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笑着捏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和嘉安长公主说话:“大家都这么说呢。楠哥儿小的时候还像我的,谁料想越长越像你皇兄了。”
惜姐儿也挤到了母亲的面前,探头去看。
她拉拉楠哥儿的小手,“舅母,他的眼睛又大又圆。还双眼皮呢。”
宁氏笑起来,揉揉惜姐儿的丫髻:“惜姐儿看的仔细。”
牛慧流听到妹妹的话,也很想过来看一看楠哥儿。但又忍住了。母亲说,男孩子要更加的庄重。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能随其心意的动作。
季灏听到惜姐儿的话,却转头看了婉悦一眼。
……要论起谁的眼睛又圆又大,当属于她了。
一双眼睛像小鹿一般,瞳仁偏棕黑色。尤其是盯着人看的时候,十分有灵气。
朱资良和婉悦说话,“好久不见堂妹了。气色倒比原来好些了。”他对于这个算是命运多舛的堂妹,总是多了些怜惜。
“托太子哥哥的福。”婉悦笑了笑:“您看起来也是春风满面。”
朱资良爽朗地笑,自从有了楠哥儿,他的心算是被挂住了。现如今的父皇专心炼丹修道,朝堂上的政务也多半由他来处理,日子也过的更是畅快。
他又看向季灏:“你就是季灏?”
季灏拱手,“是臣下。”停顿了一下,“太子爷认识我?”
“是第一次见面。”朱资良笑道:“倒是听说了几次。”好友乔正则可是不止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过季灏,说和悦堂妹的关系实在是‘匪浅’。果然是不假。悦堂妹都和他一起进宫了。
季灏但笑不语。
太子爷是有名的性情敦厚,他既然说了只是听说。那便真的只是听说。
牛浩冉在一旁站着,没人同他说话,就显得有些寂寥。
朱资良招手让牛慧流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流哥儿的个头蹿的真快,都快到舅舅的肩膀高了。”
牛慧流的声音还有着少年独特的沙哑,说道:“舅舅,我吃得多。就着菜,每顿都要吃三大碗米饭呢。”
“正长个呢。”牛浩冉插了一句。
“好孩子。”朱资良依旧不搭理他,只和牛慧流说话:“能吃是福。男孩子,就要长的高高壮壮,以后安.邦.定.国,上马打仗都是一把好手。”
牛浩冉被冷落的彻底,眼底的暗炙一闪而过。他很明白太子爷此番作为的用意,不过是为着他和嘉安长公主之间发生的事情。确实俩人之间的关系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也有责任。但是都怨他吗?
嘉安长公主先是逼死了香琴丫头,前几日愿哥儿又无故的死了。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他夜里做梦还能梦见他喊自己父亲。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样的恶毒女人,他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可怕极了。
如何还能再亲近呢?
阳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更是暖洋洋的。
宁氏从嘉安长公主的怀里接过楠哥儿,“他还挺重的。抱久了就觉得胳膊酸。”她笑眯眯地走向婉悦,又和朱资良说话:“咱们进去吧,外边风大,小心吹多了头疼。”
朱资良应“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午门。
宁氏压低了声音和婉悦说话:“季少爷也是进宫里给皇祖母请安的?”
