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个身穿月白色圆领袍子的青年走了过来,站在婉悦的面前,白净的脸笑起来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婉悦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他,问道:“你是谁?”
“我吗?”
青年收了笑,神情凝滞了一下,“郡主有没有觉得在下很眼熟?”
婉悦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没有吭声。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更觉得似曾相识了。
青年好像也不想要婉悦的回答,兀自介绍起自己,“我是宁陵的长子宁尘,也就是原太子妃宁氏的嫡亲侄子……这下,郡主能想起来在下为何眼熟了吧?”
婉悦仔细地打量他一番,倒真的和嫂嫂的眉眼很像。
她和宁尘几乎没有见过面,却被他寻借口唤了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戒备地开口,“宁少爷,你找我有何事?”
良堂哥一家如今都在牢狱里,大概宁家也拖不了关系。她记得,宁陵作为帮凶之一,好像也在牢狱里蹲着呢。
宁尘在这个时候找上她,不用想都知道不是好事。
“郡主不要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宁尘摆摆手,立刻有人拿麻绳绑住了婉悦的双手,“跟在下走一遭吧。”
“你们干什么?”音莲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尖利刺耳:“她可是婉悦郡主……不是你们能放肆的。”
宁尘冷“哼”一声,“你去通知季大人一声吧,让他来广济寺院的后山,我有些事情还要和他谈一谈。他若不来,我就杀了婉悦郡主。”
“……没用的。”
婉悦忽略手腕的不适,说道:“我和季灏貌合神离,你就死心吧。他是不会回来的。”她紧张的手指都在发抖,后背都出了冷汗。但在这个时候,她只能极力的忍耐着,不想被人看出来。
宁尘笑了笑,也不理会婉悦,径直和音莲说话:“奉劝姑娘赶紧去找季大人,若让我等的太久,怕是不会好好地以礼对待婉悦郡主了……”
音莲眼里的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她看向婉悦,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主子还在他们的手里,谁知道会遭遇什么不测。
“带走。”宁尘看着音莲跑的不见了身影,转身出了后门,交待道:“咱们去后山的断头崖。”
断头崖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山峰。
悬崖峭壁。
而山下是水流湍急的深谷。若人掉了下去,断无生还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这样,断头崖在广济寺便成了最危险的地方,用篱笆围着,不许香客们靠近。
宁尘小时候的身体不好,祖母在广济寺给他捐了一个长明灯,每逢过节,他都会随着祖母一起过来添灯油。来得次数多了,对广济寺便十分的熟悉。
他甚至因为好奇,还特意上断头崖看了看。
一行人顺着崎岖的山路往后山走,宁尘的兴致很好,还和婉悦说话,“婉悦郡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断头崖吗?”
婉悦想了想,下意识地开口:“报仇?”
宁尘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郡主果然是聪明人。竟然也猜对了一半。”
山间阴冷,山路又湿滑。
婉悦的双手被绑,被人拉着走,身体的平衡很不好。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
宁尘看着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极了。
他说道:“我和郡主无冤无仇的,谈不上报仇。但是这个仇又是真实存在的,但不是和郡主,而是和季大人。”
他的父亲如今被关在大牢里,和家人见上一面都艰难。虽说还没有开审,但结果都是一定的。他不能干等着结果出来。
在这之前,他要为整个宁氏家族求一份生机。这也就是他在广济寺截下婉悦郡主的理由。
季大人如今风头正劲,而婉悦郡主又是他的妻子,拿她的命来交换父亲的一条名,想必也不是难事。至于季大人和婉悦郡主的夫妻关系如何……无所谓。他只需要知道婉悦郡主的身份贵重又特殊,有皇太后在后面撑着腰,季大人定不会放弃婉悦郡主就行了。
婉悦听他说要找季灏报仇,一时间愣了愣,没有接话。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宁尘还在继续往下说:“我盯了你许久,好容易看到你出宫……这个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他处心积虑算计的事情,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却容不得出一点意外。
后山清净,少有人来。
参天大树遮住了太阳,青翠郁葱。
宁尘等人刚到断头崖,便有人紧跟着追了过来。是跟着婉悦过来广济寺的人,领头正是音莲和夏月,她们身后是侍卫。
“哟……你们竟然也跟了过来。”宁尘直接把婉悦推去了悬崖边,他拉着手下拽在手里的麻绳,笑着说:“你们谁敢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推婉悦郡主掉下去。”
侍卫手里都拿着兵器,要是一拥而上乱起来,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不!”
夏月呜呜地哭,“我们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季大人马上就过来。你不能这样做。”
“我不这么做也行。”宁尘摆摆手,“你们都滚远出我的视线,一群自己主子都护不住的废物。养着你们有何用?还不如直接去喂狗。”
他长相斯文,说出的话却骇人听闻。
夏月像疯子一样看着宁尘,随后又被主子站在悬崖边的样子吓到了。
风吹动主子的衣衫,仿佛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她愧疚的很,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落。
“都给我滚!”
宁尘作势要把婉悦推下去,“听到了没有?”
“不要!”
音莲尖叫一声,“我们现在就离开!”
他们转身就往山下走,丝毫不敢违抗。
婉悦看着音莲她们哭的厉害,对着宁尘讽刺地笑:“何必吓唬人?你费尽心思把我带到断头崖,是不会让我轻易地掉下去。”
他既然要季灏过来,想必心里是打定了主意的。正因为如此,季灏还没有到,她也不会出事。
“本公子现在不高兴。”宁尘抿起嘴角,“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不着。”
婉悦看他一眼,默默打量四周。
这种地方……要没有人来相救,她自己很难逃脱。
季灏真的会来吗?
婉悦突然有些拿不准了。
风刮在脸上,面对着喜怒无常的宁尘,要说不害怕是假的。
表面上的稳定只是强装出来的。
要是让宁尘看出来她的心虚……怕是又会拿此大做文章。
她是不喜欢季灏的那些作派,但更讨厌被随意的拿来威胁季灏。
眼瞅着夏月、音莲等不见了踪影,宁尘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他拽了拽手里的麻绳,迫使婉悦看向他,笑呵呵地:“郡主,外面传言的季大人是个恶徒,你是他的妻子……你觉得,他真的是个恶徒吗?”
婉悦懒得回答他的问题,脑子里还在想着要如何自救。
这显然是很难的。
“状元游街的当日,我也是见过季大人,那风姿那气度……”宁尘“啧”了几声,“谁人见了不称赞一句?怎么活着活着就变成恶徒了呢?”
被宁尘一口一个‘恶徒’叫着,婉悦的心里带了气。
她咬着下唇,“他不是恶徒。”
“这算是护上了吗?”
宁尘笑了几声,声音凉薄:“……他本来是我姑父的幕僚,却暗中和朱资淮勾结……然后又回头陷害我姑父……这样的人,不是恶徒又是什么?我倒觉得他比恶徒还可怕。简直是狼心狗肺。”
他骂得厉害。
而婉悦只能闭上眼忍耐。
宁尘……他说的都是实情啊。
她没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