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家医馆内,仓五加来来回回的走着,时不时走到窗边,窗户从内侧都钉上了木板,他只能透过木板间的缝隙过去看。
“哥,你快点到里间来,待在外边的屋子不安全。”窗户被木板封住,屋子里透不进来光,仓茯神手里举着一盏微弱的油灯,轻轻地走了过来。
“哥,荆芥厉害着呢,他心里也有分寸,很快就能回来了,咱们去里面等着吧。”仓茯神再次劝说道。
丧尸对生人的气息特别灵敏,仓家平日里都不敢在外间走动,就怕将丧尸引过来,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就是医馆的后院。
“茯神,你进去做饭,我再等一会。”
“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才懒得管你。”仓茯神赌气般的说道,气冲冲的想跺脚,又怕声响太大,只轻轻地踩了两脚。“走就走,我进去陪爷爷。”
仓茯神走了没多久,仓五加就听到外边传来又规律的叩门声。透过缝隙一瞧,果然是仓荆芥回来了。
只是看到仓荆芥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堆人,仓五加开门的手迟疑了一下。
“五加哥哥,我是荆芥,后边的是路上遇见的朋友。”仓荆芥知道仓五加就在门后边,示意他开门。
“这些人是?”
“五加哥哥,我们进去说吧。”
一行人到了后院的时候,仓茯神已经将饭菜端上桌了,桌上的饭菜不算丰盛,但分量够。
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人,仓茯神下意识的想撤走桌子上的饭菜,“我们家又不是难民所,荆芥,这些人都是谁啊?”
“茯神。”仓五加的语气有些责备的意味,“来者是客,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
“哪有吃的啊?我每天操心咱们四个人的吃的,就得精打细算了,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要吃的,只得靠变才行了。”
“茯神。”仓五加的语气更加严肃了一点。
“茯神姐姐,这是我今天弄到的晶核。”仓荆芥将晶核递给仓茯神。
仓茯神看见晶核眼睛就亮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给我晶核也没用,现在这个点,去哪也换不回来粮食。”她总算是松了口,“吃的没有,我去看看碗筷还能不能找出几副,大家凑合着先吃点。”
等仓茯神拿回来碗筷,仓五加连同仓荆芥用木板又搭出来了一个简易的桌子。
“你们收拾的速度倒是快。”仓茯神放下碗筷的动作有些重,哐的一声轻响。
她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末世之前,爷爷跟哥哥爱救死扶伤、乐善好施,她也没有反对。只是现在,先是救回一个仓荆芥,时不时的再补贴这个,帮助那个,而她呢,总是望着见底的米缸、磨破的衣服发愁。
仓茯神有时候会这般想,爷爷和哥哥如此高尚,她却狭隘自私,是她的人格人性太卑微低劣了吗?
只是第二日做饭洗衣的时候,昨夜的反思就会全然抛之脑后,人啊,还是得自私一点啊,不然怎么让自己在乎的人穿得暖吃得饱。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开始反思。
如此反反复复,倒显得她性子阴晴不定,如六月的天气,说晴就晴,说雨就雨。
“仓大夫,您还记得我吗?我叫喻临渊,我小时候生过一次病,那时候麻烦仓大夫了。”喻临渊对着安安静静的仓大夫说道,站起来鞠了一躬,“多谢仓大夫对荆芥伸以援手,仓大夫的大恩我无以为报。”
楚辞随即也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仓大夫照顾。”
原本坐着看小辈吵吵闹闹的仓大夫,听到喻临渊的话,眼睛里瞬间放出亮光,这是那位“天赋异禀”的县令公子,救回仓荆芥的那一天,摸到熟悉的脉象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当初的县令公子,只是没想到,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原来是喻少爷,是老夫眼拙,竟然没能认出来。”
仓大夫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好,“你们说多谢我对荆芥这孩子的照顾?难不成你们认识这孩子?荆芥可算是找到根了,这孩子醒过来就给烧糊涂了,不爱说话,后来清醒了些,一问,什么也不知道,竟然失忆了,唉……找到亲人了就好,就好啊!”