婉悦小脸一红,低声应“是”。
宁氏笑的颇为意味深长,“悦堂妹,我瞧着他可是不错的。比着乔家大公子也不差。你大可以考虑一下的。”
“皇嫂。”婉悦十分的不好意思,“不要再说了。”
她知道宁氏是个良善之人,并没有别的什么。但还是觉得脸上热的发烫。
嘉安长公主看着俩人低声地谈笑,咬了咬牙。婉悦这个小贱人,还真是会见风使舵。还没有怎么样呢,竟然攀上了皇嫂。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她瞧着皇兄对婉悦也是客客气气的。
“母亲,好疼。”惜姐儿“嘶”了一声,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嘉安长公主一愣,赶快松开了惜姐儿的手。她刚才只顾着看婉悦和宁氏……忘了女儿。真是马虎了。
牛浩冉看了一眼妻子,唤女儿:“惜姐儿过来。”
他现在完全的不能看到她,一眼都觉得浑身难受。
惜姐儿松了嘉安长公主的手,向父亲走了过去。
朱资良等人往寿安宫去,而此时的寿安宫也热闹极了。张皇后,平妃,乐贵妃母子,朱资淮,八公主,九公主,十公主都在。
大家有说有笑的。
皇太后索性在偏殿摆了桌子,和乐贵妃,张皇后,平妃三人玩起了麻雀牌。八公主和九公主、十公主围在一旁看热闹。
朱资淮和朱资桐兄弟俩,坐在一处喝茶说话。
朱资良他们一到,屋里的小辈们都站了起来,纷纷行礼。
皇太后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放下手里的‘东风’就站了起来,说道:“悦儿,哀家就知道你今个要过来的。早早地让人准备了杏仁酥,芝麻糖,梅花糖,都是你爱吃的。”
婉悦走过去,搀着她的手:“谢谢皇祖母。”
“郡主出落的越发的水灵。怪不得太后娘娘日日夜夜的挂怀,就是我,也是想念的紧。”说这话的是乐贵妃,一张脸保养的甚是秀丽。她很聪明,也知道怎么去讨别人的欢心。朱资桐在这一点上,就像极了乐贵妃。
果然,她的话一落地,皇太后的嘴角就翘了起来,拉着孙女手走出偏殿。便看到宁氏抱着的楠哥儿。
“小楠哥儿,你还记得太祖母吗?”皇太后去拉楠哥儿的小手,“楠哥儿长的很好,白白净净的。”
楠哥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个个都围着他看。便睁大了眼睛,一一地瞧过去。
皇太后的心都软成了水,她接过宁氏怀里的楠哥儿,抱了一会儿,去亲他的额头:“哀家的小楠哥儿,想念太祖母了没有?”
楠哥儿歪着头看她,觉得她腕间戴的碧玉镯子亮亮的,就伸手去抓,还伸着脖子和宁氏说话:“娘……娘……给你……”
宁氏知道儿子的用意,这是要把碧玉镯子给她呢。
她伸手却捏捏儿子的小脸,教他说话:“喊太祖母。”
楠哥儿抿紧了小嘴,或许是太拗口了,过了一会儿,开口唤的却是,“祖母。”
皇太后又惊又喜,问宁氏:“楠哥儿会说话了?”
宁氏笑着应“是”,“鹦鹉学舌呢。偏生他又是个爱说的,整日里唧唧哇哇的,吵得人头疼。”
皇太后却说:“小孩子话多了,是好事呢。会变得聪明。”
张皇后也过来看孙子,顺着皇太后的话往下说:“楠哥儿爱说话这一点倒是很像良哥儿,他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朱资良正在喝茶,听到母后说的话就一愣,“我小时候……也爱说话?”
“当然。”张皇后点点头,“你父皇还说过你话稠的。”
朱资良:“……”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也有可能是忘记了。
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说起太子爷的趣事,众人都笑起来。
楠哥儿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更加高兴了。他喜欢众人都这样子围着他。
他更加的兴奋起来,又高声喊:“姐姐。”
十分的清楚。
惜姐儿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一叠声地问:“楠哥儿是在唤我吗?”
这满屋子里,就她能称得上楠哥儿的姐姐。宁氏便笑道:“是。瞧瞧,咱们的楠哥儿都知道唤惜姐儿姐姐了。”
“还真是聪明。”平妃慢慢地开口。
张皇后听她都如此说,自然是自豪的紧。平妃在宫里最是平和亲切的,她都能这样说,可见楠哥儿是真的聪明极了。
皇太后抱了一会儿,就递给了宁氏。她看到在一旁站着的季灏,笑着让他上前:“你也来给哀家请安了?”
季灏恭敬地拱手,“是。臣下祝愿太后娘娘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这个‘万事顺心’说的好,哀家高兴。”皇太后握了握婉悦的手,说出的话非常的有深意:“求的就是‘万事顺心’。”
朱资淮看了一眼季灏,又看了一眼满脸羞红的悦堂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说,怎地季灏会大年初二进来寿安宫……原来如此。
朱资桐也听出了皇太后的话里有话。他端着盏碗喝茶,却没有插嘴。
这满屋子里站着的都是人精,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乐贵妃转了转眼珠,直接挑明了:“太后娘娘,我倒是觉得郡主和季灏很般配呢。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
“乐贵妃好眼力,哀家和你想的一样。”皇太后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她认为‘孙女和季灏的事情’是早晚都要大办的,让众人早点知道也没有不好的。
“祖母……”
婉悦拉了拉皇太后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季灏也难得的,红了耳朵。
乐贵妃却笑着走到了婉悦身边,“好孩子,不必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间正礼。等到你出嫁的那天,本宫一定给你备一份足足的嫁妆。”
她要不是算准了皇太后的心理,怎敢贸然开口?
