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言欢提到了她的那个同样骨瘦如柴的弟弟时，女孩的表情黯淡了下去，像是一个被识破拙劣演技的小丑一样。
言欢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点久了，除了封炜和她说了一大串，没人像这样和她讲述过事情，每件事都是她亲身去体验来的。
这个女孩显然也不是很好的讲述者，她说：“小姐姐，我在电视里听说，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孤儿院的地方，但是和电视里不同，那里就像是严密工作的蜂巢，我们的行为准则的第一条：绝对服从组织的一切命令。”
“至于那个炸弹，是行为准则的第三条：对组织的一切认知保密，必要时从源头摧毁。”
“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能做的只不过把袋子里的东西从那个洞里拿出来，我知道你们国家的法律我最后的归宿可能是教养所或者孤儿院，不论如何，我都谢谢你们救了我。”
言欢却越来越迷惑，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但是她强压着冷静下来，原书里面少女失踪案是刘轶和某个大boss还有高天卓干的，最后的证据被一把火烧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节，“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拿出来之后干什么？”
小女孩敛了笑意，“姐姐，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小女孩的确和常人不同，“这些警察应该都查到了，我就不说了。”
言欢瞬间觉得背后一凉，接下来小女孩说了什么她没听清，记忆汇拢，她回到了那天下午，她在钟夏家门口敲门，然后在二楼小憩了片刻，那片黑隆隆的黑雾。
她跟着记忆来到那个破败的房间，里面坐着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孩，男孩害怕地靠近了姐姐，女孩空洞的眼睛和她对视着。
她忽视了床上摆放的银白色的手术器械，忽视了地上褪不去的黑红印记。
傅远走近她，说：“一共处理了多少尸体？”
“三个还是四个，我记不清了。”她诚实道。
傅远继续道：“她们身上的编号是多少？”
女孩像看怪人一样看着傅远，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
言欢也像看怪人一样看着那个女孩，这个女孩在原书里随着一声巨响消失在了火海里，她是一个必死的人物，此刻她活了下来，带来了超乎她理解的信息。
傅远又轻声说了什么，小女孩表情僵硬住，言欢看到她露出比当时在车上还要可怕的表情：“我凭什么相信你？”
……
言欢一步步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门口。她之前对这个组织没有概念，此刻一切都串了起来，恐惧仿佛给了她当头一棒。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这件事的警员开会出来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很难看，傅远也从审讯室出来了。
冯队疲惫地对他们招手，“小傅，队里要给你们发个锦旗好好奖励你们。”
他揉了揉太阳穴，平时温和的表情在今天消失得无隐无踪，“这次事件很恶劣，我们已经传到上级了，会有专门反恐组织来参与，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危险就给我们打电话。但是你们别慌张，尤其不要外传，懂了吗？媒体问起来也不要说一句……”
言欢能感觉到这个冯队长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是努力在这些小孩子面前做出大人的豁达。
傅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冯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这些年他眼睛里的东西都没变，于是叹了一口气，“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件事涉及太广……”
“你们局里，有他们组织的人。”傅远似乎不想他谈论这个话题，冷声打断道。
冯队本就没好气的脸色此刻耷拉下来：“小傅，证据在哪？”
傅远愣了一下，看着冯队好几秒，言欢感觉像过了几分钟一样煎熬，她此刻有很多问题，但都只能先放着。
傅远深呼吸，淡淡道：“没有。”
“没有就不要当众说出来闹得人心惶惶，有什么意见私聊我就好！”冯巍严冷漠地呵斥道。
傅远不为所动：“这件事的处理判决权已经交出去了吗？”
“嗯，上级已经收回了调查权。”他缓了一口气。
于是办公室里出现了一阵沉默。
言欢瞪圆了眼睛，他们的意思是，接下来他们就不管了？因为这不可预料的危险，于是就上交了权利？
“你们就这样退出，然后调查止步于此，抓到的这几个人要年底才能判定罪行，其他可疑的人就不了了之。”傅远走近他，他身上的气质被他驾驭的让人恐惧，言欢总感觉这才是傅远的正常状态，傅远靠近他，轻声说，“这就是你们局的处事态度，和我母亲的案子一样。”
