落了锁。空间突然封闭了起来,颜一舞反而安了心。
她放下背着的双肩包,踮着脚尖小心地走到了洗手间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一遍傅清明的名字。洗手间里只有哗啦啦的水流声。
颜一舞靠着门边的白色墙壁,说道:“我觉得还是需要和你解释清楚的,免得你误会,我真没有怀孕,我来的是例假,我昨天已经去医院查过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给你看病历单。”
傅清明没有说话。
颜一舞也不确定他到底听清楚了没有。等了等,又回到沙发上坐好。
傅清明洗完脸出来,见她还坐在沙发上,嗤笑一声,“我以为你能稍微懂一点礼义廉耻。”
颜一舞抬头看他,眼里装满了无辜。傅清明对上她那纯粹的目光,忽而又侧过了视线,“你可以走了。”
颜一舞坐着没动,“收留我一天,就一天。”
“没得商量。”傅清明不退让。
颜一舞拼命挤出眼泪,“你不救我,我的下半辈子就毁了,我妈给我找的对象比我爸的岁数还要大,我都可以叫他爷爷了,我不想嫁给那种人,再有钱我也不嫁,呜呜呜……”
颜一舞的手臂挡着眼睛,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又偷偷看他一眼,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她哭得更大声了,“我又没有让你帮我到底,就收留一天,然后我都不再麻烦你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吗?”
傅清明声音清冷,“你说到做到?”
“什么?”颜一舞带着哭腔问。
傅清明直接道:“今天过后,你不再烦我。”
颜一舞一怔,她本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和他谈条件,没有想到,他最在意的是这个。颜一舞问:“你是有女朋友?”
傅清明朗声回道:“那和你没关系。”
“那你在大学期间会找女朋友吗?”颜一舞眼睛直视着他,追问道。
傅清明本不想回答,但想想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他嘴唇微动,回道:“不会。”
颜一舞没有说话,她抱着双手,过了好久,才说:“好!那我等你毕业后。”
傅清明见她这反应,正要开口说她,就听见她信誓旦旦地说:“不过就是三四年的时间,我应该等得起。”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
傅清明却是抓住了话语里的漏洞,“应该?你看,你连自己都没有信心喜欢我三四年,何况一辈子。我说过我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颜一舞没有想到自己以防万一加的一个表示不肯定的词语,对他来说就可以解读成另一个意思。
她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说出口就得做到,可我怕我有意外,要是哪天我出了意外死了……如果等不到毕业怎么办……”
傅清明听了,不屑道:“你这理由真牵强。”
“这不是理由。”颜一舞低头,微微挪动着自己的左脚,也不言语了。
她的意外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她再醒过来,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如今,她已经换了五个身份了。每一次生存的年龄不一样,就连存活时间长短也不一致,甚至连规律也没有。
她隐约猜到自己在一个个世界里快速穿梭着。但度过这一世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完成了什么样的人生任务人生才能完美结束,她一概不知。她很被动,被动接受惴惴不安的未来。
傅清明等着她能解释出什么花样来,结果等了许久,见她低垂着头没说话,目光一直停留在脚下。他的视线随之往下看,就看到了微微往外挪一步,又收回来的左脚。
左脚的动作很迟缓,可傅清明恍然记起,这只脚曾经走路一瘸一拐过。而那不自然的动作是拜车祸导致。
傅清明听郭宁他们提过,她是因为和前男友分手吵架出了车祸,本来学舞蹈的她,因为这场车祸无奈转系。
车祸吗?人生有这么多巧合?
傅清明盯着她,雪白嫩滑的脸颊上似乎看不到毛孔,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场车祸,真的是偶然?”
“什么?”颜一舞回神问他,“车祸怎么了?”
一听她这样的白痴问题,傅清明就没有了谈下去的欲.望。
颜一舞见他转身又不想理睬自己,跟在了他的背后絮絮叨叨地问:“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是想提醒我什么吗?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吗?难道有人蓄意而为?虽然我没有那么讨人喜欢,可也不至于那么可恶到有人想要杀我灭口吧?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当,不是还得杀人偿命吗?”
