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清脆地应“是”,喜滋滋地转身离去。她的目的达到了,终于没辜负春华姐姐夜探景仁宫的“惊险”举措……
季灏手里的请帖其实是春华瞒着婉悦郡主,却以她的名义去找了景仁宫的张皇后要来的。这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为了郡主的幸福,春华硬着头皮就过去了。好在张皇后也没有深究,就问了几句,听说是侄女要亲自邀请自己的小姐妹进宫,就爽快的给了。
堂堂一国之母在御花园举办了赏花宴,还遍邀众人?
收到请帖的家里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年不节的,又正值炎热的夏季,确定真的是赏花而不是受罪?
徐至永作为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又是未有婚配之人,自然也在受邀请之列。不过,他可没有什么兴趣去赏花。美人多好啊,会跳舞还会唱曲,那种一动不动花朵还是算了吧。多美丽他也瞧不上。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晚膳的时候,徐夫人和徐至永说话:“永哥儿,你明日拿着请帖去御花园吧,随便也带着你妹妹。让她也跟着见一见世面。”她身穿玫瑰紫绣芍药对襟褙子。绾的美人髻,戴了一对儿华胜。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和徐至永有五分像,更柔和一些,十分的高贵端庄。
坐在她右手边有一个女孩儿,看着还稚嫩,孩童一般。眼睛和脸盘都和徐夫人很像,她是徐夫人的幼女,唤徐知蕊。徐夫人还有一个女儿,是徐家的嫡长女,嫁人后随着夫家迁去了南京。
“我不去。”徐至永直接拒绝了,他看了一眼妹妹,没好气地:“她才多大,知道赏花这个词语吗?”
“我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徐知蕊小姑娘嘴一撇,大眼睛里噙了泪珠,可怜兮兮地去拉母亲的衣袖:“赏花就是去看花,我如何不知道?二哥哥也太瞧不起人了。”
“蕊姐儿乖,不哭。”徐夫人瞪了一眼儿子:“别看你父亲不在了,这侯府只要有我,就由不得你做主。”永康侯爷是去年得病死的,然后徐至永才世袭了爵位。
“母亲!”徐至永也急了,“您不能太惯着蕊姐儿,小心她长大了任性妄为。”
“住嘴吧,我看是你太任性妄为。”徐夫人拿出杀手锏,“我记得定远侯府廖家的嫡女和你的年纪相仿,人品相貌都好,是个可人儿,配你是足够了……赶明儿,我亲自跑一趟定远侯府吧,想必廖家也能买我的面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把亲事定下来是正经。”儿子桀骜不驯,并没有成家的心思。老佛爷在世的时候,也是常常念叨这个事。每每提起,都像要他的命一般,让做什么事情都答应。就是不愿意成家。
她瞅准了这个事情,就时常拿来要挟他,他竟然也都同意。
旁边还坐了几个庶女,看嫡兄和嫡母杠上了,一个个的头也不敢抬。像鹌鹑似的。
徐至永咬紧牙关,从喉咙里迸发出声音:“我去参加宫里的赏花宴。”
“这就好了。”徐夫人揉揉女儿的头发:“乖,赶紧吃饭。你哥哥答应了。”
徐知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竟然也笑起来:“谢谢二哥哥。”
徐至永郁悴不已,筷子一放,起身出去了。
这饭是没法吃了。
第二天。
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寅时一过,大明门便打开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着皇城的琉璃瓦,宫殿金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殿檐斗拱,朱漆红墙。交相辉映。
格外的雄伟壮丽。
季灏是吃了早膳坐马车从宁王府出发的,过大明门时,他递上手里的请帖。
装饰华丽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络绎不绝地进入大明门。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承天门。路面渐渐宽广起来,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午门。众人纷纷从马车里下来,已经有景仁宫的太监、宫女在一旁等候了。丫头小厮们除外,其余诸人都被领去了御花园。
季灏往前走,一路上有姑娘纷纷侧目看他。又偷偷红了脸。
“季幼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季灏回头去看,竟然是徐至永。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你也过来了?”徐至永笑起来,往他身后看:“那个婉悦郡主呢,她没有过来吗?”
季灏面色一沉,没有搭理他。
“哎,你等等我。”徐至永也不恼怒:“能在这里看到你,我就不觉得无聊了。”他拉着徐知蕊加快了脚步,又嫌弃她走得慢:“你快一点。”
徐知蕊鼓起包子一样的小脸,委屈的很:“二哥哥,我好累,走不动了。”
徐至永斥责她,“你自己非要过来的,累也要忍着。”
季灏和徐至永走在一起,俩人都是高大挺拔的。容貌及其出众,是不一样的好看。有认识徐至永的世家小姐开始窃窃私语。
“他就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虽然放荡不羁,但是家世却是极好的。”
又有小姐接话:“他长得可真好看,坊间把他传的像恶棍一样,没想到还这么秀美。”她停顿了一下,去拉女伴的手:“他旁边的那个少年是谁?我怎地没有见过。看着冷冷淡淡的,模样却很俊秀。”
徐至永听到有人夸他,还挺高兴的。他胳臂一伸,往季灏的肩膀上搭,却被季灏闪身避过了。倒是徐知蕊小姑娘转身去瞪别人,她二哥哥除了凶一点,其他地方都挺好的。这些姑娘为何要说他的闲话?
