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临渊每天盯着后花园的菊花进展,日子如流水一般,很快就到了他四岁的生辰。喻有庆,也就是喻临渊的大伯在泉州任职,屡次听小弟提起侄子贪嘴,差人快马送过来一批泉州特产——紫虾。
紫虾极其鲜美,做法也无需太过讲究,配上蒜或酱清炒、做汤都异常鲜香,令人唇齿留香。喻奶奶这几日极为宠爱小孙子,见小孙子生辰,甚至还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其中一道酱醋炸乌贼尤为受欢迎。
生辰这日,喻临渊吃得开心也玩得开心,收礼物更是收到手软。
喻爷爷和喻奶奶就不说了,直到小孙子四岁生辰的时候才见到面,恨不得将前几年没有一起陪着小孙子过生辰的遗憾全部补上,一股脑送了许多礼物,大到泉州老家的店铺良田,小到身上衣物饰物,一应俱全。包着红封的银钱也拿了不少。
喻有善将自己没舍得用的文房四宝给了一套给宝贝儿子,芝娘也融了自己的一副嫁妆头面给儿子打了一副长命锁。
外家纪家也没少送礼物,还有慈幼院和普济院的孩子老人们,用竹条或是棕榈叶编个小玩意也是一份礼物。
喻临渊前几年的生日礼物,因为年纪还太小,收到的一些礼物有些太过贵重,芝娘都给另外开了一个库房,帮着他存起来了。今年他可不这么干了,哪个空间异能者不是收藏癖,哪有到手的东西交给别人收起来的道理。
任芝娘怎么说,喻临渊都将拿到手的东西全扒拉到自己屋里去了,然后关上房门,全收空间里去了。
他的空间本就快满了,一股脑又塞进去这么多礼物,空间的承载能力只怕是到了极限,加上他这具身体还太过稚嫩,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晕眼昏,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扶着凳子腿一路歪歪斜斜的走到床边,喻临渊忍着头晕,倚着床沿的围栏休息了片刻,将精神力探进小内空里,雕着云纹的白瓷碗舍不得拿出来,幼时最喜欢的兔子玩具也舍不得,周岁时黑脸爹爹送的木刀更加舍不得拿出来了,还有今天刚收到的礼物,他都没焐热呢,更加更加得放空间存着了。
这个也舍不得拿出来,那个也舍不得。喻临渊越看小内空的东西越是亲切,可是头晕也越来越严重,感觉四肢越来越沉重,往日敏锐的五感也变得迟钝起来,他用力抬起自己的胳膊,摸了一下他自己的额头,冰冷冰冷的,他只觉得眼皮子在打架,没一会,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芝娘一直就知道自家儿子看自己的东西看得紧,好在平日米宝虽然爱玩爱闹了一些,但做事方面没得挑,性子也很稳妥,就说慈幼院那群孩子,就愿意听他这个小队长的话。
眼下米宝进自己屋里藏礼物的时间也太长了,她这当娘的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不自觉的就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正在这时,今日有了心思下厨的喻奶奶,也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端了一盘花生饴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米宝的身影,于是问道:“芝娘,米宝这孩子呢?我瞧着孩子爱吃糖,做了一盘花生饴糖出来,怎么就瞧不见人影了?”