傅清明喝了口水,好笑似的转头睨着她,“哦,我还以为你没有自知之明呢,挺稀奇的,你还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
颜一舞就无法理解这人说话怎么就那么喜欢夹枪带棒呢!她想来想去,问:“傅清明,难道我车祸之前有得罪过你?”
傅清明本想递到嘴边的水杯停在了半空,冷哼道:“我可没那个福气认识白富美。”
颜一舞无言以对,“白富美又不是我说的,这不是你们胡乱给我冠的头衔吗?”
傅清明眼角余光看着她,“装失忆?”
颜一舞霎时间没了话,难道原主真的是那么傻的一个人?
傅清明见她皱着小秀眉,又补了一句:“脑子不好的话,多吃吃核桃,虽然可能对你的脑子也没有多大作用,但,聊胜于无。”
颜一舞气呼呼地瞪着他,随后愤怒转身走回沙发上,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颜一舞本想拿手机玩,可是很快她就想到了晚点她要是不回家,彭丽肯定会打电话催。
她戴上耳机,用手机放歌,看电视剧,一连消耗了好几个小时。
傅清明一直在看书,偶尔抬头,见她一动未动,眼睛直直盯着手机屏幕看。再抬头,她姿势未变,只是脸上多了笑意。
等脖子酸了,他抬手按了按脖子,仰起头,就看到本是垂着的双脚此时盘在了沙发上,连同羽绒服也被脱下放在了一旁。
颜一舞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紧身毛衣,衣服不厚,可保暖效果很好。
原本因为羽绒服而略显肥胖的身材,霎时间变得纤细苗条。
傅清明的视线在她身上滑过,见她看得入神,于是放心大胆地多逗留了一会。颜一舞察觉到他视线,抬眸看向他。傅清明始料未及,眼神忽然交汇,随后他匆匆别过。
颜一舞倒没发觉哪里不对劲,以为他是想问自己怎么脱了外套,于是笑着说:“待久了有点热,所以我把外套脱了。”
傅清明伸手端过眼前的保温杯,抬头喝水,似乎根本没在听她的解释,或者不在意这样的无聊小事。“咕咚”一声,他咽下一口水。
颜一舞见他没有搭话,也没有在意。她回头继续看电视剧,过了十分钟,电池发出红色警告,随后,手机终于没电关机了。颜一舞松了口气。她将手机放回包包里,转头看傅清明,“到点吃午饭了,你午饭吃什么?”
傅清明没说话,她又追加了一句:“我不能出门。”
傅清明抬眼看她,问:“你真当我这里是避难所了?”
颜一舞却是笑着说:“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要是因为出去买了个午饭就被你锁在门外,那我多亏啊!”
傅清明冷眼看她,不想理会。颜一舞继续骚扰他:“但是我饿了,这里有的吃吗?”
“泡面,爱吃不吃。”傅清明继续看书。
颜一舞高兴道:“吃啊,什么味的泡面?”
傅清明见她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不悦。“你现在喜欢,不过是因为你从来没吃过而已。”他阴阳怪气地说。
颜一舞看着他,忽而又不理解他这气到底是因何而来。吃个泡面而已,这人神经怎么这么敏感?
颜一舞决定接下来的时间,少说话。
傅清明拿了两盒泡面出来,撕开。颜一舞在身旁,同样也是动作利落,傅清明见状,更觉得可笑。
准备好了一切,就差沸水了。颜一舞眼睛盯着正在工作的水壶,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傅清明继续看他的书,颜一舞盯到眼睛酸了这才转而看向了他。他侧脸清俊,只是周身气场疏离冷漠。
颜一舞一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后,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想到学医呢?”
