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在城墙上失去意识昏迷,被带回慈幼院治疗。他躺在床上,面容平静,完全看不出在城墙上他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楚辞被剥一层冰层,古璞就给他治疗一处。
从城墙来到慈幼院,一路上古璞都一言不发。
“古璞,刺猬如何了?古璞,你说话啊?这一路上我问你多少次了?你一次都没回答过我。”同样的话,喻临渊已经问了无数次。
楚辞躺在床上,身体越来越冷。他全身的皮肤是苍白色的,但在他皮肤之下的血管,却冒着黑色,是那只类人丧尸的毒,已经渗透进楚辞的全身皮肤,进入了他的肌肉层、他的血管之中。
本来回到慈幼院休息的诗经,又被喻临渊叫到城外替文峰消灭最后一波丧尸,文峰被叫来了楚辞身边。
“红球,你体温高,你给刺猬暖暖身体,他身上那么凉。”喻临渊试图抓住每一点可能的救命稻草。无论是在房间里放火盆,还是给刺猬输入能量,能做的他都做了。
“死神,你不要站得那么远啊,你离床边这么远让我很害怕。”喻临渊的声音低了很多。
“灯笼,我……”古璞终于是开口说了话。
“不,你还是别说了。”喻临渊却打断了他说的话。“你还是别说了……”
沉默。
古璞看着城墙的方向,他叹了口气,用平淡却悲凉的语气说道:“我和冰条只能活一个,这就是我的治病法子。”
然后,他彻底安静了下来,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了。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让喻临渊选择,他的命和楚辞的命,选谁?
“怎、怎么会?救人然后自己死掉,这太扯了吧?像是江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文峰嘴巴张张合合,隔了好半响,他才说出这些话。
“这毒很厉害,冰条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除非医者将他身上的毒转走,把这全身的毒换一个容器装着,冰条才能活下来。”古璞用很平静的话语叙述出难以让人接受的结果。
古璞是最厉害的治疗系异能者。不说在福山县,就是整个大衍朝,说不定都没有古璞这么厉害的治疗系异能者。
被古璞判了死刑,就是真的必死无疑。
“我们可以抓一个丧尸来啊,让那个丧尸当这毒的容器不就好了。”文峰试探着说出这个办法,但他早就在心底否认了这个方法,要真是这么容易,死神早就提出来了。
医者才能成为这毒的新容器,丧尸能治病吗?显然不能。
快要绝望的喻临渊却突然眼里冒出了光,“我啊?我可以,我是空间系异能者,我用精神力将刺猬的毒转到我的空间里不就好了?”
“你不是治疗系异能者,以你的速度,只怕毒转到一半,冰条就……”古璞也否认了这个法子,“只有我……”
大家又不说话了。守在一旁捂着嘴,默默流泪的金荷,再也支撑不住,也晕过去了。
一命换一命,太残酷了些。
喻临渊紧紧握着楚辞的手,好像这样,刺猬的身体就不会越来越冰冷。无数次,他想说些什么,想对古璞说些什么,想对文峰说些什么,更多的时候,想对刺猬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为何,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下唇颤抖着,试图用脑海中的理智,去平息他内心当中翻滚着的不安情绪。
可越是让他陷入思维活动当中,喻临渊脑子里就想得就越多越复杂。他想起他在泉州那次的遇险,刺猬也是这样惊慌失措吗?他还什么都没对刺猬说,还有好多想和刺猬一起去做的事情,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想刺猬醒过来,用他活泼却让他着迷的眼神温柔的看着他、注视着他。现实却给他他沉重一击,刺猬依然闭着眼睛躺在那,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生气。
他被混乱的思绪刺激着,觉得自己再也强撑不下去了,他弯下身子,将脸紧贴在刺猬的脖颈处。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他自己却压根没察觉。
“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喻临渊绝望的说道。
死亡,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喻临渊已经见过了无数次,算不上什么陌生的字眼。
但属于“死亡”这两个字眼的沉重,每一次碰到之时,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我,用我。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的办法。”古璞说道,一向被人说冷心冷清的古璞,从来不会有犹豫的时刻,但这一次,他犹豫了。
若是以前的他,说不定还会笑嘻嘻的跟大家伙宣布即将发生的惨事,并且带着趣味观看病人身边人的情绪和表情。他是个彻底的疯子,疯子当然不惜命,但为了救人,一命换一命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来不觉得有谁值得他做到这一步。
现在,古璞却疑惑了。他开始考虑这个在他以前认为绝不可能的想法。他没有下定决心,但是却动摇了。到这一刻,古璞又进一步明白了平日里一起打打闹闹、一起开玩笑的大家,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还有些舍不得诗经。”古璞说道。这也是一个让他迟疑和犹豫的重要原因。他视为多余、无用的感情,终于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开始牵绊住他的思维,开始阻拦他的理智了。
就在这时。
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泉州海域附近,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了一阵风浪,只一瞬,然后又彻底平息了,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在泉州的海面发生变动的这一刻,躺在床上的楚辞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下剧烈的抖动,等海面平静下来的时候,楚辞也平静下来了。
一直看着楚辞的喻临渊却有了新发现,“古璞,你过来看,刺猬皮下的颜色是不是恢复正常了?黑色消失了!”