“是,对荆芥来说,也是一个重新的开始了。”
仓大夫看着喻临渊同楚辞脸上情真意切的感激,开心之余,也有些忧愁,问道:“你们今日过来,是要带走荆芥的吗?哎哟,我老糊涂了,荆芥荆芥的叫糊涂了,孩子失忆了,我就给他另取了一个名字。”
“不,仓大夫您误会了,我们过来只是致谢的,没有要带走荆芥的意思,一切都以荆芥自己的意愿为准。荆芥很喜欢这,也很喜欢他的新名字,我们也觉得挺好的。”喻临渊微笑着说道。
他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是仓家人都变了脸色,找到亲人,不该是这反应啊,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缘故,“这……”
眼前的人毕竟是县令家的公子爷,纵使仓大夫心中有疑虑,问话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了,“是是是,那荆芥他?”
“说起来我跟荆芥也算是同年人,哪里能替荆芥做决定。”喻临渊笑笑。
“啊……”仓大夫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仓荆芥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小孩模样。反观喻临渊,高大坚定,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成熟可靠,仓大夫显然是忘记他的年纪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福山县永远都是荆芥的家,荆芥想在哪待着都可以。”喻临渊继续说道:“只是我要是不把荆芥带回去的话,只怕仓大夫这里每日会多上许多人流量。”
“哈哈哈,有人来好啊,欢迎有人过来。”仓大夫长舒一口气,“你们要是把荆芥带回去了,我心里才不踏实呢。”
“大家都饿了,先吃饭吧。恰好,我还真能变出一些吃的来。”喻临渊说完,就从空间里拿出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有酱汁烧鸡,有萝卜肉汤,还有一整条鱼,主食也拿出了好几碗。“大家一块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仓五加给被人送吃食倒是习惯了,让他平白无故受别人的好,他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吃,有肉,当然要多吃点。”仓茯神夹起几块大肉放到哥哥的碗里,“吃啊,你不是老劝人说,别人愿意帮助你的时候,就要欣然接受吗?来,接受啊。”
仓茯神又给哥哥盛了一碗汤,汤里堆满了肉。
“喻少爷,你别介意,我这个妹妹被我宠坏了,说话做事跳脱了些。”仓五加瞪了妹妹一眼,仓茯神全然不在意,一口肉接着一口肉,大口的吃着。
“不,令妹性格直爽洒脱,挺好。”
一伙人酒足饭饱之后,楚辞将仓荆芥拉到一边,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楚辞哥哥,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仓家人对我都很好,我不想离开他们。”仓荆芥这般说道。
“荆芥,我明白你的顾虑,仓家人都是普通人,你是担心他们吧,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还有一种万全的法子。”
“嗯?”仓荆芥抬起头,眼中有着期许。
“带着仓家人一块去福山县。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你是异能者不假,但仓家三个人都是普通人,你应该也发现了,松湾镇比以往要危险,丧尸也越来越多了。就算是现在你们不愿意去福山县,只怕最后要是局面失控,会被迫来到福山县。”
楚辞指着外边依偎在一起的乡民们说道:“看见那些人了吗?他们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家,可是没有法子,外面越来越危险了。”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仓荆芥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思,他当然是想回到福山县的,只是他放不下仓家人,而仓家人愿意跟他去福山县的几率也很小。
“你好好考虑吧,我们也该走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
回到福山县,喻临渊同楚辞第一时间就跑到慈幼院,宣布了吉祥(仓荆芥)的好消息。
“小辞,你们说的是真的?吉祥还活着?而且现在还是精神异能者?”金荷欢呼了起来,先是庆幸,然后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挑个日子去看吉祥的时候,却传来了啪——的一声。
回过头去看,是穗青,手里端着的药罐掉了下来,打碎了。罐子里的汁水和药渣留了一地。
“哎哟,穗青啊,你没烫着吧?”众人跑过去关心。
“啊——”穗青从震惊中惊醒过来,连连摆手,“我没事,没事。就是——我刚刚听大家在讨论吉祥?”
太久没有想起吉祥了,猛然一想起,穗青都有些不知所措,被她尘封的记忆也浮出水面。她想起来了吉祥最后那惊恐的眼神,吉祥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活下来还成为异能者了呢?
现实却打碎了穗青的期待。
“是呢,我们就是在说吉祥。哎唷,吉祥可真吉祥啊,他被松湾镇的仓大夫一家救下了,我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大夫,多亏了人家。”
穗青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是啊……那吉祥回来了?”她还在心底想着,就算是回来了不不会有事的啊,一个傻子,就算是成了异能者,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他。
“没呢,唉——”金荷叹了一口气,“吉祥这孩子,自幼就痴傻,他啊,成为了异能者,病也全好了,可真是熬出头了!”
