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擦过草叶上的晨露,有什么声音在林中响起。

此刻正是蒙蒙亮的天色,太阳还没有升起,只有些微光,而林中光线更暗。

一轮淡去的月亮还在西侧的天空,周围挂着几颗格外耀眼的星星。

嘣——

又有什么响起了。

“小心!”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挤出喉咙,就看到林中的野道上有数条泛着寒光,像是长线一般的东西。

而同行者之一因为没有察觉,来不及撤回身上的冲劲,小腿已经血淋淋的一片,小半块肉直接被割了下来。

看到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设下的埋伏,他心中的那点冷静就被愤怒和仇恨所灭,但随即又被浇上一盆凉水。

有埋伏!

就在他屏息凝神警惕之时,就听到一声咻的奇怪声音,被晨风吹得摇晃起来的树影在地面上就像是某种扭曲的妖魔。

而那危险之物就藏在这让人心生恐惧的妖魔之中,飞射而来的手里剑在微光之中折射出冷光。

投掷!

遇袭的忍者嘴角不由露出嘲意,区区投掷就想命中我吗?

他想也没想地伸手抽出苦无就要去挡,右腿后退一步,直接踢在因小腿受伤的同伴身上,直接将人踹离战场。

只是那飞射而来的一枚手里剑,却在靠近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瞬间变为了数十枚,犹如剑雨一般直接将他钉成个刺猬。

他十指飞快结印,砰的一声,手里剑便钉在一截木头上。

“唔!”

身后徒然传来声响让他连忙回头,听觉比视觉更快,嘶的一声。

一个矮小的黑影跃下树干,随着那高举的手掌狠狠一拉,同伴四肢垂落就像是被高挂在屋檐下的人偶一般,已经失去了气息。

苦无绕过铁丝,直接刺入树干,飞快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后,矮小的身影就蹬地借力,直冲过来。

一个人?

那刚刚的手里剑怎么回事儿?

他随即握紧苦无应对,武器碰撞打出火花,对上的就是一双带着刀子的眸子。

力气不比自己大,不是伪装,是少年忍者?

心里有了判断,手上力气当即直接压了下来,只是对方动作更为灵巧,像是没什么章法。

手臂被压下,直接选择了下肢弯曲,右腿横扫过来,忍鞋上闪着寒光。

暗器!

他一惊,直接闪身就退,对方似乎料到了这番动作,靠着大腿的肌肉又驱使上身猛地抬起。

呲呲呲——

糟糕,苦无上的力气刚刚被卸掉了,两柄针锋相对的凶器,摩擦升起了一串火花,但自己这边是成年人,体格力量远不是一个少年能够抗衡的。

只是对方另有目的。

那张咬得发白的唇瓣在右腿扫过来时,微张,噗的一声,一根细弱骨针的千本就飞射而出,他双脚蹬地,使自己跃起,躲过下肢的横扫,千本擦着脸颊飞过。

格挡的姿势一变,下方人当即结印,他瞳孔不由紧缩,巳—未—申—亥……

不好,是豪火球之术!

结印速度极为熟练,像是练过千万遍,来不及打断,他落地瞬间一退再退。

只是步入林间,那豪火球的热气竟然还未喷洒而出,而在自己的后方不远处,感知到数十个气息,被包围了?

什么时候!

不行!

他必须活下去!

哒哒——

那脚步声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是要敲打在自己的耳膜上,他看着摇曳着身姿的树影,隐隐察觉了不对。

这时脸颊流下湿润,他伸手一摸,是血。

但手上的更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指处被割出了一道伤痕。

不行,一定要逃!

他身子离开树干,打算朝林子里去,只是没走两步直接摔到在地,头昏呼呼的,就像是中了某种幻术。

沙沙——

一只手拨开灌木,就像是猎人查看跌入自己陷阱的猎物一般,那矮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忍刀从身后抽出,穿过他的肩膀,直接将自己钉在树干上,然后一只手掌就像是要撬开自己的头骨一般放在他的额头上。

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美津在树林看着自己使出来的分/身术有些激动,真的很激动,虽然之前也用过分/身术带小孩,但在战斗里派上用场还是第一次。

虽然自己只是个菜鸟,跟在后面躺赢,但瞧着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就觉得有些那个啥,就是真的有种在玩游戏的感觉。

你看中二的时候,小朋友们的梦想不是当海贼王就是当火影的。

他没忍住伸手扯了分/身的脸皮,分/身瞪了他一眼,然后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这感觉就有种奇了怪了。

他从漫画里知道,影分身是有独立意识的,怎么感觉分/身术的也有呢。

难不成这是游戏设定?

他拍掉分/身的手,跑出林子,自己这边离得挺远,因为他是真菜鸟一枚,而且就一条命.

