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娘看着听话懂事的粥宝,如同梦境中一般,前一刻还会拉着人的衣袖扑到大家怀里嬉闹捣蛋,没过几日,就会变成倒在地上的那些怪物一样,面目狰狞,六亲不认。她眼里含着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粥宝瞧见娘亲又哭了,挣开了楚辞的怀抱,光着脚下了床,跑到娘亲身边,抱着她的双腿,小脸在她的裙摆上蹭啊蹭。
“娘亲不要哭了,粥宝不难受的,真的不难受。”
芝娘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完,她蹲下来,与粥宝平视,用力揉了揉粥宝的脑袋,一边哭着一边笑着,说道:“粥宝不是想吃冰糖葫芦吗?等会娘就让厨娘给你做,裹上厚厚的糖浆,粥宝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娘亲再也不限制你只能吃三颗糖葫芦了。”
“真的吗?那我能吃完一整串吗?”粥宝伸出了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个一,见娘亲纵容的眼神,他又竖起来了一根手指,用特别可爱的声音试探着说:“我可以吃两串吗?”
芝娘伸出手捂住嘴哽咽着,头微微偏向一边,又很快转过来,握着粥宝的手亲了亲,“粥宝想吃三串也行。还有羊肉锅子和烤肉,粥宝想吃什么,娘亲都给你做。你不是一直眼馋爹爹吃的酒酿丸子吗,娘亲也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粥宝都要被芝娘扔向他的巨大糖衣炮弹给轰炸晕乎了,羊肉锅子和烤肉,味道足,但容易上火,娘亲每次只给他吃几口,还有爹爹吃的香香的酒酿丸子,娘亲说里面放了酒,不是小孩子吃的,他连一口都没有吃过,现在,全能吃!也太幸福了吧!
“那娘亲,我就吃一串、不,我想要两串冰糖葫芦,还有酒酿丸子,我就不多吃了,我就尝一口,就一小口。”
粥宝很懂事,即使芝娘许诺了他这么多,他也依旧克制着,他是娘亲的乖宝宝,才不跟大哥小时候一样,一天跑厨房好几趟跟厨娘点菜呢。
如此懂事贴心的粥宝,芝娘看着更加难受,心痛得不行。“粥宝真乖,娘亲都做给你吃。”
“芝娘!不准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喻有善突然大声打断了芝娘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和芝娘说话,他双目通红,眼里充满了红血丝,芝娘对粥宝毫无底线的纵容让他心底越发的慌乱,他试图摆脱芝娘描绘出来的梦境惨状。
在看到芝娘闭上眼睛,沉默的哭泣着,满脸的悲伤和疲惫,喻有善内心又是慌乱又是后悔,语气软了下来,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搂着芝娘的肩膀,“芝娘,这是咱们的孩子啊,咱们不能、不能放弃啊。”
被爹爹和娘亲搂在中间的粥宝,从爹爹手肘上方的空隙钻了一个脑袋出来,嘟着嘴,大眼睛望着喻临渊,“哥哥,娘亲和爹爹这是怎么了?我还能吃到糖葫芦吗?酒酿丸子呢?”
“可以!”
“不可以!”
芝娘和喻有善的声音同时说道。
“芝娘,粥宝还小呢,哪里能吃这么多糖葫芦?还是老规矩,就是三颗,酒酿丸子想都不用想。”喻有善不容置喙的说道。
芝娘也不甘示弱,“我说可以就可以,家里这些事情一直是我管的,你想管事,去衙门管事去!”
“嘿你!粥宝想吃这些得以后再吃!”
“以后?我……”当着三个孩子的面,芝娘怎么都说不出口粥宝已经没有以后的这种话,只得弓着身子,低声哭泣。
“娘亲,先不难受了,让我想想办法好吗?”
喻临渊开了口,他其实也没什么法子,即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没能研制出抵抗丧尸病毒的方法,但粥宝可是这辈子他的亲弟弟,他无法不做点什么,粥宝要是真的成为了丧尸,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养着吗?还是如同外边的那些丧尸一样,一个小外空过去直接切了?