“病也全好了?”穗青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是呢,现在吉祥不痴也不傻,正常着呢。”
穗青原地踉跄了一下,她手里要是还有个药罐子,只怕也会给摔了。
“只是啊,听小辞说,吉祥一点都不记得以前的记忆了,也是,他以前痴痴傻傻的,能有啥记忆,记不得也好,开始新的人生新的生活。”
“吉祥失忆了啊?”穗青的心,就跟着金荷的话起起伏伏,一波三折的,她很想借故身体不舒服下去休息,可是又忍不住多了解一些吉祥的信息。
她怕啊!怕急了!
……
今日在松湾镇耽误了一些时间,喻临渊又来了慈幼院,说着话,时间过去的就快,一不留神就到了午夜。
“乌龟,你还不回去休息?明天还得外出清丧尸呢。”
楚辞见喻临渊不说话,就接着说,想到什么说什么。“今天可真累啊,脑子又激动得很,一会很想睡一会又不想睡。啊,还有吉祥,我怎么觉得吉祥的失忆怪怪的呢?你不要不说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刺猬,我不知道……”难得的,喻临渊一把将楚辞抱住了,“也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有些着急了,有些忍不住了。我很害怕,有些话来不及说,有些事来不及去做。”
“啊?”一把被搂住楚辞愣住了,感受到喻临渊传过来的温热的体温,他不自觉的有些脸热,说话竟然开始结结巴巴的。
“你、你说什么呢?我同你说吉祥呢,你什么话来不及说,什么事来不及做啊?”
“嗯,吉祥。”喻临渊转而将楚辞抱得更紧,“不谈吉祥好不好,我们说点别的。”
“那仓茯神?”说到这个人,楚辞的语气里带上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气,“你好像挺喜欢那姑娘?”
“嗯。”
“嗯?你嗯了?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楚辞着急了,趴在喻临渊的怀里也不安分了,“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喜欢上人家了?对她一见钟情了?”
“没有,不放。”
“那你嗯什么?”楚辞瞬间就安分下来,继续任由喻临渊抱着。
“她的性子有些像你,变扭又随性,但不够你好。”喻临渊说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怎么还夸上我来了。”
喻临渊突然松开了楚辞,双手放在楚辞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喻临渊望着楚辞的眼睛,恨不得能看到最里面去。
“有时候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那些轻松的、没有压力的日子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可是现在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你太小了。”
“我小?我比你大三岁诶。”楚辞的语气有些不肯定,要是从外形和办事能力上看,没人觉得乌龟比他小。
不,是我比你大很多岁。喻临渊这样在心里补充道。可是这话他又不能说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楚辞。
“我也不小了,娘亲都在给我物色媳妇了。”不知怎么的,楚辞突然说起了这个。
喻临渊放在楚辞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
“啊,疼……”
“对不起,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你?”
楚辞将别在腰间的黑金令牌拿上来,“刺猬,我好歹也是持黑金令牌的人好吗?我没有这么脆弱。”
“那你呢?想找媳妇吗?”喻临渊问道。
“什么、什么媳妇啊,我还小呢,你刚刚不也是这么说嘛。”楚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别过脸去,小声的说道。
“是,你好小,我怎么突然开始着急起来了。”喻临渊自嘲的笑了笑,又抱了抱楚辞,“我回去,明早卯时过来找你。”
喻临渊转身就走,楚辞却拉住了他的袖子,“等等,现在太晚了,你回去也睡不了多久,要不就在我这睡吧。”
“好啊。”喻临渊答应得干脆利落,楚辞都没来得及多说几个借口。“我给家里报过平安了,我要是没回去,他们肯定知道我是在慈幼院休息了。”
“那你洗漱好就来睡吧,我给你留一半床。”楚辞不是第一次跟喻临渊同睡一张床上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夜他格外的不自在,是因为乌龟那云里雾里的话吗?
等喻临渊洗漱回来,楚辞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这几天,是真累着你了。”喻临渊上了床,看着楚辞瘦削的下颌骨,有些心疼。他没忍住,伸出手碰了碰。
用小外空熄灭了烛火,喻临渊在黑暗中还是能看到身旁的人清晰的轮廓。
他凑过去,在楚辞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快些长大吧。”
喻临渊今晚的思绪格外的乱,他没有注意到,闭着眼睛的楚辞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呀呀呀,我是不是撒糖了?是不是!
真不容易啊……儿子们的年纪太小了,我下不去手啊……
要撒糖只能用上时光神器,三年后哈哈哈
好不容易撒次糖,舔着脸求个作收,点进去作者专栏关注就好啦~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