傅清明停下翻页的动作,目光冷峻地盯着她。颜一舞猜想自己这又是踩到了他的禁区,立马圆场道:“你当我没问。”
傅清明抿着嘴,真没打算开口。
颜一舞琢磨着这专业对他而言大概有与众不同的意义。没事,他现在不想说,那就以后再说。
水终于咕噜咕噜地冒泡了,她开心地给泡面注水,连同他那一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合上,等那三分钟。
一提到三分钟这个词语,她突然就想起了上一辈子看到过的一个梗。若是和傅清明讲那句台词……
颜一舞设想一下结果,嗯,不堪设想。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的傅清明冷眼看她。
颜一舞笑得停不住,“抱、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笑话。”
“说来听听。”傅清明一手搭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这个所谓的笑话。
颜一舞立即收住了笑容,将泡面挪到自己跟前,低声说道:“我突然又发现它一点儿也不好笑了。”低头,快速吃面。
傅清明看着她这不打自招的模样,心里肯定她是在腹诽自己。呵,吃着别人的东西,还敢腹诽别人?忘恩负义!
吃完泡面,颜一舞又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屋子很小,还大多都是男生的东西,她也不敢乱动。
没一会儿,困意袭来,颜一舞坐在沙发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傅清明还是坐在桌子前看书,抬头见她困成这样,还是没其他动作。
颜一舞觉得睡的太难受了,干脆躺了下来,双手环胸,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可没过一小会儿,她又觉得冷了,扯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身上。身体暖和了些,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这一睡,睡了三个小时。
刚转醒,耳边就有声音嘲讽道:“午觉睡这么久的,我头次见,猪。”
莫名其妙被骂的颜一舞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睛,随后才缓缓回道:“猪哪里不好了?生活无忧,衣食不愁。”
“等主人把它喂得圆滚滚了,它的死期也就到了。”傅清明说完,又状似无意地添了一句,“和你的处境多相似。”
颜一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彭丽把她养大,不也在等着这个时刻吗?颜一舞舔了舔嘴唇,百口莫辩。
傅清明见她泄了气,自己心里也不痛快,明明口头上是他占了优胜。他忽略那一时间闪过的异样感受,继续看书,只是效率有些不如人意。他把这归结于今天学习时间过长,精神劳累导致。
他合上书,就见颜一舞靠着沙发,翻着上次自己随手看一半后就扔在了桌面上的《三国演义》。似乎还看了好几页了。
他不打算先和她说话。颜一舞因为终于找到了可以消遣的事情,也不愿意和他交流。这一僵持直到天黑。最后还是颜一舞败下阵来,因为她又饿了,“你等会出去买东西吗?”
傅清明回答简洁:“不去。”
“那晚上吃什么?”
“泡面。”
“又是泡面?”
“你不想吃,可以不吃。”
颜一舞闭着眼睛,深深呼出口气,又堆起了笑容,“吃,我吃。”
傅清明神色不明地看她一眼,也有些意外她的妥协。
能填饱肚子,颜一舞没有那么多要求。更何况晚餐比午餐稍微丰富了一点,泡面里加了一根火腿肠。颜一舞吃得津津有味。
傅清明并不觉得美味,可看她吃得欢喜,仿佛因为吃了很多次而厌恶不已的泡面也没那么难吃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颜一舞虽心绪不宁,但仍努力看书。直到那书翻过了厚厚的几十页,她再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傅清明没有催她也没有赶她,她也稍显意外。她看看他,正想开口问自己能不能留下来,就听到傅清明说:“我还在想,你得多久才能自觉走人。慢走,不送。”
请求的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了。颜一舞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可不可以……”
傅清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语气果决:“不可以。”
“那再等等,半个小时后我就走。”
“现在就走。”
颜一舞抓着沙发边沿,不肯起身,“这么晚回去,我害怕。”
傅清明嘴角略带嘲讽,“凌晨都敢自己一个人去商场,现在和我说你害怕?颜一舞,你当我是傻子。”
“你不傻你不傻,你要是个傻子的,我哪还用这么辛苦!”
傅清明板着脸,“快点!”
颜一舞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我好怕等会我妈在我公寓前逮我,要是她还是不罢休,那我怎么办?”
傅清明高冷回应:“那是你的事。”
颜一舞咬牙,愤懑地说道:“你迟早有一天要失去我!”
“没有得到,谈何失去。”傅清明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颜一舞战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