“乐贵妃有心了。”皇太后知道孙女的脸皮薄,换了话题,“我听说,桐儿的侧妃生了个女孩儿?”
乐贵妃笑着应“是”,“前天凌晨生下的。”
皇太后说道:“等改日的,抱来让哀家看一眼。哀家最是喜爱女孩儿的。”她坐在主位上,婉悦就站在了她的下首。
“一定的。”乐贵妃的眸中带了喜色:“等满月了,臣妾就让桐儿抱来给您瞧。”这是得了太后的青眼了。女孩儿怎么了?她觉得就很好。看看人家婉悦郡主,不就是个女孩儿,一样被太后宠。宫里的这些公主们哪一个能比得上。
嘉安长公主却完全地愣住了。
她联想到京师中一系列的传闻,终于对上号了。威国公爷认季灏为义子……怕是皇祖母指定的。为的全都是婉悦吧。
还真是费尽心思了。
同样都是皇祖母的孙女,她还是长公主呢,怎么就这样的厚此薄彼?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心里恨极了。
为什么要如此的不公平?一碗水端平很难吗?还是说,她本来就不值得皇祖母把一碗水端平。
十公主芳欣也完全的震惊了,她本来看到季灏是满心的意外和欣喜。她有大半年看不到他了,还以为他们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怎么他现在要娶悦堂姐了?俩人的年纪相差也很大吧。
她有些懵懵的,看众人的表情又觉得此事是可信的。登时头就晕晕沉沉了。
九公主晨瑶就站在芳欣的身边,赶忙伸手扶住她,“姐姐,你不舒服吗?”
芳欣摇摇头,“没有。”她找了个理由,解释道:“皇祖母屋里的炭火烧的太足了,我感到热。”
晨瑶“哦”了一声,伸手在碟碗里拿了一块桂花糕吃。她的生母只是个贵人,平日里人微言轻的,母女俩都是温顺乖巧的性子。并不多事。
满屋子里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和想法,却也陪着笑脸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到了吃午膳的时间,众人就纷纷散了。留在寿安宫的就只有朱资淮,季灏和婉悦。
别人都有去处,朱资淮却没有。
皇太后看着孙子一大早的就过来给自己拜年,更是想起在静舍宫的琬嫔。他们母子俩明明都在皇宫里,却不得一见。太讽刺了。
皇帝着实做的过分了。
她咳嗽一声,看着孙子又给自己满上热茶,行为恭谨极了,一时间就动了恻隐之心,“淮儿,哀家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大过年的,你又好容易来了宫里,不如去看一看你的母妃吧?”
朱资淮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好久,才起身道谢:“多谢皇祖母。”
皇太后摆摆手,说道:“你去吧。不过不要待太久,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哀家让你过去探望琬嫔的。”
朱资淮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婉悦却快速地指使着宫女包了几样点心,亲自拿着去追朱资淮:“淮堂哥,你等一下。”
静舍宫的窘迫她是知道的,缺吃少穿……这几样点心,虽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但就着热水,却是能填饱肚子的。
她把点心递给朱资淮,“你拿着……就说是皇祖母让你送点心给琬嫔娘娘的,好歹也是个由头。别人便不敢造次。”
“谢谢。”朱资淮双手接过来,看了婉悦一会儿。想说些什么,终究也没有开口。
和旁处的喜庆热闹不同,静舍宫冷清的怕人。死气沉沉。
一路顺当的很,难得休息的时候。皇宫里除了值班的,大部分都在住处歇着,或者去别处玩了。倒也没有人拦着朱资淮。他一脚踏进去庭院,就听到了母妃深沉的咳嗽声。一声迫似一声,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一般。
他闭了闭眼,手掌上的青筋暴起。
珍珠正低声地劝导:“娘娘,您要振作一些。等熬到了春天,您的病就会有气色的。”
“气色?”琬嫔笑的凄凉:“左右都是等死的人,我也不盼着那些劳什子了,就想着能见一见我的淮儿。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了?”
珍珠的眼圈一红:“二皇子好着呢,您不用担心。奴婢还听说,皇帝最近都重用二皇子了。”
琬嫔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更是有气无力了:“我不求着淮儿受到重用。他只要平平安安地活着,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朱资淮再也听不下去了,伸手推开了殿门。
“咯吱”一声惊动了珍珠,她扬声问道:“是谁?”
朱资淮没有吭声,却往内室的方向走。
……屋里又阴又冷,竟是连一盆炭火都没有。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的厉害。
珍珠听着不停响起的脚步声,转身也往外走。她倒要看一看,是谁来了静舍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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