“我来看看。”古璞冲到床边,一番检查过后,楚辞的状态确实是突然转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古璞在检查着,喻临渊也没有松开楚辞的手,“死神,刺猬的体温是不是高了一些?”他欣喜的说道。原本坠入深渊的低沉心情,在此刻竟然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楚辞原本平静如一潭死水的面容,渐渐出现了生机和活力。
“恢复了……”古璞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恢复了?”喻临渊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古璞,生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坐在床边的古璞虽然依旧满脸的震惊,但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和眼神,都变成了喻临渊以往熟悉的那个古璞,那个对任何事情都了然于胸的古璞。“刺猬没事了?”
“是……”古璞第一次对他的异能产生了怀疑,明明前一刻就要死去的楚辞,怎么会突然好转,像个没事人一样呢?他绝对不允许在医术上有他不了解的存在。“我要好好检查一下冰条。”
“嗯,你检查检查。”喻临渊嘴上这么说着,不过依旧没有离开床边,还是握着楚辞的手。
文峰也凑了过来,看着绝地逢生的楚辞满脸崇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小子难不成背着我们偷偷藏了什么救命神器?”
“说是救命容器,不如说是承载容器。承载容器……”古璞反复咀嚼这几个字,他看着楚辞恢复血色的脸庞,平稳的呼吸,还有正常的体温,一切看着都和一个正常人一样。“冰条条啊,你的承载容器到底是什么呢?”
古璞瞄了一眼欣喜若狂的喻临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一下子伸过手去抓喻临渊的胳膊,然后开始检查他的身体,“你也好好的,冰条的毒也没到你这来,那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几个都低头沉思。
突然,古璞和喻临渊同时想到了什么。他俩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空间系丧尸的晶核!”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了!”古璞猛的一拍脑袋,“在泉州,那三颗诡异地进入冰条体内的空间系丧尸的晶核,那三个丧尸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承载能量体失败的容器。冰条这个家伙,能百分之百的消耗和吸收你空间中能量体的能量,正是因为这三颗空间系晶核,没想到这鬼东西还能救命?”
“这么巧?”文峰庆幸的说道。
“看来哪天得回一趟泉州,去抓几个容器失败体来做做实验,这功能呀太好使了。”古璞后悔又羡慕的说道。
这倒真的是误打误撞了。
救了楚辞命的,还真是那三颗在他体内的晶核。楚辞在生死危机,恰恰是触发了他体内的“能量体机制”。
“能量体机制”,说白了,就是能量体一贯的保命机制。能量体是由无数的异能者与丧尸汇集在一起产生的新的形态物质体。能量体由许许多多个个体组成,它自己本身却是一个高于个体存在的组合体。
能量体必须依靠容器从能活下去,同时,因为它本身过于强大,简单的容器根本容不下他,当时能量体试图吞噬泉州,就是想将泉州当成容器载体。
除此之外,能量体会吸收和融合一切能量,就是泉州全部变成了能量体的容器,它依旧觉得不够。所以,能量体衍生出来的意识,就想出了“能量体外泄”这个办法。
楚辞身上的三个进入他体内空间系晶核,既是能量体的一种操纵方式,又是能量体外泄减轻能量体自己压力的一种方式。
能量体拥有自主意识,它最强大的一个意识就是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去。
楚辞体内有能量体的容器载体,相当于他也继承了能量体的保命机制。
保命机制被触发,加上容器载体的功能,就是承载能力,连能量都能承载,何况是区区的毒?