“秋嬷嬷,你尽快去库房那些止疼止血安神的药草,送到厨房熬了,然后端过来,多熬一些,还有纱布,要快!”
“好好好,老奴马上去。”
秋嬷嬷年纪虽然大了,但一会就跑没影了。芝娘望着秋嬷嬷跑出去的是身影,也顾不上擦眼泪了,盯着喻临渊,说:“米宝,你有法子是吗?你能救粥宝?你想要怎么做?”
芝娘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担惊受怕的这许多日子,让她如同没了根的浮萍,在水面上飘飘荡荡,不知道前方何处是出路。她多希望着一切梦中的一切只是一个残酷的噩梦,然而,现实当中同梦境中类似的发展,让她已经开始绝望了。
“是,娘亲,我有法子的,你要相信我好吗?”喻临渊还不清楚娘亲为何看起来如此的绝望,是被今晚的情形吓到了吗?但隐隐约约又觉得不太对。
“相信,我相信!”
芝娘看了看才这么小,却和善郎一样高的大儿子,她握着米宝的手,身上突然有了力气,“有米宝在,粥宝肯定会没有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乌龟……”
楚辞熟悉喻临渊此刻的脸色,每次他想要忽悠人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庄重严肃的语气,眼神看起来坚定有力量,但他为了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会微微后退半步,将他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变得悠长缓慢。
楚辞伸出手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眼泪,迫使自己扬起嘴角,“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了,我需要你帮我,还有爹,也需要你。”
喻临渊给自己找好了帮手,朝着粥宝招了招手,将粥宝抱在怀里。
“粥宝喜欢哥哥吗?”
粥宝没有一点犹豫,立刻说道:“最喜欢最喜欢了!”他看着大家都看着他,继续说:“娘亲,爹爹还有辞哥哥,粥宝都最喜欢最喜欢了!还有秋嬷嬷、青竹……”
“嗯,粥宝真乖。粥宝,你今天晚上是不是看见一些长得丑丑的怪物?”
“哥哥!”粥宝板起了脸,学着学堂夫子教训人的脸色,“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哦,不过怪物咬了护院叔叔他们,还抓伤了粥宝的手,他们还是有点丑哦。”
“这样啊,怪物他们很恐怖,他们没有人性,你还记得哥哥跟你说过的大鱼吃小鱼的故事吗?在那些怪物的眼中,我们就是要被他们吃的小鱼。”
“这么吓人的吗?”
喻临渊点点头,拿起了粥宝受伤的那只手,问道:“粥宝,哥哥平时对你好吗?”
“还行吧,嗯,除了有时候不带着我玩,哥哥都最好最好了。”
喻临渊对着粥宝宠溺的笑了笑,“粥宝,现在哥哥要对你做一件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这件事情之后,粥宝不要不理哥哥好不好?也要和哥哥一块玩好吗?”
“好哇,不过哥哥,你说的很不好的事情是什么啊?”粥宝好奇的问道。
喻临渊揉了揉粥宝的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娘亲和爹爹。
“我不知道娘亲是如何知道不能被那些怪物咬伤或者抓伤的,但是确实是这样,粥宝的手肯定是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芝娘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桌子角,桌上放着的茶杯被打翻,已经变冷的深褐色茶水从桌上流到了地面上。
“米宝,这、你这也太……”喻有善看着满脸慎重的米宝,再看看一脸迷茫的粥宝,只觉得天旋地转,“米宝,咱们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就是一条小伤口,能出什么大事呢?”
