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细辛开车到玉树路时,果不其然在路口看到了陈相闻。

这么多年,老城区拆了又重建。

早先拥挤摇摇欲坠老式居民楼已经焕然一新,街道两头灯红酒绿,姹紫嫣红,但是比起城中心,这里依然很落后。

当年那条道路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就连在这里生活了九年的沐细辛都认不出路来了,没想到陈相闻却依然记得这条幽深长长的林荫道。

陈相闻站在路口,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孤单又寂寥,看上去十分落寞。

他旁边蹲着条野狗,如同多年老朋友似的蹲在他旁边,汪汪叫与他寒暄。

当年陈相闻每次在这里等他,都会带几根火腿肠来这里喂附近的流浪狗。

因此流浪狗们见到他特别开心。

沐细辛找好了停车位停好车就朝着陈相闻走过去。

陈相闻蹲在路边,时不时的看向西北方。

那里现在是一处购物广场,在十几年前,那里是沐细辛破落拥挤的小家。

当年陈相闻悄悄溜出来找他就等在这路口。

每次沐细辛从家里窗户上就看到站在路口的陈相闻,他会立刻下楼。

没想到陈相闻竟然记得这里……

陈相闻等在路口,执念看向西北方,那条野狗呜呜叫之后就走了。

走了几步,野狗又回来蹭蹭陈相闻的裤腿。

陈相闻撸撸狗头。

狗呜呜叫,好像在说:死鬼,这么多年,都不会回来看我下,就算不来看我,也该弄几根火腿肠来。

陈相闻喃喃说着:“你们还在,辛辛却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不要我了。”

狗汪汪叫。

它的同伴都去世了,只有它还活着。

它好不容易等来多年好朋友,好朋友却连根毛都没给他带来。

陈相闻看着苍老的狗,恍惚回到了当初。

在西北方的位置,那人探出窗户,冲着他这边张望,阑珊的灯火处,他眉眼青涩好看。

而在昏黄的灯火处,陈相闻被一群狗包围。

你再不回来,我就移情别恋了。

我也不等你了。

陈相闻赌气的发动心灵感应。

但是他的心灵感应,辛辛接收不到。

不然他早就应该回来了。

他以前特别怕辛辛不回来,现在特别怕自己忘记了辛辛。

他昨夜搂着小替身夜半惊醒——他似乎渐渐习惯了小替身,也渐渐的不那么想辛辛了。

忽然,路口处出现一个人。

眉目如画,披着暖黄的光,仿佛整个人镀上了成光晕。

陈相闻有一丝恍惚,眼里忽然有了光,蠕动嘴唇喊:“辛辛——”

待到人走近了,他才看到左眼眼角没有红痣。

不是辛辛。

他失落问:“你怎么来了?”

沐细辛淡淡看着陈相闻:“你等了多久?”

按照二伯母的话,在他不告而别后,陈相闻几乎天天来等他。

陈相闻:“等了挺久的吧。”

他现在都习惯了。

每次心情不好或者想辛辛了,就在这路口等会儿。

最难熬的是十六岁那年,辛辛走后那几天。

他天天来这里等他,他生怕辛辛回来找他,而他不在。

他望眼欲穿的等,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沐细辛伸手去牵陈相闻的手:“回去吧,这都这么晚了。”

陈相闻抽出手,与沐细辛保持距离,瞥了眼西北方,点头:“走吧。”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辛辛。

没有人能够夺走他对辛辛的爱,替身也不行。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爱上你的。”陈相闻斩钉截铁说。

沐细辛打着方向盘:“没事儿,你爱你的辛辛就足够了。”

小替身真是爱惨了他。

陈相闻本想狠下心来拒绝小替身,没想到心口又被替身给焐热了。

替身有毒。

他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幸灾乐祸我的辛辛不会回来了?”

沐细辛诧异问:“你为什么这么坚定的以为你的辛辛不会回来了呢?如果他不会回来,你等他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一问出口,陈相闻就泄了气似的:“他走后,我联系不上他,也找不到他,我大伯人脉非常广,说会帮我找他,整整一年多,杳无音讯。大伯告诉我,辛辛不会回来了,因为他走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无,已经做好了不再回来的准备,大概不在国内了。”

沐细辛脱口而出:“所以,你大学去了国外读?”

陈相闻:“对。怎么了?有问题?”

