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养成指南

作者:小晨潞

毛赢:“……”

素闻老朱家的人护短,果然如此。

被朱资淮盯着,郭子辰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传闻到底不如亲见,多半是假的。”

毛赢:“……”

威国公府的世子爷能屈能伸,反话正话都能信口拈来,实在是见过世面的人。

朱资淮“嗯”了一声,端起盏碗喝茶。

不再言语了。

月亮升在空中,如眉似弓。

星星稀稀落落的,散发出微弱的光。

季灏回到季宅时,戌时已经过半了。

流霞堂灯火通明,却安安静静地。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竹帘,屈身行礼:“四爷安好。”

季灏点点头,抬脚走进内室,看到妻子半靠着迎枕闭眼休息,怀里还抱着一本《花道》。

他下意识便放轻了脚步。

……妻子是等他等得睡着了?

夏月、音莲几人正在一旁守着,看到季灏就要行礼,被摆手制止了。

季灏让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弯腰准备去抱妻子。要睡觉的话还是躺到床上去,坐着睡会腰疼的。

他的手刚碰妻子的肩膀。婉悦便睁开眼睛,她打着呵欠,抬头去看,“灏哥儿,你回来的好晚?”

语气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软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又隐隐带着委屈。

季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低头亲亲妻子的额头,哄她一般:“是不是累了?”

婉悦还不大清醒,伸胳膊去搂季灏的脖子,小脸还蹭了蹭他的脸,嘟嘟囔囔应“是”,又说:“我不仅等你等的累了,还好饿。”

“嗯?”

季灏打横抱起妻子,闻言一愣,问她:“你还没有吃晚膳吗?”

“等着你呢。”

婉悦在季灏的颈窝处找个合适的角度,趴的老实了。

季灏叹了一口气,又心疼又愧疚。

他扬声吩咐外间的萧嚒嚒,“把晚膳呈上来。”

萧嚒嚒应“是”,挑帘子出了正房。随后夏月和音莲又进来收拾炕桌,摆上碗筷。

季灏压低了声音和怀里的人说话,温柔极了:“以后不用特地等着我一起用饭,饿了就先吃。”

烛火的光打在婉悦的脸上,她觉得有些刺眼,让季灏把她放下,也不说答应的话。

季灏盯着她,不肯妥协,又问了一遍。

屋里进进出出的丫头、婆子一大堆,婉悦被季灏凌空抱着,很不好意思。

她应了下来。

饭菜摆上,内室里仅仅留下夏月和音莲、冬伶三个贴身伺候的,其余的都退下了。季灏把妻子放下,先换了家常的衣物,又去净室洗手。

晚膳一般是清淡的。

婉悦低头喝了一口糯米粥,和季灏说起白天的事情。

“……微姐儿挺难过的,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厢房里待着……”

季灏看起来是性格很好的,但仅限于面对婉悦。他对于其他人,都是冷漠且没有耐心的。所以,他对程安微要去面对什么,一点也不关心。

他拿起筷子,给妻子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到她面前的碟碗里,说道:“不必担忧,过几日等她想开了,就会好了。”

“但愿吧。”婉悦低头吃了炒鸡蛋,也给季灏夹了一块鱼肉,“顾老夫人倒是容易接近的,也没有架子……”

她说了一半就不再往下说了,如果顾三爷和微姐儿没有缘分,旁人的态度再好也是白搭的。

顾老夫人就是再看微姐儿顺眼,也无用。

吃了晚膳后,季灏去净室沐浴,夏月也伺候着婉悦泡脚。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话。

婉悦往季灏的身边靠,搂着他一只胳膊,甚是惆怅:“灏哥儿,我心里还是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皇伯父如今病着,一旦龙驭宾天,就算有太子殿下顺利继位,也免不了一场动乱。

季灏侧头去亲妻子的脸颊,安慰她:“有我在,你不用怕。”

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会好好地护住她。

婉悦“嗯”了一声,依偎着季灏睡了。

季灏却久久没有入眠,他借着帐中昏暗的光去打量枕边人。

她闭着眼睛的样子真乖巧,呼吸清浅,对他满怀依赖。

……朱资淮给他指明的路很明确了,表面上和太子爷是一个派系的,而实际上是帮助朱资淮在做事。这是他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妻子知道了,会原谅他吗?虽然各为其主,算不上是错处。但他毕竟算计的是太子爷,而太子爷对妻子还是不错的。

内室放了解暑的冰块,用青瓷缸盛了,放在角落。

又到了深夜,屋里的温度变得怡人。

差不多亥时都过了。季灏给妻子检查一遍有没有盖好薄被,也闭眼睡了。

中伏一过,婉悦的月信就慢慢的干净了。

可能是身体弱的缘故,她的月信持续时间一般是三天——五天。事后,再洗个热水澡,基本上就过去了。

程安微可能是真的想通了,倒没有再为了顾三爷流泪哭泣。

她每日陪着婉悦说说笑笑的,日子照样过。仿佛从未被顾三爷拒绝过似的。

到六月上旬的时候,房山程家来了信,是林氏写的。她想念女儿,让程安微回去程家。程安微却不愿意,她不想遵循母亲的意愿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更不想回去之后继续和她争吵。

程安微拿着信让婉悦看,说道:“我母亲啥都好,就是对我管教的太严了,我不喜欢她。”

“大舅母她也是为你好。”婉悦看了信,领着程安微去了书房,和她说:“写个回信吧。”

程安微小嘴一撇,叹息道:“真不想写。”

但她又不得不写。

“对了,你是不是快要办及笄礼了?”婉悦选了一本琴谱,翻了两页,说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程安微应“是”,手里的笔不停,“悦表姐,我在你这里也住不了多久,总要回去过十五岁生辰的。”

及笄是个大事情,父亲和母亲都十分重视,容不得她任性。

婉悦点点头,吩咐音莲:“开我的私库,给表小姐找一套金头面。”

音莲应“是”,屈身退了出去。

程安微乐的眉眼弯弯,又不好意思,“悦表姐,你对我也太好了吧。平日里管着我吃管着我喝也就算了……金头面多贵重,竟然拿给我及笄礼?”

