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悦也没有说什么,唤了丫头进来。让她们搀扶着程安微回去庆悦堂休息。又吩咐丽儿去竹苑找林大夫,给程安微拿些助消化的山楂丸药。
程安微都走出了偏殿,还在笑着道谢:“悦表姐,劳烦为了我操心。”
春华扶着主子踏进正殿,感慨道:“表小姐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她刚才站在外面,隐约能听到一两句里面的交流。
有的话简直闻所未闻,还真是震惊。
“微姐儿年纪小,跳脱一些也正常。”婉悦说道:“听说她是跟着外祖母长大的,从小便被教养的与别人不同。现在看来,确实是不错。比着那些同龄人,见识也好。”能遵循内心而活,让自己成为自己,本来就很了不起的。
被宠爱着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面对着生活,几乎具备一切的优点。她们自信、勇敢、坦诚、感性又容易接受别人。想要的就去争取,不喜欢了也随时可以放下。
婉悦突然有些羡慕程安微。
“老夫人自然是有本事的。”
主仆俩人进了内室,春华服侍着主子梳洗,和她唠闲话:“咱们王府里的老人谁提起宁王妃不是满口称赞呢,都说性子温顺会体贴人。”
婉悦坐在羊脂玉妆台前发呆,看着春华为她取下发髻上戴的簪子。
她吩咐夏月:“着人抬热水去净室吧,我要沐浴。”天气太热了,走几步路就会出汗,黏黏糊糊的也不舒服。
夏月答应着,退下去准备。
弯弯的月牙儿出现在天上,散发轻柔的光。
星星如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像眼睛在眨。
经此一晚后。
程安微在宁王府安心地住了下来,每日都会陪着婉悦坐一坐,季灏一来就借口告辞。
她并不像口中随说的那么洒脱,但绝不会参与到别人的感情中去。
转眼进入了五月,仲夏来临。
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开到漫山遍野。
宁王府的后花园也种了几棵石榴树,火红的花朵灼灼耀眼。
这日。
夏月一大早就端着五彩琉璃碗进来,里面摘了十来朵石榴花。她眯着眼睛笑,“郡主,奴婢给您簪一朵花戴?”
婉悦倚靠着罗汉塌喝茶,旁边还有一张炕桌,上面摆着装满针线的笸箩。她抬头看了看:“你留着吧。”
发髻上簪花是小姑娘才做的事情,以求风雅和别致。她就算了吧,主要也没有那个簪花戴的心情。
“留什么呢?”程安微风风火火地带着晓红过来了。她身穿杏黄褙子,雪白月华群,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四射的。
“表小姐,是石榴花。”夏月举着五彩琉璃碗让她看:“原想摘下来给我们郡主当簪花呢,谁知道郡主不要。”
“这样好看的颜色真难得,为什么不戴呢?”程安微伸手捏了一朵,递给晓红:“给我簪上。”她今日梳的垂挂髻,簪花是最合适的。
晓红笑着应下了。
婉悦瞧着晓红仔仔细细的动作,笑道:“你戴着好看。”
程安微却不容分说地捏了一朵,探身去给婉悦戴上:“悦表姐就是妆扮的太素净,显得气色都不好了。”
婉悦躲闪不及,也就由着去了。左右小表妹是个知道分寸的姑娘,对着她,也讨厌不起来。
“多好看。”程安微自己走去妆台前照镜子,又去看婉悦:“悦表姐,你戴石榴花也好看,显得喜气。”
婉悦笑了笑。
程安微却左顾右盼地照了好久。她越看越满意,就从腕上取下一只绞丝麻花银镯子,递给夏月:“你这丫头最是伶俐,我瞧着很喜欢。”
夏月一愣,问道:“表小姐,您是……”
“赏给你了。”程安微拉着她的手,径直给套上了,“留着把玩吧。”
“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承受。”夏月看了一眼主子,颇有些诚惶诚恐。
“既然赏你了,就好好收着。”程安微走去婉悦的身边,说道:“悦表姐对我好,我都知道的。她的衣裳首饰,但凡我看上的,哪个不是随便用呢。”她停顿了一下,“赏给你东西,你不必记挂着我的好。只安心的伺候悦表姐即可。”
她不是没有心肝的人,当然晓得以恩报恩的道理。
夏月千恩万谢,低头去看右手腕的镯子。几根银丝绞在一处,做工是十分精致的。里侧好像还刻了字。可惜了,她不认识字。
婉悦拉着她坐下,“歇一歇,喝盏茶水吧。外边那么热,你一路走过来想必也不好受,说话偏又向倒豆子似的。也不累的慌。”
春华倒了一盏热茶奉上。程安微觉得烫嘴,喝了一口就搁置在一旁的炕桌上。
“说话又不费力气,怎会累?”程安微觉得不可思议:“我在家里待着,母亲也常常这样说。”
她是想不明白。
婉悦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索性让春华去切了瓜果送过来。
她是懒散惯了的性子。程安微却非常的较真。一句话说不好,就总要问个清楚。俩个人怎么看都像是相处不到一起的,而实际却恰恰相反。
也许是因为她们都知道不咄咄逼人,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及时的后退一步。