徐至永和季灏说话,笑眯眯地:“有姑娘正打听你呢,都是世家女,要不要我帮你引见一二。”
“不必。”季灏惜字如金。
御花园特意布置了一番,在太后种植的玫瑰园旁边,新搭了两个凉亭。一曰兰亭,一曰封颂。
亭子后面是假石堆成的山,山脚下建了一个池塘,清澈见底的水里游着十多只巴掌大的锦鲤。水里还盛开了粉色的碗莲,细长的荷叶相配,精致又美丽。
众人走至凉亭,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各位公子随咱家进来封颂亭歇着吧,各位小姐往兰亭走。”
一应的瓜果糕点送进凉亭,有宫女站在一旁等待差遣。
徐知蕊胆子小,并不想和哥哥分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徐至永却招手唤了就近的宫女:“带她去兰亭。”
季灏端了盏茶水,靠着亭柱站立,微风吹起他的衣裾。
愈发的少年如玉。
凉亭与凉亭之间的间隔并不远,少男少女们又都是怀春的年纪,免不了相互的打量和揣测。偶尔有认识的,也矜持地互打招呼。
徐至永伸手叉了块切好的梨子吃,和季灏说话:“我怎地感觉怪怪的,弄这一帮人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你瞧瞧,都装模作样的。户部郎中的次子也来了,他和那个穿橘色衣裙的胖姑娘相视而笑。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看着就让人难受。痛痛快快的喊话不是听得更清晰。”
季灏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在想婉悦郡主为何还没有过来。
穿褐色直缀,头戴书生巾的少年闻言“噗呲”笑出来,转身看向徐至永:“若是都像小侯爷一般奔放,那御花园岂不是乱套了?”他看着约十五、六岁,相貌堂堂。
徐至永冷哼一声,“我觉得奔放就挺好。”他看了眼少年,“你是自己来的?你堂哥吴滨在哪里?”少年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孙吴海,他和吴滨认识,所以也见过吴海几次。
吴海咳嗽几声,不自在地笑笑:“我堂哥……他得了风寒。所以没办法过来。”
“风寒?”徐至永嘴一咧,脑海里浮现出吴滨五大三粗的魁梧身姿,嘲笑道:“你说你自己得了风寒,我可能还会信。吴滨还是算了吧,他从小到大别说风寒了,连咳嗽一声都没有过吧?”
吴海讪讪的,堂哥本来也没有得风寒,不过找了个借口。大家都说小侯爷为人刁钻,轻易不好招惹的,堂哥也说过。他都没有介意。果真撞在刀尖上。
吴海和季灏拱手:“季公子,别来无恙。”
季灏还了礼:“吴少爷有礼。”俩人同在贡院参加过乡试,还坐在前后桌,算是熟悉的。
这时候,有太监高声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张皇后乘了撵轿而来,婉悦以及几个未出嫁的公主在后面跟着。
行至近前,张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走下撵轿,“各位起吧,今儿算是本宫请你们来的,不用拘着礼节。本宫就是瞧着御花园的玫瑰花开的漂亮,独自欣赏怪可惜的。你们又都是正好的年纪,必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不妨一起欣赏一番,心里也高兴。”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谢了恩,分至两旁,让张皇后等人先走。
张皇后特意去挽婉悦的手,往盛开的玫瑰园走去,又和众人说话:“你们随意去看,有喜欢的过来告诉我,赏你们抱回去养。”
众人再次谢恩。
徐至永倒是眼睛一亮,胳膊肘捅了捅季灏,“快看,你家的郡主也在。”他看了一眼,又说:“好像还刻意打扮过了。”他见过婉悦郡主穿素色的衣裳。没想到换了一件海棠红渐变褙子更出眼了,这毕竟是一种很妩媚娇艳的颜色。
季灏抿了抿嘴唇,几步走去了婉悦身边,拱手行礼:“郡主。”
婉悦正和张皇后聊白玫瑰的雅致,听到声音转身去看,登时惊住了:“你怎么来了?”
季灏神色复杂:“郡主的意思是……我不能过来吗?”
她被皇后娘娘挽着说话,是多少人眼中的焦点……她看起来是疏远冷淡的,但一笑起来就媚色动人心,她自己偏偏又不知道。这被有心人看着,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呢。徐至永不就是其中的一个吗?