“父亲。”这是第一次喻临渊如此郑重的称呼喻有善,“慈幼院和普济院都出现了丧尸,也就是这些怪物,这些伤口就是大事。”
“你说还有别的地方也出现了怪物?那镇上……”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喻有善有些乱了心神,他想起芝娘跟他描述过的场景,先是县衙出现了大量行尸,然后镇上也被行尸占领了,好不容易领着大家守住一小块地方,从城外又涌现出不少行尸,接下来就是行尸单方面的厮杀,让福山县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行尸的世界。
喻有善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喻临渊摇摇头,其实他连切掉胳膊的做法都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父亲,母亲,不能再犹豫了,时间越长越不利。”
“切!”芝娘冲到床边,孤注一掷的同意了米宝这个疯狂的建议,“切了,切了说不定会有活路。需要准备什么?刀、酒还有热水是不是?”
“娘亲,需要准备的我都让秋嬷嬷下去准备了,不用刀。”
“粥宝,粥宝啊……”芝娘将粥宝搂紧了,“粥宝等会会很疼很疼,粥宝不要怪哥哥,要怪就怪娘亲吧。”
“娘亲……”粥宝隐约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看哭泣的娘亲,又看看大哥,“哥哥……你们……”
就在这时,去厨房熬药的秋嬷嬷回来了,端着一碗药汁进来了。
“秋嬷嬷将药端过来吧。”喻临渊接过药碗,送到粥宝嘴边,“粥宝乖,粥宝喝了它。”
“哥哥……”粥宝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他摇摇头,“哥哥你们是要切掉粥宝的手吗?我不要没有手,我不要……”
“粥宝你听话。”
喻临渊端着药汁,他强迫着灌进去粥宝的嘴里,粥宝被呛到了好几次,最后是芝娘抢过了他手中的药碗。
“米宝,你不会喂孩子,我来吧。”
“我不喝,我不喝,太苦了!”
粥宝用力挣扎着,喻临渊紧紧箍住他的手脚,楚辞也过来帮忙,按住了粥宝乱动的头。
芝娘接过碗,一边哭,一边扒开粥宝的嘴往里灌药,“粥宝乖,等你好了,娘亲给你做好多糖葫芦吃。”
最终,粥宝也只喝进去了大半碗药,一些药汁都洒在了床单上,还有衣服前襟上。
“呜呜呜,你们太坏了。”
“粥宝,哥哥还得干坏事,你不要恨哥哥。”
“呜呜呜,讨厌死你了!”
“嗯,哥哥也讨厌自己,但是哥哥真的没有法子。”
喻临渊本想等药效起作用,但他发现粥宝受伤的手指甲已经有些变灰了,等不及了,再耗下去,就要更加危险了。
“粥宝,哥哥要开始了。”
喻临渊让楚辞和喻有善按住粥宝的身子,让粥宝平躺在床上,只有受伤的那只手垂落在床边。
“用力按住,粥宝哭得再厉害也不能松手!”
他自己握着粥宝受伤的手,看了看粥宝的手腕,切这吗?又看了看粥宝的小手臂,还是切这?还是手肘?切了手腕若是发现病毒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处怎么办,再给粥宝切一刀吗?
要是他能感知到被病毒污染的部位就好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停止瞎想,这种紧要关头,不能想一些有的没的。
等等,怎么会是瞎想呢?上辈子就是他想得太少,所以一直未能发现他的变异空间异能的攻击异能。
那这辈子呢?
这辈子,他的异能能攻击了。对植物也有增产和施肥的效果?是什么产生了这种效果?喻临渊,你真糟糕,当初的实验怎么不做仔细一点!
小外空还会有什么作用呢?对植物的作用原理是什么?过滤土壤当中的无效成分,提取更为营养的成分进来?还是精神力起的作用?
“粥宝,对不起。”
没能在你身边,对不起,不能确保你的安全,更加对不起。
试试吧!
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避免粥宝遭受多次痛苦,他最后选择的位置还是手肘的部位。
他在粥宝的手肘位置同时重叠了两个小外空,一个黄色的,一个透明的,他将小外空的空间压缩到最小,小外空的内壁几乎是接触在一起的。小外空从释放到愈合也就一秒半秒的时间,几乎是立刻,粥宝的手就断掉了。
“啊!”粥宝惨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滴下来。粥宝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都被喻有善和楚辞紧紧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