芝娘按压住心底的胡思乱想,冲着喻奶奶笑笑,说:“还能干什么去了,这不是母亲您今日给了米宝太多礼物吗?这不,不让我给他收着了,自己一个人抱着回房藏东西去了。”
“米宝着性子难不成还是属鼠的不成?我端着花生饴糖去找他,可要好好瞧瞧这孩子把东西收哪了。”
喻奶奶既然这般开口说了,芝娘自然不好逆了婆婆的意,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婢女南星,南星就将老夫人手上的盘子端过来了。
芝娘微微扶着喻奶奶,“不瞒母亲,我对这孩子藏东西的地方也好奇得紧呢,那房间就那么大,也不知道这孩子把东西藏哪去了。”
喻奶奶哈哈笑了几声,拍了拍芝娘的手背,面上透出一抹了然的笑意,说道:“看来你是没少翻咱们米宝的屋子。”
芝娘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是儿媳无能,怎么也找不到米宝给藏哪了,等等母亲可要帮着儿媳好好找找。”
“那哪行?我站我宝贝孙子那一边。”
“是是是,母亲说得对,那母亲可别跟米宝告密,我这翻他屋子的事情,米宝还不知道呢。”
一行人路上说说笑笑,穿过一个架满了蔷薇的庭院,再经一座曲桥,就到了喻临渊的院子。青竹也被喻临渊给打发出来扫院子,芝娘几人过来的时候,青竹此时正拿着一个扫帚扫着干净的院子。
瞧见这阵仗,芝娘只能掩面无奈的笑笑,“这孩子……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留一个……”
话还没说完,芝娘就将房门推开了,劲直走过一副锦缎嵌花鸟纹曲屏,就瞧见米宝仰头睡在床上,留着一双小短腿搭在床沿处,身上连个毯子也未盖着。
“这孩子,难不成是午间用食太多,犯食困症了?”
芝娘放慢了脚步,轻轻走了过去,本想给米宝盖上杯子,没想到一瞧见米宝的苍白的面色,整个人就愣住了,直直的站在那,手脚冰凉,只觉得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声呼喊道:“来人啊,传大夫过来!”
在外间等着宝贝孙子出来吃饴糖的喻奶奶,被芝娘的这一嗓子吓得不轻,差点打翻了桌上的饴糖盘子,几步就到了里间,瞧见床上孙子的模样,几乎就要仰面晕过去,亏得身边的婢女桑白反应及时,掐了她虎口一下,人才没晕过去。
然后自是一番人仰马翻,青竹知道由于自己的疏忽,没能提前发现少爷的不适,现已经在院子门口跪着给少爷祈福了。前院的喻有善和喻爷爷很快全被惊动了,城里的大夫请过来好几波,直到晚间,喻临渊仍未醒过来,而脸色越发的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弱。
请过来的大夫都听说过黑脸县令喻有善的名头,现如今见到人了,才越发觉得这名声的可怕,说是黑脸阎王也不为过啊?瞧那冷冰冰阴沉沉的脸色,看上几眼,晚间估计都要做噩梦。
被衙卫扛过来的大夫一个个视线都不敢往黑脸阎王那边瞧,可怕,忒可怕了,光是打量在他们身上凉飕飕的视线,就让他们一个个双腿打颤。
“县官大人,令公子……令公子的病情,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福山县周边所有排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被“请”过来了,一群人推推让让,互相推诿,都是活了许多年的老油条了,可不想这个时候去触这黑脸阎王的霉头,几个关系较好的老大夫干脆一合计,就推出了一个平日最为老实木讷的仓大夫出去,没想到这一推就出问题了。
这老实人是真老实啊!现场的人谁不知道着县令公子快不行了,但……但这话能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吗?没见黑脸阎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儿午间还好好的,突然就成了这般!你们这群庸医,一个个的,只会叹气摇头说无能为力,诊了这么些个时辰,连个原因都说不出来!”
听了这话,众位大夫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县令公子不行了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事实,众位老大夫干脆破罐子破摔,索性一个个都仰着头,视线却丝毫不敢与黑烟阎王对视,都在在屋子里漂移着,诶,西南角上那彩绘香案似乎不错?
喻有善看着大夫们的表现,简直就是心灰意冷,他活泼讨喜的米宝……好好的一个生辰日,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芝娘手持帕子坐在一旁呜咽,心底也忍不住自责,要是早点过来瞧上一眼,说不定米宝现在就不是这么模样,她可怜的米宝啊,才这么点大,难受的时候娘亲不在身边,得有多害怕?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怎么就不当回事呢?
夫人的难过与自责,喻有善也看在了眼里,只是他是在无法分心去安慰夫人。眼下没有其他的法子,他也只能压着大夫想点法子,哪怕、哪怕是吊着一口气也好,他也好想想别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