自己惜命的同时,好在和自己出来的小孩似乎看出来自己是个菜鸟了,没让他参与。只让他多弄出一些分/身装装样子。

但实际上,虽然自己查克拉感觉没消耗多少,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分/身变的不多,刚刚装场面对方还提前准备了分/身。

虽然没有直接目睹战斗,但他也发现了,对上两个忍者,那小孩也挺虚的,弄陷阱,又弄了好几个分/身搞声东击西。

“怎么……哇啊——”

美津刚出林子,就被挂在树枝上,脚尖就差个几厘米就靠地面的尸体给吓到了。

林子里光线不足,咋一看还以为有人在上吊,而和自己同行的小孩,啊呸,是忍者星回少年。

和亲戚家小孩差不多大,总觉得是小孩,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得改观了。

他走到对方身边,星回少年正掐着印,一手放在一名被钉在树干上的忍者头上,一动不动,应该是在用什么忍术。

而那个忍者已经昏厥,张开的嘴巴流出诞液,眼睛虽然睁开但全是眼白和血丝,看上去很痛苦,也很狰狞。

他有些不忍心。

就跑到另一边,被吊死的那个人那边,直接被杀,和被抓住受刑的人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不过他在游戏里第一次碰见杀人的场景,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他知道这是游戏,没什么不真实和真实的。

但这种虚拟游戏和在电脑上操纵着自己的角色砍人,造成的直观印象是不同的。

他有种真的目击了杀人现场的感觉。

而且这边的死相也不怎么好,右腿小腿被割下了小片肉,血淋淋的,而且流出的血的颜色不对,应该是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给割伤的。

而这个人的死因却是窒息死,面部发青,舌头吐了出来,被东西勒着的地方有抓痕,而勒着脖子的东西明显不是什么绳子。

他不由后退了几步,小腿在打颤,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的手掌已经出汗,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在心里道,这只是游戏!

星回睁开眼睛,总觉得耳边很吵,什么佛陀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词语不断钻入他耳朵里。

他朝站在那边不知道干什么的美津撇了眼,然后看向被自己钉在树干上的人。

山中家的读心术果然不错,这两个忍者是生活在火之国附近的小忍族的人,他们的居住地已经成了火之国的囊中之物,千手也将那边的忍者尽数杀光,两人算是遗孤。

只是没想到在进入森林的时候,被他感知到了,配合着各种工具也算让自己得手,他抽出苦无直接抹了对方的脖子,躲开喷溅出的血液。

美津察觉这边动静,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发直,整个人好似都愣在了原地。

星回见他这幅样子,不由皱了皱眉,他抽出忍刀时用了收集。

又到林子里,将自己的铁丝收回来,这种金属的线状武器很难说是铁,因为它很柔软,但却异常锋利。

他越过美津,将那具尸体放下来,将铁丝上的血给擦去,偷偷让系统标记,顺便收刮了两人身上的一切可用物品。

“我们快走吧,可能有人在追击他们。”

在林子里晃了一圈,把痕迹清理掉的星回,对着似乎回不过神的美津道。

美津看着他,发现这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忍者的神情严肃,又戒备地扫过森林。

他深吸了口气,钻入了林子里,星回踩着他的脚印,在后面弄出其他的痕迹,他做的十分熟练,就像是个老道的忍者。

看上去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可到底是否习惯,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美津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出行的激动,忍者战斗带来的刺激,忍术实践带来的乐趣,都让苦无割断脖颈,鲜血喷溅的场景,还有那两具太过真实的尸体,给狠狠浇上了一盆凉水。

他试图用昨夜的雄图大业的伟梦来调动自己的情绪,但效果不佳,只能用赶路的疲惫试图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

直到晚上星回在给打来的兔子剥皮时,他才挤出了一句话。“纱织和晴生,以后也会像你这样熟练吗?”

熟练。

不仅仅是杀人上的熟练。

还有此刻对方正用刀子在兔子脖颈处划开一道口子,又在四肢靠近脚掌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就像是脱衣服那样,整张兔子皮都被剥了下来,没有出血。

忍刀放在那手腕粗的脖颈上,狠狠一压。

咔嚓——

声音很小,还没那些有些潮湿的木棍在火堆里嗤嗤的响声儿大,但在美津的耳朵里却在回响,勾起了白天战斗结束后他所看到的场景。

忍者世界的底色是残酷的。

他之前从未意识到,看漫画的时候,鸣人的梦想和励志,还有内容上诸多的槽点让他还感觉这个世界其实没什么。

对,就像对自己重复的那样,是个游戏,就像自己抱着云养娃的心情带那两个孩子一样。

可有时候游戏也真实,如果他照顾的两个孩子作为NPC继续成长起来,有一日他们会奔赴战场,然后杀人,或者被杀的话。

美津抱着膝盖坐在火堆前,他感觉自己这一天身子都没有暖和过。

喜欢故事,想写些故事的人,性格上多少都是有些感性的,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太好,但他不想那样。

只是个游戏这种鬼话不过是自欺欺人,投入感情之后游戏就不再是单纯的游戏了。

星回将清理干净的兔子肉放在火堆上。“这是忍者的宿命。”

宿命。

真是让人讨厌的词。

美津瞧着那在火堆上翻铐的兔子,又看向地面上它的皮毛。

原著里和宿命紧密相连的大概就是那位可怜的丘比特了,但最后所谓的命运不过是血统论这种玩意儿。

这真的是忍者的宿命吗?