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次危机中,才能转危为安。
“灯笼,你之前不是担心冰条会被能量体操纵吗?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他们之间的联系应该被斩断了。”
古璞话还没说话,就被喻临渊打断了,听到他兴冲冲的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古璞还是得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们都是正常人,大喜大悲最是伤身,“如今这毒虽然全部进入了空间系的晶核当中,但冰条能不能控制得住还是另一回事。还有,你空间内的能量,不要再给冰条了,我担心他会承受不住。”
楚辞能吸收和融合喻临渊空间内的能量,靠的就是在他体内的三颗空间系晶核。如今里面全部都是毒,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再接受喻临渊的能量了。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喻临渊连连点头,“我相信刺猬可以撑过去的。”
喻临渊守着楚辞直到午夜,他一直没睡,就在等着楚辞醒过来。
“乌龟……”起初声音很小,后来慢慢变大,“你怎么在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终于醒了!”喻临渊长时间悬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看着躺着的刺猬,有气无力却是温柔的朝他笑着,他紧闭了许久的双眼终于睁开,用他所熟悉的目光看着他。
心绪万千,全化作了一声叹息。片刻之后,喻临渊一只手依旧握着刺猬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地去触碰刺猬的脸,感受着手掌下的温暖和柔软,他的手长久地停留在同一个位置,几个呼吸之后才慢慢移动,温柔的抚摸着刺猬。
“你还记得今天白天发生什么事情吗?你都要吓死我了。”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温柔的责备。
“忘记了,就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即便古璞已经跟他说过无数次刺猬没事了,他却固执的想要听见刺猬的亲口回答。
“还挺好的……”楚辞声音小小的,乌龟的眼神不知为何格外的温柔,他觉得自己都要沦陷在里面了。
“你躺着别动,我要睡在里面。”
喻临渊说完,没等刺猬说话,小心翼翼的爬上床,然后轻轻柔柔的将刺猬搂进怀里,终于畅快的长叹一声。
“我想抱着你,可以吗?”喻临渊理所当然的这么说。
楚辞没说话,只将头往乌龟那边移了移,都抱得这么紧了,还问。
楚辞睡了很久,此刻根本睡不着。喻临渊经过下午晚上的这一番折腾,就更是睡不着了。
抱着楚辞,他才觉得踏实了许多。
“刺猬。”喻临渊喊了他一声。
楚辞抬起头来。一个吻便落在他的额头上。
“我想亲亲你,可以吗?”又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
“哪有人把事情干了之后再问啊。”楚辞语气虽然委屈,可他心里冒的快乐泡泡他自己清楚。
两人互相对视着,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还想你亲亲我,好不好?”喻临渊又说道。
楚辞这下子迟疑了。在这份他自认为“不能见光”的感情中,他成了乌龟,彻底的缩头乌龟。他想装作一切都不存在,这样才能给他一个借口,一个允许这份感情存在的借口。
可是现在,被乌龟掀开了他的伪装,他就有些迟疑了。
“又装傻。”喻临渊有些不满意,但此刻,在他怀里活生生的刺猬,就是他拥有着的最大恩赐了,他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
于是,他又亲了一下楚辞的眼睛。
然后,是脸颊,是鼻子。
“乌龟……”楚辞呼吸都放轻了,他没有反抗的享受着喻临渊的亲近和依赖,强压下他心中的恐惧。
“你知道吗?你今天昏迷的时候,我想了好多好多。”回忆起楚辞昏迷的那一刻,喻临渊也陷入了恐惧之中,“我有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说,我爱你。无论你是叫楚辞也好,楚庭辞也好,刺猬也好,冰条也好,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我、我……”楚辞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我”了许久,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关系。”喻临渊可以感同身受的明白楚辞的顾虑和担忧,“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明白。抱着你的是我,亲你的也是我,说爱你的也是我,你知道这个就好。”
有一些恐惧,有一些担忧,还有一些顾虑,在阻碍着楚辞去承认这份感情。即便这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楚辞却依旧在自欺欺人。但他看着如此坚定的喻临渊,心里被填的满满的。他靠近了些,说道:“有件事,乌龟你也要知道,我很开心。”
“就想这样糊弄过去?嗯?”喻临渊轻轻揪起他脸上的一把软肉,“看在你还是病人的份上,就放过你,算你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过之后,是不是都忘记一开始的虐了哈哈哈
虐不过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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