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辞走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喻临渊站着阳光底下,他半眯着眼睛,发髻上系着五彩的丝缯。身穿姜黄色的棉布衫,秋日的阳光打在他孩子气的脸庞上,仿若带着金光的精巧娃娃。
一看就和他深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楚辞低头看看自己,简单藏蓝色麻布短衫,由于洗涤的次数太多,布料已经有些发硬发白;脚上穿着开线还打着补丁的布鞋;头上的发髻,用的是母亲从慈幼院订购的一批布料上,用来捆绑布料的碎步绳子扎起来的。
这样的打扮才搭慈幼院的黄泥墙和碎石板铺成的地面。
楚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喻临渊这个人人追捧的县令公子,但因为母亲金荷的嘱托,只能不情愿的带着诗经走到喻临渊身后。
“喂,小少爷,”语气有些不耐烦,配上他略带冷厉的声线,和只有一侧上扬的嘴角,莫名的带上了一些讽刺的意味,“今天又想去哪玩啊?”
喻临渊直接忽略了楚辞,微微偏过头,冲着诗经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诗经姐姐,小月亮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姐姐能去哄哄她吗?”
就是这样,楚辞最讨厌喻临渊这样,无懈可击的亲近态度,却又有些漫不经心。心底像是有一股不知名的火气在横冲直撞,却没地方发泄。
面前这人关乎着母亲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等诗经走开,喻临渊继续保持着笑容,嘴角虽然上扬得恰到好处,但却有些敷衍。
“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是啊!”楚辞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楚辞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讨厌的人的挑衅,让他马上就破了功,不过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仅到手踝处的衣袖,根本掩藏不住他紧握的拳头,孩子的气性在他身上展现无遗,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道歉,卑躬屈膝的态度在这其中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不过他依旧紧咬着牙关,不服输一般的瞪着喻临渊。
“我也不太喜欢你,我们扯平了。”
喻临渊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楚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还是有些不爽。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你还是得听我的话。度灵山的柿子熟了,今天会有大人去摘柿子,咱们还是老规矩,你去叫上一些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我们今天去度灵山帮着摘柿子。”
小少爷下了命令,作为雇工的儿子,虽然心底不停的腹诽他孩子孩子的叫,该乖乖执行命令的时候,还是得执行命令。柿子甜着呢,跟一快四岁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楚辞叫孩子们集合之前还偷偷嘀咕,“院子里这些个孩子哪能干摘柿子的活,怕是连柿子的枝条都够不着……”
度灵山位于福山县东边,福山县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城墙,山啊水啊,和一些修建的城墙修合在一块,就构成了福山县城。度灵山离慈幼院和普济院没多远,度灵山上有一片野柿子林,福山县田地多,只要一年到头风调雨顺,就会有个好收成,是以福山县的人大多都知道那片野柿子林,倒也没怎么有人过去摘,就是住在度灵山下的农家,也不稀罕那些。
谁家还没颗柿子树。
不过,芝娘还真稀罕上了那片柿子林。
自从芝娘接手了慈幼院和普济院,越发觉得银子的重要性,那里头是个大窟窿,再多的银子扔进去都见不着一个水花,怪不得善郎每日念叨银子银子。修建慈幼院的银子,是喻有善上书多次才求来的银子,但是后续的拨来的银子,就是一分不留,也难得填上这两个地方的大窟窿。
保暖的衣服和棉被,一日三餐,看病吃药,都是花钱的地方。
那边无主的柿子林就这样入了芝娘的眼,喻有善管着福山县,批个无主的山头还是不在话下,每年交一定的租子,度灵山就归到了两院名下。
柿子可以现吃,还可以做成柿饼,便于贮藏,也让两院的两百号人口多了一份吃食。
有了柿子林的先例,芝娘又盯上了度灵山上其他的地方,竹林留着吃竹笋,砍了一部分靠山脚的树木,一半种上了梨和苹果这样贮藏时间长、又充饥的果树。另一半种上了菜,白萝卜红薯还有大白菜。
还在度灵山山脚下买了几亩地,种上了水稻和玉米。
度灵山上的果树和种的菜,都从两院这边拨了人过去盯着,住在普济院的老人也有十来个身体还可以的,只是家中没有子女照顾,就在普济院住下了,这部分人干农活都是一把好手,倒给芝娘省了一笔请人的银子。
喻临渊虽然喜欢慈幼院的孩子,但在他上辈子的认知中,即使是几岁的孩子,也是需要在基地干活换取积分的,一有空,就领着慈幼院的孩子出门干任务。
去菜地捉虫,浇水除草,天气好的时候,还顺带摘点野菜。
今天的任务就是帮着摘柿子了。
喻临渊走在最前头,楚辞和诗经一左一右的跟在身边,在后边排排走的都是一群五六岁的萝卜头,最大的孩子也才八岁,多是女娃,男孩子只有十来个。
在度灵山山脚下住着的农家,以往只每天侍弄田地,现如今还多了一个乐子,就是看着县令家的小公子带着慈幼院的娃娃部队外出干活。
三个三个的并排走,三个为一组,这是在慈幼院就分好工的,队伍排得老长,还整齐地很。
“县令家的公子就是不一般,以后肯定是当大官的料。”
“嘿,这一看就是当将军的作风!”
喻临渊一边不害臊的听着地里的人对他的夸奖,一边跟大家打招呼,后边的部队也学着,一声声的叔叔好,婶婶好,倒是被这群孩子喊出了视察的意味。
喻临渊:“田叔下午好。”
大部队异口同声的喊道:“田叔下午好!”
喻临渊:“徐婆婆种的菜真水灵!”
孩子们:“徐婆婆种的菜真水灵!”
孩子清脆的问号声,飘荡在田间,九月骄阳带来的炎热,似乎都被这群孩子的喊声给驱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