冯巍严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
傅远说完就噤声了，直接走向言欢，他刚才让人心生恐惧的气质徒然消失，看向言欢是一双蕴含着似悲似漠然的眼眸，“我们回家吧，姐姐。”
言欢很想在这里问出一些她想知道的问题，但是看到傅远那双淡漠的眼睛，她也暗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钟夏从刚才就一直表情恹恹的，言欢知道女主异于常人的能力，于是后退了几步和钟夏站在一起：“小夏，怎么了？”
钟夏注意到言欢过来，连忙握着她的手，“学姐，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言欢摇了摇头，捏了捏钟夏软软的手，又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
“学姐，我那天跟着他们到了高叔……他家里，那间房子里，我直觉那里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我一想起来就犯恶心……而且我爸爸他到现在还没有下落。”
傅远看着言欢捏着钟夏的手，阴着脸听钟夏说。
“……没事，不怕。”言欢并没有询问女主侧写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钟夏。她刚刚平复下的心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跳到了嗓子眼，不用钟夏说，她就已经知道那些消失的女孩是怎么避开周围的监控消失的。
只是……她一想到原书里后面钟夏要面对的东西，就一阵心痛，不知不觉握着钟夏的手更紧了。
“你暂时不要回家了，”第一时间要让女主远离那边的人，言欢担忧道，“你来我家住吧，我家房间多……”
“不行。”傅远忽然说道。
言欢一愣，所有人都看向傅远，但是傅远依旧很坚定地说：“我家并不安全，而且离学校远。学校附近公寓楼是我之前租的，你需要的话我让张管家把钥匙送来。”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言欢和钟夏中间。
钟夏礼貌地颔首：“谢谢你了，到时候我把钱给你。”而注意力一转移到傅远身上，钟夏就疑惑刚才傅远的状态，她说：“刚才你主动提到卧底，为什么又不说了？”
他们不知不觉走出了警局，门外是常青树，在月色的笼罩下隐约可见。
风轻轻刮在言欢身上，扫去了刚才笼在心头的阴霾。她的心情总是能很快好起来，并且可以乐观地认为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第一时间问的是证据，说明有人曾和他提过，但没有证据。”傅远轻声道。
亚伦眯起眼睛，听懂了傅远的话。
言欢睡了这三天，感觉精力充沛吃嘛嘛香，但是傅远，却仿佛被榨干了所有的精力一样，快到疲惫的阈值了，刚刚审讯室里和高月阳的对话已经绷紧了他所有的神经，此刻出来后，言欢才感觉到男主那低落的情绪。
经历了这些事情，言欢依旧觉得事情还处于可控状态，她对年幼的傅远和钟夏有一种蜜汁自信，即使遇到再多事也不是事。
她轻轻拍了拍钟夏的头发，感觉到入手是一片柔软：“小夏，明天学校见吧。今晚早点休息。”
钟夏终于把思绪放在了言欢身上，从言欢再次受伤这件事，钟夏已经决定把她从原先的偏见里扯出来，不管最后的结果对还是错，经历了这么多，她最不怕的就是自己的判断出错。
她忍不住靠近她，轻轻抱住了她。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言欢，之前因为生病缘故，她对她厌恶的人有控制不住的恶心感。
她不怕判断出错，再错也不可能达到她曾经的高度，但还是喃喃问道：“学姐，这些事情是你主观参与还是被动加入？你是怎么学会拆弹的？你的每一个行为都写满了诡异，但是合在一起却让结果变得好了起来，除了你自己。”
是啊我也觉得，系统你听听，官方吐槽啊！言欢轻咳一声，被问得不知所措，啊我，我只是一个不留姓名的活雷锋而已。
但是一定要回答的话，言欢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傅远，低声说：
“我的这些都是傅远教会我的。包括参与这件事，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没错，你没听错，我是为了我这个随时随地会黑化的弟弟而来……没明白也没关系，只需要知道我不是坏人。
“学姐，你对傅远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她问的很平静，在她的耳边如同呢喃。
言欢想到早上在傅远的手上写的字，重复着：“他是我的亲人，我会保护他。”
“那你曾经为何伤害他？”
“不懂事。”
“现在在补偿？”
“……是。”
钟夏想到那天下午自言自语的问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学姐，我叫不醒装睡的人，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经历了这些事，傅远忍不住回头想找言欢的位置，虽然每次言欢看似在他认为安全的地点，但是总是能让她成功地受到伤害，他对言欢出现了极度不正常的占有欲。
此时，言欢和钟夏挥手告别，然后笑着朝他走来：“回家吧。”他只觉得空荡荡的胸膛燃起了一簇小烟火，下一秒，绚烂于无边无际地如同黑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