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怨你。”程子融比这个妹妹大了十五岁还多,一贯就是让着她的:“母亲不愿意听,你不在她面前说就是了。”
程安微满脸的不高兴。祖母一死,家里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就没有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哥,刚才不是婉悦表姐还在吗?怎地一转眼就走了。”
程子融“嗯”了一声,“你找她有事?”
程安微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程子融更奇怪了:“你还真的找她有事?刚才为何不早说。”他停顿了一下,又有些疑惑:“你能有什么事情?”
被自己的哥哥追问,程安微的小脸慢慢就红了,她慢吞吞的:“上次来家里给祖母吊唁的那个少年……他是表姐的亲戚吗?”她看到他给表姐撑着伞走出去,肩膀都淋湿了也不顾忌,却紧紧地护着表姐。他长得可真好看,眉目如画。
程子融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季灏?”和表妹一直在一起的,除了季灏也没有旁人了吧。
“他唤季灏?”程安微默念了两遍:“名字可真好听。”
妹妹的反应不大对劲,程子融看着她:“微姐儿,你找婉悦表妹莫不成是为了季灏?”
大哥问的太直接,饶是程安微再如何大而化之也红了脸:“你不用管。”
程子融是过来人。妹妹扭扭捏捏的,完全的一副小女儿娇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严肃地:“季灏的心思太深,你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大哥?”程安微皱了皱鼻子,似有责怪:“你和他熟悉吗?”
程子融和妹妹没办法解释,便拉着她的手往母亲的身边走:“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不要。”程安微用力挣扎,“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她又不是傻子,才不听别人的呢。
“你住嘴。”程子融喝斥她,“没一点规矩。”母亲常说妹妹的胆子大,他还不相信,这一次倒是真领教了。
透蓝的天空。
火球一般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万物。
马车里。
婉悦一言不发。
春华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郡主,您别自己想了。也许季少爷就是单纯的交几个同龄的朋友。”程公子和郡主说话时,她和夏月就站在郡主的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婉悦接过来,喝了一口,“季灏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以前就知道,却一直没有在意。”她眼神悠远,回忆道:“季灏去年考中举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李先生。他说依季灏的能耐,高中解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却觉得也许他是在藏拙。但如果他在藏拙,又在图什么呢?高中解元,天下闻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她虽然足不出户,但并不代表表哥说的那些就一点都不知道。徐家和顾家岂是等闲之辈?但凭一个有名无实的宁王府或者所谓无用的郡主头衔,就让季灏成功地结交了小侯爷徐至永和顾谷宣?还不至于。
春华没接话,一旁的夏月也没有接话。郡主说的,她们根本都听不懂,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了。
程家的祖坟修在大安山脚下,离东城区的宁王府很远。坐马车一个来回,基本上需要两个时辰。从大安山出来,要先走一段乡村小道,之后才是官路。
乡村小道的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麦苗葱葱绿绿,长势喜人。晚开的油菜花黄澄澄,散发出独有的清香。
马车上了官路,走的即稳又快。
出了房山区,车夫和婉悦禀报:“郡主,再往前走,有两条路直通东城区。一个路程较远,但是地面平坦,就是绕路走的。另外一条路程很近,但是要经过柳巷胡同,这是闹市,可能会嘈杂些……”
柳巷胡同是世家贵族和清贵文人常常聚集的地方,酒馆、茶楼、书肆等一应俱全,另有弹琴唱曲的雅.妓混迹其中,十分的风雅惬意。
“柳巷胡同?”婉悦想起来了。这个地方表哥刚刚提起过,他就是在这里碰到的季灏。
“咱们就去柳巷胡同。”她笑了笑:“我也去见识一番。”
柳巷胡同的盛名早听说了,却还没有去过。
车夫应“是”,拉紧缰绳穿过十字路口,往左右的胡同拐。
宁王府的马车是有标志的,一入柳巷胡同就很显眼。
婉悦也挑起帷裳往外瞧。
柳巷胡同曲折幽深,两侧开了许多门。大多为红色,也有黑色。圆环,兽头的门锁。屋宇鳞次栉比,楼阁遍布。
参天的榕树,盛开的鲜花。深绿色爬山虎爬满了院墙。
胡同里行人不断。有挑担卖胭脂的,有捏糖人的,有路边蹲着卖豆腐脑的。三、五个文人打扮或者锦衣华服的公子、少爷穿梭其中,笑的爽朗。咿咿呀呀的乐曲传来,欢快极了。
婉悦从马车里下来,让车夫去胡同口等着。她留了几个护卫跟着,又带上春华、夏月,准备到处逛一逛。
夏月一直是跟着婉悦伺候的,很少出来王府。此番看到如此热闹的场合,高兴的很,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春华却觉得不妥,“郡主,这里人多又杂乱,再有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咱们还是回去吧。”
“无碍的。”婉悦摆摆手,径直往前走。
柳巷胡同鲜少出现女人,婉悦郡主的出现自然引起了行人的纷纷侧目。而且有丫头和护卫簇拥着。她身穿月白色细棉布素褙子,还梳着在室女的发髻,走路脊背挺的笔直。素素的一张脸,愈发给人柔和沉静的感受。但周身的气度也是不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