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温度已经到了零下,时不时还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喻临渊他们在这种情形下已经走了七八天了。
天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走的时间越久，每个人的心情也就越发放松。雪一直下个不停，一会大一会小，如柳絮一般飘飘洒洒。
末世之后，世界大变，却无人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在回程的路上，众人终于有了这心思。喻有庆一路上还做了许多篇诗词,楚辞偶尔还会接上几句,或者同喻有庆一同斟酌用词。
岫岫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成长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叫做齐韵的名字了。
此刻听到喻有庆和楚辞讨论诗词,倒是让她回忆起以往齐韵的生活了。
她好歹也是五大世家之一的齐家女,世家比起普通官宦人家更注重诗书礼仪的教育,她从小就是在大衍朝最德高望重的先生门下教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要真论起才情来,也绝不会弱于同龄人。
“梅骨凌霜雪，将‘凌’字换成‘傲’字可好？梅骨傲霜雪。”岫岫开口说道。
楚辞倒是一愣。返程让他有些放肆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些诗情画意会让岫岫姐陷入以往的回忆当中，他最是担心岫岫姐一直沉迷在过去的苦痛当中的。
不过在看到岫岫姐脸上的笑容之后,他提起来的心又稍稍放了下去。
喻家人从未追问过岫岫的情况，喻有庆倒不会像楚辞一样想得那么复杂，听到岫岫的话，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傲字好！梅骨傲霜雪！”喻有庆揪着他的小胡子摇头晃脑的，将这句诗来回念了许多次，满意得不行。“这女娃娃是个厉害的，不知道怎样的老师才能教出你这么厉害的学生，能给我家慕慕上上课就好。”
岫岫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凝滞了。
“喻大伯……”楚辞赶紧救场，“你说下边该接什么才好？”
卫冉本就心细，更何况岫岫这个女孩子来历不明，她对她多几分关注总是应该的。虽然没有细问过，卫冉也能猜到这么漂亮一姑娘，单身跟着两个小孩一块上路，总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行了行了啊，今天念诗的时间到了，该想想等会吃什么了？”卫冉插到几人中间，将岫岫挤到一旁，瞧瞧瞪了喻有庆一眼，打听人姑娘事情也不是这么打听啊，说话不过脑子。
喻有庆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哪里惹媳妇不开心了。
“老师名讳赵玉晟，我连老师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岫岫突然说道。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永远不敢提及以前的那些事情，没想到才过了这段时日，回忆也不再是让她那么难受了。她明明还拥有很多美好的记忆，怎么能让之与痛苦的记忆一起埋葬呢？
美好过于美好，才会让痛苦更加深刻。
过去的她，一直沉浸在这种想法当中。突然，她很想很想换一种态度去面对自己。
岫岫很腼腆的笑了笑，“让喻大伯您见笑了，我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像老师的学生？”
“怎、怎么会？”喻有庆合起了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巴，他只是太过惊讶，岫岫本来就不像一般富贵人家出身的姑娘，不过没想到来头会如此之大。
赵玉晟，天底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一个姑娘家，就能请得动如此大儒教诲，难怪喻有庆惊讶。
“怪不得岫岫姑娘如此聪慧，赵老不愧为名满天下的大儒，只不过这样一来，凭我这小小脸面，怕是给慕慕请不了这般好的老师了。”喻有庆颇为惋惜的说道。
“来日方长，这世间的事谁又说得准，看如今这末世，几个月前，谁又敢想？”岫岫虽然说出了老师的名字，不过看到喻有庆没有继续追问别的问题，还是松了一口气。
自以为的勇气，还是不如想象中的充足。
……
被喻家人慢慢抛到脑后的莫家庄，此时还在处在被丧尸围困的恐惧当中。
已经是第八天了。
对战却已经陷入了胶着当中。
莫家庄外的丧尸对食物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巅峰，而莫家庄内的异能者们，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
莫云北这几日从未有过连续两个时辰以上的睡眠，日子慢慢过去，他早已从几日前逼走喻家人的轻松感走了出来，反倒是越发的焦虑了。
在这件事上，他是真的做错了吗？
这个想法不停地在折磨他，仅几日的时间，莫云北就暴瘦了许多斤。
莫家老爷子将大孙子的情形全部看到了眼里，特意将人叫过来，进行了一次只有爷孙俩的谈话。
“云北，你这次栽了一个大跟头，你可发觉了？”即便现在丧尸围城，莫老爷子的神色还是一样的克制平静。
听到莫老爷子的话，莫云北不得不羞愧的低下了头，“祖父，我知错了……”
“你可知你错在哪了？”莫老爷子语气平淡的问道。
“错在、错在……”一想到他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就气血难平，到了嘴边的话，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口。
看到大孙子此时的模样，一直和颜悦色的老爷子脸色终于变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说！你错在哪了？现在知道在我面前要脸皮了？”
莫云北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双手紧握拳头，说道：“错在不知天高地厚，错在预估错形势。”
