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阳光洒进酒店房间内。

陈相闻突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又抱住了小替身。

陈少爷十分苦恼。

前几夜他将左手左脚用领带拉着,防止自己越过三八线去抱小替身。

但是现在那绑住他手脚的领带已经被解开了。

这几夜夜夜如此。

他一开始怀疑是小替身半夜偷偷解开的,就是为了让他抱他,为了抓住把柄,他放了一个微型的监控器。

最后他发现,是他自己梦游解开的。

一连几夜,都是他把领带解开,踢掉三八线,越过楚河汉界抱住小替身。

一抱就是一整夜,睡得跟条死狗抱着根大棒骨似的。

他悲催的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沐细辛被推开就醒了,醒来后他发现他老公跟往常一样,满眼“你对我下了什么药”眼神盯着他。

他坐了起来:“今晚回来陪我吃顿饭吧?我在世纪城定了西餐。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

要是在以往,根本不用沐细辛说,陈相闻在纪念日前两天就会选好礼物,想尽一切办法推掉工作陪沐细辛过纪念日。

他记得第二个结婚纪念日时,陈相闻远在欧洲,他开好会赶往机场,飞机已经起飞了。

沐细辛本以为陈相闻赶不回来,谁知道晚上十一点多,陈相闻开着私人飞机赶回来了。

当时财大气粗的陈少爷站在私人飞机上,像个傻x一样捧着礼物盒,开口第一句却是:“买了一架飞机还缺三万块,老婆,快帮我拿钱……”

陈相闻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

原来他跟小替身都结婚三年了。

如果辛辛知道他陪小替身过三周年,辛辛肯定会生气的。

陈相闻想拒绝,但是看到小替身满怀希冀的眼神,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得含糊的“嗯”了声。

沐细辛没想到陈相闻会答应,毕竟此刻他在他眼里只是个替身。

他连忙摸出手机,生怕陈相闻会反悔似的:“我把定位发你手机上。”

这么受宠若惊?

陈相闻瞥了眼没见过世面的小替身,心底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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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板挺直,直,再直……”

训练室内,沐细辛拿着木板子固定宫昊的脊背,强迫他将身板挺直。

最后一幕是警察冲进别墅内查到十五具尸首,确定连环杀人案告破,并且审讯落魄小明星……

而宫昊饰演的是负责此案的警官。

原版的剧本抓人与审讯是两个警官,两个演员,而现在这一版,抓人与审讯全都是宫昊的戏份。

某种意义上说,宫昊挤掉了原来的两位演员,并且给自己加戏了。

沐细辛的职业习惯,在训练演员时将演员的走位都设计好,因此,他手里拿的剧本密密麻麻的全是标记。

宫昊臀腿脊背都绑着木板子,被迫挺直了身体,但他身体四肢酸疼不堪,好似被人拆了重组。

他不小心瞥了一眼沐细辛手里的剧本,吓出一身冷汗:“你这不会全是怎么折腾我的吧?”

沐细辛没回他,只是在手机上点着选各类西餐。

宫昊勾着脖子看了眼:“噗,这张西餐的土豆泥怎么那么像粑粑?”

沐细辛回过神来,淡淡说:“腰背挺直,围绕这个场地走十圈就可以休息了。”

宫昊:“什么?”

沐细辛:“走吧,别愣着。”

宫昊眉头一皱,汗顺着眉脚滴落,他怨愤不甘;“你公报私仇?”

沐细辛抬眼冷噱:“你这个角色给你加了台词,是最后一幕重要角色,如果你不好好训练,随时能找人替换掉你这个角色,因为你这个角色不具有不可替代性,也不具有你单个人特色。你还想被换角吗?想的话,出门左转……”

宫昊悻恹恹闭嘴,他老爸为了他这个角色砸出去不少钱。

如果这个角色再失去了,恐怕他彻底与奥斯卡导演无缘了。

他之前在沐细辛手上吃过亏,现在不敢硬碰硬。

他只得如同僵尸一般围绕场地挪动着,挪一步,骂一声沐细辛。

等挪了十圈,他全身已汗透。

工作人员帮他拆下木板,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沐细辛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宫昊接过,没好气骂着:“得亏你长得像陈少爷的白月光,不然你嫁给屁的豪门。”

沐细辛冷淡笑了声:“你还有精力?”