婉悦转身去看她,不理解她的说辞:“首饰乃身外之物,只要你喜欢就好。”

悦表姐对金银财物没有什么概念,程安微一向都知道的。可能是得到了太多,所以满不在乎。但是她却懂得金头面的贵重。就是长姐出嫁,祖母才给了一套金头面。

她不过是过个及笄礼,悦表姐竟然就给了金头面。

悦表姐是个实心眼的人,程安微的心里却更加起了亲近之意。悦表姐对她真心的好,她也要回报以真心。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这才是相处之道。

缕缕琴声响起,悠扬回肠。

听得人心旷神怡。

婉悦的琴是跟着宫里的乐师所学,余音绕梁不敢说,却独有一番顺畅的行云流水。

程安微转身去看。

窗下是琴架,上边摆了一架古琴,一旁是悦表姐选的琴谱。

在她眼里,她的悦表姐简直是完美的人。

待人接物大方有礼,出手又大方,还会弹琴……这简直是母亲心中的女儿人选。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说变就变。

上午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便下起雨来。淋淋漓漓的,如丝如雾。

朱资良出了乾清宫,也不让人打伞,径直去了景仁宫去见张皇后。他踏进了宫门,迎面碰上了九公主晨瑶和十公主芳欣。

姐妹俩正低声地说话,看到朱资良皆屈身行礼:“太子哥哥。”

朱资良摆摆手,让她们起来,和气地问:“你们也是过来给母后请安的?”

晨瑶应“是”,又说道:“母后昨夜没有睡好,头风犯了……太子哥哥来探望母后吗?”

“母后的头风犯了?”朱资良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

“是的。”芳欣说道:“母后正难受呢,太子哥哥赶紧进去吧。”

自从父皇病倒之后,她给张皇后请安的次数就频繁了。宫里的人虽然不会明说,但父皇的身体健康却每况愈下……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么下一任做皇帝的肯定就是朱资良了,到时候张皇后就成了皇太后,她自然要上赶着巴结。

朱资良的脸色严肃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正殿的方向去。

晨瑶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太子哥哥真是个孝子,一听说母后病了,连说都来不及和我们说。”

芳欣看了晨瑶一眼,抬脚跨出了景仁宫的宫门。

她觉得晨瑶傻乎乎的,张皇后是朱资良的生母,他又一贯的性情温和。听说张皇后病了,难不成还要留下和她们这些地位不高的公主闲聊?

守门的宫女看到朱资良,屈身行了礼,往里面禀报。

不大会儿,就有消息传了出来,请朱资良进去。

张皇后正躺在侧殿的塌上休息,听闻儿子过来了,就让宫女扶着她坐了起来。她的脸色很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朱资良进了侧殿,便拱手行礼:“母后,您还好吗?用不用儿子去请个太医过来?”

“无碍的。太医一早便来过了,吃了药睡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张皇后让人去搬杌子,让他坐下,问道:“你今儿怎么有空闲来看本宫了?”皇帝如今病着,让儿子监国,他忙的厉害。

宫女递上热茶,朱资良喝了一口,回答道:“儿子刚从乾清宫出来,想和您说一说父皇的病情。”

张皇后“哦”了一声,看儿子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摆手让侧殿里的无关人等都退下了。

她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母后。”

朱资良的手里还端着盏碗,却压低了声音,肯定道:“朱资淮怕是起了谋反的心思。”

“什么?!”

张皇后大惊失色,“你父皇还在呢,可不能胡说……”

“儿子不敢。”朱资良又说:“儿子已经彻底查清楚了。朱资淮他连兵器都运到静郡王府了。他要打什么主意,儿子大概也能猜到。不过就是等到父皇……”

这样的话出口便是逾矩,他停顿了一下,改了口:“儿子定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张皇后重重的点头,“母后支持你。他一个不受宠的低贱皇子,还奢望着能抢皇位不成?”她的儿子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坐上那个至尊高位是理所当然的。朱资淮竟然还敢大逆不道,真是欠收拾!

朱资良喝完了盏碗里的茶水,“母后,儿子此次过来就是和您交个底,宫里的事情您还要多照应着。特别是父皇和皇祖母那里,万不能让人趁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放心吧。”张皇后应下了,“朱资淮再厉害,他的手也伸不到宫里来。”

她做了皇后几十年,就算再不受宠,宫里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擅长威吓和料理人心。灵嫔那个小贱人被皇上宠上了天,见了她,不还是要乖乖地行礼。

朱资良告辞离去,径直去了文渊阁。

文渊阁的张阁老是他的人,这两个月正在操心黄河水患的事情。他得过去看一看。

雨下到傍晚,由淅淅沥沥变成了暴风骤雨。

黄豆粒大的雨水倾盆而下,砸到地上汇聚成一个小水坑。

季灏和顾谷宣说着话从翰林院走出来,即使有人打伞,半边官服也淋湿了。

顾谷宣“啧”了一声,艳丽的眉眼带了嫌弃,说道:“好端端的又下雨,真烦人。”

季灏倒不在意,“夏天本来就是多雨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