沐细辛确实有问题。

陈相闻的大伯是尔东集团的总裁,著名企业家。

以他的人脉与财力如果想找一个人却找不到,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这个人至少死了五十年。

他当初只是回到县城里怎么就找不到?

他回到县城将母亲丧事处理好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陈相闻,为此,他专门考到这座城市的大学,没想到陈相闻却出国留学了。

小替身不说话,陈相闻也懒得说。

在十一点多,沐细辛就与陈相闻回到庄园别墅。

管家立在门口恭敬喊着:“小少爷,细辛少爷,是否要为您们准备宵夜?”

陈相闻直接挥手:“不用,爷爷睡了吗?”

管家:“老爷还在书房。”

陈相闻朝着陈老爷子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陈书华戴着老花眼镜瞅着一份文件,听到推门而入声,他头也不抬:“回来了?”

陈相闻搬了个凳子坐在陈老爷子的身边,微笑说:“爷爷您还不睡啊?”

陈书华犀利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你不来,我马上就能睡。”

陈相闻笑了笑。

陈书华瞅了他一眼,随手在文件上签下龙走凤舞的字迹:“找我什么事儿?”

陈相闻:“有件事,我想跟爷爷商量下。”

陈书华疑惑:“什么事儿?”

陈相闻心里有点不舒服,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心脏抓紧,不让他把这话说出口。

“爷爷,我想跟细辛离婚。”

说完,他心里就似乎空了一块,说不出的难受。

陈书华瞳孔骤缩,宛如鹰隼的犀利目光中很惋惜,决绝果断说:“不行。”

他不知道沐细辛与陈相闻发生过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恩爱的夫夫突然会因为一场车祸闹离婚。

以他多年阅历来看,沐细辛是不错的,为人本分踏实,聪明能吃苦,处事圆滑而有规则。

最重要的是,他对陈相闻一心一意。

陈相闻在没出车祸失忆之前,与沐细辛恩爱有加,天天黏着沐细辛,每一天都是开心的,就因为一场车祸,一切都变了。

陈书华不想小孙子因这件事而留下遗憾。

毕竟人能遇到一次对的人已经是上天开恩了。

上天不可能再开第二次恩。

陈相闻争辩说:“我不爱他,强扭的瓜不甜。”

陈书华睥了他一眼:“当初你可是带着他来我面前,说你很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娶。如果我不让你娶他,你立刻马上就去跳长江当鱼食。”

陈相闻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有可能当时我只是一时脑热。”

陈书华:“那你现在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一时脑热?”

陈相闻哑口无言。

他这次真不是一时脑热,他想了一天了。

他不能让小替身挤走辛辛的位置,与小替身在一起时,他基本都忘记了辛辛。

他害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将辛辛忘记得彻彻底底。

陈书华语重心长说:“相闻,爷爷是过来人,活了七十岁了,人生最怕留遗憾。”

陈相闻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不想有遗憾才选择离婚。”

陈书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要想离婚,可以,你去问沐细辛,只要他答应离婚,我就不会阻碍你,不然,你想都别想。”

“我不答应。”书房的门被一下子推开,门外站着沐细辛。

他逆着光,下颌线紧绷,密长睫毛因光投下一片阴影,睫毛下如深潭的双眸十分坚定:“对不起,爷爷,我没有敲门,我不同意离婚。”

沐细辛从来没有被陈相闻这么粗暴折腾过。

这一晚上,他被陈相闻折腾到天亮。

陈相闻看着这黑莲花替身咬唇瞪他,眼睛红红的,生理性的眼泪落下,我见犹怜。

他心很疼,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折腾他。

他早就警告过他,他只是个替身,不要没有自知之明。

没想到他竟敢在爷爷面前如此斩钉截铁不想离婚。

他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占了辛辛的。

他为什么占了辛辛的位置却不想还给辛辛?

沐细辛被陈相闻牢牢钳制住,他咬着唇,手紧紧抓着床单。

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解释也没有。

他的态度很坚决,他不离婚。

他曾走过一次给陈相闻留下那么大的阴影,他不敢想象如果陈相闻有一天突然记起来,发现第二次是他把他赶走的,那对他又是多大的打击。

他顺从着陈相闻,最后实在是太疼了,他咬得唇都破了,鲜血潋滟。

陈相闻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看着沐细辛身上多处淤青,以大腿为主,他不仅没有宣泄恼怒的快感,反而生出了一丝心疼。

替身真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