宫昊偃旗息鼓,喝了口水:“哪有你这样折腾演员的导演?”

沐细辛将剧本递给他:“这是最后一幕你的戏份设计,你拿回去看一下。之前拍你的戏,我发现你对人物理解很薄弱,这不行。”

宫昊拿过那密密麻麻三色中性笔标记的剧本,刚想抱怨,但抱怨到嘴边就仿佛自动消音了似的。

他拿过不少剧本,也有不少导演给他讲戏,但像这种密密麻麻全是人物理解与注视的,还是头一次。

而且,这个戏不是沐细辛拍摄。

沐细辛完全没有必要帮他。

他瘫坐在地上翻了两页。

他发现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沐细辛将所有的人物注释都做了,不单单是为他而做的。

看着沐细辛那冷冰冰的脸,他八卦心起:“我早上从C组片场回来,我看到那个上厕所不洗手的人给陈少送茶水。他送茶水可比你送的秋裤值钱,我看了眼,上好的南山猴儿茶。”

南山悬崖峭壁林立,而那林立的峭壁之上雾气缭绕蒸腾,种出来的茶芬芳四溢,但由于在悬崖峭壁之上,采茶极为困难。

在古时候,有茶农专门训练猴子爬上去采茶,采回的茶极为稀少,无数猴子为此丧命。

因此,南山猴儿茶成为宫廷御酿,千金难求。

在现代,禁止用猴子上山采茶,但茶农们依然不死心,不能用猴子采茶,就人工修栈道,但桥崖峭壁上能修的栈道很少,因此猴儿茶极为稀有。

看来这位大学同学挺会下功夫的。

沐细辛心想。

宫昊不死心问:“你真不生气吗?那可是你老公啊,有人顶着跟你类似的脸跟你老公搞暧昧哎。”

沐细辛:“你有时间多揣摩揣摩人物。”

宫昊:“大哥,有人现在在片场缠着你老公,我敢打赌,你今晚的约会肯定会被人破坏。”

沐细辛万万没想到,让宫昊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

他七点到的西餐厅,八点左右,陈相闻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再等他会儿,他这边有点事走不开。

他理解陈相闻,于是就等着。

一直等到十点多,陈相闻都还没来。

旁边几桌的情侣走了一波又一波,服务员四五次来询问是否上菜……

而餐厅的门口,空荡荡的,进来的人都不是陈相闻。

他打电话给陈相闻,那边一直都是温柔礼貌的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心骤然一下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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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闻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计明德那神棍画圈圈诅咒了。

中午他巡回片场时,看到计明德那神经病用捏着香的姿势双手捏着手机,对着ipad拜。

计明德的手机画面是点燃的三炷香,面前桌子上的ipad画面是太上老君画像。

计明德恭敬的捏着手机拜了拜。

全组演员工作人员也学着他拿着手机上对着ipad拜。

看到陈相闻,计明德拉着他,让他在点开群里发的三炷香图片,对着ipad拜拜,并且嘱托他有事没事转几条锦鲤与驱邪符,为剧组祈祷平安顺利。

陈相闻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剧组场地禁烟火,这货恐怕要买点鞭炮烟花搞祭祀。

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计明德那神棍夜观天象说剧组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陈相闻当时听得那叫一个开心啊!