春华赶忙过来打圆场,笑着说:“郡主是说,季少爷能过来是好事。玫瑰花开得好,也能让心情愉悦。”
张皇后抬头去看春华,平日里觉得春华甚是个稳重的,话也少。今儿倒和平时很不一样,难道是她走眼了?她没见过季灏,以为是京师哪家的公子。但看他和郡主之间的气氛,好像是熟人。
徐至永这时候也拉着妹妹的手过来了,拱手行礼:“皇后娘娘。”
“小侯爷,难得你也过来了,你母亲还好吗?”张皇后笑了笑,看他还牵着一个女孩儿,有些迷惑。
“家母一切都好,承蒙您惦念。”徐至永言辞恭顺:“家母还说,等再过两日要进宫给您请安。”他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觉得平日里没必要。现如今在宫里了,一言一行当然要严谨。
他又让妹妹给张皇后见礼:“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唤徐知蕊。”
“皇后娘娘万安。”徐知蕊乖巧地行了礼,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好孩子。”张皇后摸摸她的头发,隐约想起来一些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宫宴上。你由徐夫人抱着,还是个奶娃娃呢。”
徐知蕊想了想,却没有印象。她那时候年纪还太小,并不记事。
孙嚒嚒却拉了拉张皇后的衣袖,让她看婉悦郡主……婉悦和那个年轻的后生走远了些,正站在一处说话。
婉悦郡主一向冷清的人,和他说话却有些亲呢。
俩人站在一处,男俊女娇,是顶好的一对。
张皇后笑了笑:“不错的。”办这个赏花宴,就是为了婉悦。这下好了,就算没有结果,有了苗头也总是好的。
她扶着孙嚒嚒的手,“咱们去亭子里歇着吧,让孩子们自己说说话。本宫在,他们也拘束。”她并不离开,远远地望着,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孙嚒嚒应“是”,和张皇后一起转身离去。她是景仁宫的掌事嚒嚒,伺候了张皇后大半辈子了,在宫里的地位很超然。
徐知蕊看上了一朵粉色双层花瓣的玫瑰,嚷着让徐至永帮她摘。
徐至永却要去找婉悦郡主说话,被徐知蕊拉住了衣袖,“哥哥,不许走。”
玫瑰花之所以开得好,是因为阳光足,养得好。所以一大片玫瑰园基本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已经是巳时三刻了,太阳高悬在半空。世家的公子和小姐个个都是娇养着长大。不一会儿,一个个都晒的脸颊通红。
季灏和婉悦离开了玫瑰园,去树荫下说话。
季灏的脸还紧绷着:“您为什么躲着我?”
婉悦确实是在躲他,便扭过脸去,却不承认:“我没有要躲你,只是过来宫里给皇祖母请安。雨一连下了几天,被困住了而已。”
还想骗他呢。
季灏看着爽朗温和的,又长了一双满目含情的桃花眼,真正生起气来却让人觉得眉眼阴郁。他好几日没有见到婉悦郡主了,一见面她却依旧对他疏远。
季灏的心里憋着一股气,突然有了不顾一切的心思。他步步紧逼:“那今天的赏花宴是怎么回事?你敢说……心里一点都不清楚吗?”
他还真的在生气,连敬语都不用了。
婉悦咬了咬红唇。皇后娘娘操持的赏花宴,她也是早上才知道的。皇祖母一直瞒着她真实的用意,是怕她知道后会拒绝。
她久久不语,季灏闭了闭眼。心里有些绝望。
他想为自己堵一把,堵赢了皆大欢喜,堵输了……
“郡主,我喜欢你,不是对姐姐的喜欢或者奴才对主子的忠心仰慕。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话开了头,再往下说就简单了,季灏紧盯着婉悦:“上一次在书房里亲你……即是我的情难自禁,也是自然流露。”
婉悦好像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眼睛都睁大了。
乌溜溜的。
季灏却往前走了一步,离婉悦只有咫尺的距离了。她甚至都能看清楚他眸里的破釜沉舟。
他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郡主,我喜欢你。是要娶你的那种喜欢。”
婉悦只觉得耳朵轰隆隆作响,天崩地裂一般。她想往后退,却被季灏一把抓住了。
婉悦费力挣扎,声音都尖锐了:“你要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面对着亲手养大的孩子,却回过头来说要娶她!谁又不会失态!
“……你别摔倒了。”季灏知道他说的这些吓住她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低眉敛目的顺从,却异常坚决:“我喜欢你。”
被吓住的除了婉悦,还有春华和夏月。俩个丫头虽然在心里,早对季少爷面对着郡主的态度有了估算。但被他如此直白的表诉,还是冲击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哦,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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