“还有呢？”莫老爷子还不太满意他的回答。
“还有……”莫云北狠狠咬着下嘴唇，都能看出血印子了，“错在不能容人。”
莫老爷子嫌弃的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莫云北一看老爷子这幅神色，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祖父对他逼走喻临渊一行人是心知肚明的，他一时气上心头，反问道：“既然祖父一早就知道我会烦什么错误，当初祖父您怎么不拉孙儿一把？”
“我不拉你一把？你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可以。”莫老爷子看着大孙子一连不服气的模样，说道：“当初我没再而三的提醒你喻家人的重要性？你要是真容不下他们，也得在咱们根基稳了之后再赶人走。”
显然莫云北还是不太服气，脸色没有多好看。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在心底埋怨我当初怎么不早点跟你说这些话？”莫老爷心底可明白着呢，继续说道：“就是我当初掰开了给你讲，你能听进去？年轻人啊，不犯错误，就是永远不知道改。你这性子，还是得好好磨磨！”
“祖父，孙儿是真的知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你从小就懂事聪慧，一路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大亏，这次让你栽个跟头，是要你记得，凡事还得一步一步脚印来。”别看莫老爷子此时在教训孙子，不过心里还是欣慰的，吃一堑长一智，他也才能真正的放心将莫家的未来交给他。
莫老爷子今日有些唠叨了，说完这些，还觉得不够，继续说道：“还有可启，这孩子心眼不坏，你两互相看不顺眼我也知道……”
“祖父——我——”莫云北想反驳。
“行了行了，”莫老爷子摆摆手，“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你两那些心眼还骗不过我，不过啊，都是一家人，云北，记住我的话，一个人的位置有多高，不是他踩了多少人下去，而是有多少人愿意服从他。可启天资不差，就是性子还需要多磨磨，你……唉……罢了，我也不说太多，我不能教你一辈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莫云北不知道为何今日祖父说了如此多的话，但句句都是为了他好，他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郑重的跪了下来，给莫老爷子磕了一个头。
“孙儿多谢祖父教导！”
“唉，人老了，话也多了，你下去休息休息吧，外边的丧尸，该解决的总会解决的。”
“是！”尽管莫云北觉得祖父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他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祖父说得一点没错，丧尸总归会解决了，他要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全力迎战下边围困的丧尸。
他绝对不能辜负了祖父的信任！
等莫云北一走，莫老爷子的心腹莫三寿就推开门进来了，仔细瞧瞧，还能看到莫三寿的眼睛有些泛红。
“主子，奴才给主子准备了热水和衣服。”
“三寿啊，还是你体贴。”
莫三寿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别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就直说。”
“主子！”莫三寿直接跪下来了，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主子，让奴才来吧，奴才虽然只是低阶异能者，但是……但是……”
莫老爷子弯下身子将莫三寿扶了起来，“你也说了，你只是低阶异能者。”
“是奴才无能。”莫三寿一个大男人，弓着身子哭得涕泗横流。
“莫家的未来，在云北那孩子身上，莫家，绝对不能毁在此刻。”莫老爷子拍了拍莫三寿的手背，“三寿啊，你跟随我多年，以后云北这孩子，就靠你多多扶持了，他还年轻，还需要多磨练。”
“主子，您别说这种话……”莫三寿擦了擦眼泪，说道，“主子，真的不跟几位老爷们商量一下嘛？好歹也让几位老爷心里有个准备……”
“商量？商量我准备下去自爆解决莫家庄危机？这能是有的商量的事情？我对那几个臭小子也没什么遗言好说，怎么说也是我莫贤圣的种，却一个不如一个，好在孙辈争气。”莫老爷子叹了叹气，莫家还在后继有人，他就是去了九泉之下，也能面对列祖列宗。
“主子，您再考虑考虑吧！您也说了大少爷还年轻，没了您这个主心骨，大少爷以后可怎么办？就算需要自爆，从庄子里找几个死士……”
“行了，别说了。”莫老爷子摆了摆手，当初他知道翟家人脱险的办法的时候，没当回事，却没想到，如今他们莫家，也需要用自爆这种方式脱离险境。
真是世事无常。
“我这最后一步棋走了，莫家才会真正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当家人，你不用劝我了。”
莫老爷子这话一说，莫三寿是真的知道是一点法子都没了，为了莫家能登上那无上的荣誉，牺牲，是必须的。
莫三寿用力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奴才送您最后一程。”
莫三寿郑重的给莫老爷子服侍最后一次，搓背、整理仪容、规整服装，一步一步，用了一个多时辰，莫三寿刻意放缓了速度，不过莫老爷子也多说一句话，最后一次了，打理得精神点，也让他上路的时候多点精神气。
莫老爷子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三寿，你就别跟来了，记住我说的话，云北还年轻，你要替我多陪陪他。”
“是！”莫三寿朝着老爷子离开的方向跪了下来，额头搁在手背上，迟迟没有起身，就一直跪着。“主子，您走好！”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写死了一个手底下第一个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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