如果是的话,那自己所在的涡之国会不会也和原著里的那样。

美津突然打了个寒颤,如果按照原著来设计这个游戏的话,灭国灭族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也要成为忍者!”

他突然道。

星回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安静地说。“你不用成为忍者。”

“为什么?”他不解。

看了白天的那场面,知不知道自己能说出这句话得鼓足了多大的劲儿啊!

“你不是想给孩子们写故事吗?”

听到这句话,美津不由抿紧唇,孩子和大人始终不一样,自己是成年人,生活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游戏外勾心斗角,每天在各种关系里疲于奔走,回到家每次都说不想再出去了。

而他能在成为美津这个妇人后继续游戏,就是为了那点小治愈,就像有人靠着那些猫猫狗狗的视频来充电,他也靠着逗小孩来让自己忘掉那些烦恼。

给孩子们写故事吗?

他在心里嘟囔着,被火燎的干涩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美津姐,你知道为什么我认为这是忍者的宿命吗?”

美津抬起头,隔着火堆看过去,少年的脸庞被火光映照的很清晰,但脖颈之下就像是被埋在了污泥之中。

心里徒然出现的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怔愣,对方也抬起头看过来,清秀的脸颊上没有笑容,眉眼之中带着点愁绪和凌厉。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觉得这孩子挺温柔的。

一场战斗,一把刀,就能改变一个人。

唇瓣在火光下蠕动,美津感觉整个世界就好像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只听到对面少年的声音。

对方用着古井无波的声音,这么说道。

“我家的父母已经死了,所以爷爷说了,你要成为忍者,隔壁的阿姨也说了,不要让你爷爷失望,不太熟可能是叔叔的人在路上遇见了,也说,你要成为像你父母那样的忍者。”火堆里的柴这是炸了下,美津缩了下脖子。

他在这段话里感受到了一种熟悉。

那种熟悉名为父母的期望。

“你要成为忍者,这句话是老话,我爷爷对我说,而我太爷爷也对他说,慢慢的往上,又往下。但是,你或许能对纱织他们说,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想去做的。”

星回低下头。“美津姐,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什么都不懂的粗人,只能拿刀去战斗。”

小时候父母总是对他抱有期待,对于上个年代的他们来说,铁饭碗的选择是没问题的,上好的初中就能考好的高中,好的高中指不定半只脚就踩进了大学门。

这里的父母对孩子也有期待,只是那个期待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变过,而时代也造就了两种父母所见到的东西也不同。

看到的越多,能够思考的就越多,给出的选择也会变多。

忍者的宿命是没有选择的,而没有选择的原因是没有新的的想法注入,为什么没有新的想法,因为世界的底色是残酷的。

自己没法拿刀,所以去拿笔战斗吗?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报纸,想起了在涡潮村内流传开来的大圣的故事,想起了在报纸上刊登的那些东西。

又想起了历史上弃医从文的那位先生,总觉得刚刚失落的情绪又被激上来了。

只是。

“你说的我能明白,但是我觉得想要实现有些困难。”想象总是美好,但他却不是什么浪漫主义者。

星回给肉翻了个身。“我知道,无论多大的改变都非一朝一夕,但我会成为漩涡一族的族长。”他压低了声音,就像是许诺一般地道。“我会重建这个国家,我不想再让我的亲人,朋友,进行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

“……”

唉呀妈呀,这是不是就是那种阵营领袖的发言啊,带着我们这群玩家打天下,虽然没什么CG那种特效大场面,但挺让人觉得刺激的。

美津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个滑稽的想法,随即对他咧嘴一笑。“兄弟,有志气,你要真打算这么做,我就跟着你干!”

该死的,直播没打开,要不然得一堆人喊666。

“嗯。”星回矜持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美津姐,你和我称兄道弟,可能不太好。”

“……”

……所以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也不能忘人设,吗?

不过这小子说的还真对他胃口,如果真打算重建涡之国的话,就得好好改造这地方,尤其是风气,尤其是那张封建主义不能有,只有打造好和谐环境才能让幼苗茁壮成长。

这种大事情,光靠自己和易水可能不行,得去多骗些人来。

不能搞建设,咱们也能在这边研究忍术,研究熟练度,不是嘛?

谁敢灭咱们,就把他先灭了,而且就算那群家伙想苟着,这边也足以让他们过的有滋有味的。

嗯。

一定要多拐些人来。

好了,层次又高了,这次已经开始走一条未来霸主之路了。

美津一通脑补,就把之前的烦闷抛之脑后,他心想着,自己原来是辅助的料啊。脸上还时不时露出猥琐的笑容,让一旁的星回顿时感到后悔,自己的引导怕不是出问题了吧?!

他又不禁苦恼起来,如果真的出问题了,这回去要怎么和青太那一家老小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