计明德算命从未准过,他说有血光之灾,那么就是没有血光之灾,他高兴得中午盒饭都多吃了半盒……

万万没想到,神棍也有失手的时候。

晚上七点多,陈相闻正准备出发去陪小替身过结婚三周年时,场地中央的架子突然倒了,砸伤了两三个群演。

由于剧组场地设施繁杂,各类设备的线缠绕着,架子倒了拉扯着地上的电线,而电线另一头的灯光设施也砸了下来,正好在连海平的手臂上拉了一条长口子,当即血流如注……

作为制片人的陈相闻不能不管,他给沐细辛发了条短信让他等他。

之后,他连忙联系救护车,协调场地与演员,以及场地事故赔偿等……

搞完这一切,都快九点了。

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沐细辛,这时,沐细辛打来了电话。他刚准备接,手机却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破手机,这么大了,一点儿都不懂事。

他跟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便往停车场走去。

他还没走出片场,就被连海平拦了路。

陈相闻诧异:“救护车呢?你不是上了救护车吗?”

连海平苍白着脸,捂着鲜血染红的半条手臂,虚弱求助:“救护车上在输液,我晕针,就下来了……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陈相闻疑惑问:“就算我送你去医院,你也晕针啊。”

连海平心里mmp:“你送我,我或许就不会晕了呢?”

陈·get不到点·相闻:“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白开水,包治百病。”

说着,他连忙喊来现场工作人员:“快把连总送到救护车上。”

工作人员满怀关心说:“连总,您这血流的太多了,快去救护车上止血吧。”

连海平不甘心的看着陈相闻,再次用眼神求助。

陈相闻不解风情:“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医生。”

连海平咬咬牙转身朝着救护车走去。

“等等。”想到什么,陈相闻喊住两人。

他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

看到一块砖头,他拿了起来,看了看,皱眉摇了摇头,把砖头扔掉。

又看了一块木板,他拿起看了看,嫌弃扔掉。

连海平抱有一丝期望,微笑问:“你怎么了?掉东西了吗?”

陈相闻不说话,就在地上找着木板砖头。

连海平指着他前方不远处那块砖头说:“那里有一块砖头,你捡砖头木板干什么?”

陈相闻捡起那个砖头,掂了掂,“这个不错,重量刚刚好。”

连海平疑惑:“你要干什么?”

陈相闻把砖头放到连海平手里,说:“万一晕针晕的难受,把自己拍晕会好受点。”

连海平:“……”

他特别想一砖头把陈相闻拍晕。

陈相闻嘱托工作人员照顾好连海平后就匆匆前往停车场。

连海平握着那块砖头越想越气。

明明片场都出了这么大事了,陈相闻却为了个替身跑了。

沐细辛等到十点多,陈相闻还没来。

西餐厅内用餐的人寥寥无几。

没过一会儿,最后一个人也走了。

西餐厅的服务员看了他几眼,过来询问:“请问,需要上菜吗?”

沐细辛微笑表达歉意:“给我一杯白开水。”

服务员点头:“好的。”

沐细辛拿起手机,没忍住又拨了一个过去,那边一如既往的温柔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心里莫名的失落。

以前的陈相闻连一分钟都不愿意让他多等,两人见面除了不可抗力因素外,陈相闻总会早到。

他总是霸道又温柔的说:“等人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你看你把我折磨了多少次,你以后要努力赔给我。”

一语成谶,今天大概是在还债吧。

突然,他身边站了个人影。

沐细辛心中一喜抬眼看去,他眼里的光随着看到人影的脸而骤然黯了下去。

司沛温和微笑在他对面坐下:“看到我是不是很失落?”

沐细辛笑了笑:“没有,你怎么来了?”

司沛指了指西餐厅对面的那家咖啡馆:“我坐在那里,一直看你。”

沐细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服务员走过来,恭敬对沐细辛说:“先生,请问现在给您上菜吗?我们快打烊了。”

沐细辛抬头看司沛:“你吃晚饭了吗?”

司沛:“没有,一直在看你。”

沐细辛对服务员说:“上菜吧。”

服务员将沐细辛提前定的西餐端了上来。

司沛拿起刀叉切牛排:“细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陈相闻他……”

沐细辛打断他:“没事。快点儿吃吧,明天还要赶工。”

司沛始终如一温和切牛排,丝毫没有被沐细辛的话影响。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面对面吃饭了,我还记得高二那会儿,你才从城里回到我们那小镇子,我们是同桌又是对门,我妈早出晚归,我每天放学没饭吃,就到你家蹭饭,那会儿我就坐在你对面跟你抢一盘土豆丝……”

沐细辛切了牛排却食不知味,他把牛排切成小丁整整齐齐摆成一摞:“十一年了吧。”

司沛胃口很好,大口嚼着牛排:“谁也没想到我们都这么大了。其实,你24岁生日那年我到场了……”

沐细辛顿住:“嗯?”