春华很快就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了,笑道:“在井水里一直冰着,入口凉凉的,刚好解燥气。”
程安微伸手拿了一牙,咬了一口,“好甜。”
果然不再提刚刚的话题了。
婉悦也拿了一牙,让春华把剩余的分给夏月、晓红她们吃。
“悦表姐,我母亲托人带了信过来。”程安微边吃边和婉悦说话:“她说端午节快到了,想让我回去程家。”
端午节是拜神祭祖,祈福消灾的日子。
“你想要回去吗?”婉悦问她。
“不。”程安微摇头:“我在宁王府待着多好啊,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躺在屋子里一天……悦表姐也不会指责我。但母亲就不一样了,她管东管西的。甚至我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能把嘴张的太大,必须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烦都烦死了。”
她说着又伤感起来:“祖母还在时,从不会这样子的管我。她总说,人活一辈子很短暂,心里痛快最要紧。”
“父母对于子女的要求是会严格一些的,但也是想着儿女能争气。”婉悦劝解道:“你不要往心里去。”自记事起,她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像程安微说的感受,很难理解的。
“没关系的,我也习惯了。”程安微叹一口气:“祖母和母亲的意见向来是不同的,但祖母却说一不二,母亲不敢当面反驳的。”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要是祖母还活着就好了。我来和你作陪,她一定是赞成的。母亲就算不同意,表面上还是要同意的。拜神祭祖虽然是大事,但都是父亲领着二叔、大哥们做的。家里的女子都不许进去祠堂,我回去或者不回去都没有干系的。”
程安微抬头去看婉悦,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舍:“悦表姐,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婉悦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修书一封。打发小厮送给大舅母,随便找个理由留下你就是了。”
“真的吗?”程安微去拉婉悦的手:“那就太谢谢悦表姐了。”
她看起来高兴的很,婉悦的脸上也挂了笑容。
等到吃午膳的时候,程安微就告辞回去了。她知道季灏经常是中午陪着悦表姐用午膳,也不想留在原地尴尬。
柳婆子过来问午膳要摆在哪里。
“厅堂吧。”婉悦起身去了净室。
柳婆子应“是”,招呼着小丫头抬餐桌过来,又摆好碗筷。
春华伺候着婉悦洗手,和她说道:“有表小姐陪着,奴婢觉得您都比以往爱笑了。”
“微姐儿活泼,说话又诙谐不忌,连带着宁王府都热闹起来。”婉悦笑了笑:“或许外祖母也是喜欢她的性格,所以才亲自教养在身边。日子都过得有趣了。”
“那倒是。”春华拿出天蓝色细棉布手巾让主子擦手上的水珠,又问道:“您真的要给大夫人写信吗?”
婉悦“嗯”了一声,“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
“奴婢是担忧大夫人会怪罪,她是希望表小姐回去的……”春华还是免不了担忧:“你这边却留下了表小姐,总有些说不通。”
婉悦沉思了一会儿,“无碍的。我干脆把皇祖母搬出来好了,就说皇祖母知道微姐儿在宁王府住着,心里很高兴。专程让微姐儿陪着我的。如此一来,大舅母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再多说,就是抗旨不遵。
春华笑起来,“还是郡主聪明。”
外边传来小丫头的禀告,说是季少爷过来了。
“请进来。”
婉悦走出净室。
季灏已经走了进来,他身穿月牙白圆领袍子,好像又长高了些。少年人的稚气渐渐消去,眉宇间多了青年人的坚毅。
“郡主。”他抬头去看婉悦,眉眼一弯,嗓音清越:“你戴上石榴花,很好看。”
婉悦:“……好看?”
她伸手去摸,触感是柔软的花瓣儿。
春华屈身给季灏行礼,悄悄地退出去。也摆手让内室里几个站着伺候的丫头一起退出去。留了空间给俩位主子。
季灏点头应“是”,又确定了一次。
他看炕桌上摆着一个空盏碗,就自己满上茶水,喝了一口。
婉悦则满脸窘迫:“盏碗是我用过的。”
她刚刚还端着喝茶。
“嗯?”
季灏又低头喝了一口,眼神里带了调侃:“郡主是在……嫌弃我吗?”
“不是。”婉悦几步走上前,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得喃喃道:“总之,你不能用我的盏碗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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