他记得就是那年生日陈相闻向他求的婚。

而那年,司沛在外面跑通告,生日礼物是邮寄给他的。

司沛苦笑叉起最后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味同嚼蜡:“那年是我出道的第六年,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

他慢条斯理说:“当时,我买了一颗水晶,想要把它送给你,我连夜赶飞机回来,我当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也想了很多开场白,每一个开场白自己来来回回演了好多遍,那是我这一生演的最认真的戏……我想告诉你,从高二那年开始,我就……就有点喜欢你……”

“就这么一句话,我来来回回想了无数种表达方式……等我赶到你家楼下,看到陈相闻的车,我就知道,我又晚了一步,可是没关系……”

“我走到你家门口,我经纪人打来了电话,他警告我,如果我恋爱了,我到手的一切都飞了。我害怕了,始终不敢敲开那扇门,我在你家门外抽了三包烟后,我听到了里面的欢呼声,之后,我就走了……”

他样貌好,条子顺,脸能打,是他们那表演系的系草,才大一军训就被各大影视公司相中了。

大概是从小穷怕了,他出道很早,大一才上了一周的课就签了杂志封面模特与小成本网络剧男n号。

他很努力往上爬,命运也很眷顾他。

但作为一个爱豆,他没有谈恋爱的资格,于是他看着沐细辛与陈相闻走得越来越近。

在沐细辛24生日那天,大概是他人生第一次想要争取一下。

下了那么久的决心,经纪人一个电话就将他打回原形。

沐细辛淡淡看着他,眸子里波澜不惊:“过去的就过去吧,人要往前看。”

司沛因紧张而话语急促:“细辛,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还在等你。以前是我没有能力,处处被掣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名望金钱都有了。”

沐细辛平淡如水:“我结婚了。”

司沛愣了,断断续续说:“我知道,我是说如果,如果陈相闻……”

沐细辛斩钉截铁:“没有如果。”

司沛质问:“那陈相闻为什么今晚不来,今天是你们的结婚三周年。他根本就不在意你。”

沐细辛眸子很深,夹杂着些司沛看不透的情绪,他淡淡说:“你不懂。”

一句话让司沛无处容身,良久,他才喃喃开口:“好吧。”

陈相闻赶到时,看到沐细辛正好与司沛从西餐厅出来。

他心里泛酸,莫名的心虚,心里空了块,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连忙提着礼物上前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沐细辛冷淡看了他一眼。

陈相闻心里慌得不行:“细辛,剧组出了点状况……我……”

沐细辛有点儿累,淡淡说:“没事,回去吧。”

陈相闻连忙说:“好,好……”

小替身一定生气了。

晚上回到酒店,沐细辛不理陈相闻,这让陈相闻十分郁闷。

本来就是个替身,又不是他的辛辛,他生气关他屁事,为什么要心虚害怕?

陈相闻闭眼睡觉。

但他总是睡不好。

不晓得怎么回事儿,心里很难受,脑子里都是这个小替身。

我真是太善良了,看不得别人难受。

他想。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呢?

他又想。

最后实在睡不着,他发短信给小宋。

陈相闻:我以前惹过细辛生气吗?

小宋:惹过,怎么了少爷?

陈相闻:那我以前怎么做他才不生气了呢?

小宋:等等,少爷,我去给你拿点东西,细辛少爷特别好哄……

陈相闻:嗷嗷,那你快点。

没过一会儿,小宋敲开了陈相闻的房间门。

小宋将两个大榴莲递给陈相闻:“给,少爷。”

陈相闻皱眉骂着:“你神经病啊?谁他妈的要吃这玩意儿?”

小宋:“少爷,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