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筠在家待了两天,就跟着叶惟天一道去华都,还带着白爱平。
叶惟天今天大早就过来,白建国和沈秋红夫妇二人想在去之前跟他说几句话。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一去就是去两个。别看白静筠香江都去过了,可在父母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加上这次又要多带一个弟弟,而且白爱民的情况,他们还是不太放心。
所以叫上叶惟天,也是想要多问问那边现在的情况,在跟叶惟天多嘱咐几句。
白爱军带着白爱民去地里干活了,白静筠和白建国,沈秋红夫妇三个人在家等着叶惟天。
听到敲门声,白静筠打开院门,就看到叶惟天笔挺的站在外面,“你来了。”白静筠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后面有几个在外面的村民围在一起看着这边小声说着什么,许是看到了叶惟天的车,也有可能是看到叶惟天的脸,认出他来了。
见村民朝她望过来,白静筠冲他们笑了笑,便让叶惟天进来,然后关上了院门。“你自己开车来的?”她刚才看车里,没看到叶家那个年轻的小司机。
叶惟天轻声嗯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东西地给她,“给伯父伯母买的。”
白静筠笑了笑,“昨天你不都买了好多了,怎么今天还买?”
“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叶惟天淡定的说。
白静筠便笑笑,“行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这里替我爸妈谢了。”
叶惟天张了张嘴,最后闷闷的说了一句:“不客气。”
白静筠看着他有些吃瘪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从在香江见到叶惟天,其实两个人并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说过话。关于叶惟天是如何突然清醒的,又为什么他在幼时就遭受了那场人为的劫难,明明这么些年一直都是痴痴傻傻的,却能够在清醒的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懂,就好像过去的几年不过是一场梦一般,这些事,白静筠都没有过问,叶惟天也没有主动提。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现在这样平和的关系,谁也不想主动打破。
不只是白静筠,包括叶老爷子和其他很多人都有所奇怪,只是因为叶惟天清醒之后在华都跟叶老爷子关起门来聊了半天之后,出来就带着周艾伦去了香江,然后就是在了临江县白家这里,所有那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自然,也就没机会跑到叶惟天面前。
白建国见到叶惟天,问了一句:“早饭吃了吗?灶上还热着包子和粥,要不要再吃点?”虽然知道叶惟天住在招待所里,不过白建国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叶惟天笑笑,“吃过了的。”
白建国这才点点头,那边沈秋红看到叶惟天提来的礼品,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礼节。昨天就拿了一堆东西了,今天还买这些做什么。”
“孝敬二老,应该的。”
白建国听到这话,嗓子不由得一噎,沈秋红愣了愣,笑的有些勉强的让白静筠将东西拿到她屋里去。他们家里倒是有个放杂物的小房间,可白静筠从香江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还有叶惟天和其他人送的礼物,都是精贵的东西,不可能随意放在杂物间里面的,不安全,到时候损坏一点,可有的他们心疼的。
白静筠便说干脆放在她屋子里好了,到时候她弄个阵法,除却白家的人,旁人都进不去。
白建国两口子一想,刚好,白静筠和白爱民要去华都了,白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到时候有人上门来,就说闺女去华都了,房间要给她留好了,女孩子的房间本就不能随便进,便是自家亲戚也不好说什么的。
不是他们心眼小,可他们这小地方,到处都是沾亲带故的。自家正儿八经的亲戚还好,怎么说都行。就是那些不远不近的亲戚,你要是说了什么,转天就到处给你传闲话去,什么小气啊,看不起人了呀。虽然白建国两口子也不怕人说,反正他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心里觉得憋屈,都是亲戚一场,你想着对人家好,人家却见不得你好。
这种事儿也不是只发生在他们一家人身上,之前村里有个人家就是,家里的孩子出门去当兵,听说立了个大功,加上孩子又聪明懂事,努力肯干,又得了上面首长的赏识,直接提拔做了部队的军官,他家原本穷的叮当响,孩子也是因缘际会才去当了兵,现在当了干部,能得国家的工资了,孩子孝顺,部队里吃穿都不用花自己的钱,便吧工资一分不少的都寄回来。
结果那家里的亲戚一听说了这个,就开始今天一个明天一个的上门来打秋风了。
你要是借了还好,不借就到处骂你不顾亲戚死活,有钱了就装大爷,后来借了钱的更是白眼狼一样,不仅不还钱,还变本加厉的越要越多。
那家人不肯借了,就去说他们的坏话,还说败坏他们儿子的名声,说是要去部队告他之类的。甚至还有人,把自己闺女直接送上门去,说是早年爷爷辈儿就定下的亲事,那家人一看那闺女,是个傻的不说,还有残疾。怎么可能同意,更何况,哪儿有什么定亲的事,这两家人早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了,几百年前就不怎么来往的,哪里会有什么亲事来定的。
那闺女的家里人就跑出去到处嚷嚷,说他家的儿子把他们闺女给糟蹋了,又不肯娶回去,自己拍拍屁股就去部队当大官去了什么的。最后闹得上面来人调查,那家里人的儿子原本能升一级的,就因为这个,赶上那会儿形势不好,直接就给复员回来了。
后来一家人都搬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所以说人言可畏,人心要是坏起来,你根本想不到会坏到什么程度。更何况,谣言这种东西,都是越传越真的,有时候旁的人听了,就算知道不对,可人家只管听个热闹,能帮你说句公道话的,太少了。
所以尽管白家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几个孩子也都渐渐开始有了出息,尤其是小筠是有那大本事的,白建国和沈秋红两口子也一样老老实实的该干活干活,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从不对外人炫耀什么,哪怕是亲近的人,也如往日一般交往着。
白静筠觉得,白建国夫妻二人并不是懦弱,而是谨慎,他们并不是胆小怕事,却知道该如何平安的过自己的好日子而已。
其实这样也好,他们能够这样稳住,白静筠带着白爱民去了华都也能放心点,虽然说这边有周家看顾着,也不会没人跑来找白家的麻烦。
沈秋红洗干净了水果,装了几盘点心端上来,自从家里日子好了,沈秋红在吃食上面就不会在亏待家里人,这些东西本就是应该拿来吃的,难不成学着村里的某个老太太,得了点好糕点,就放起来说要到重要的日子才吃,结果后来日子久了,再打开时都发霉了,想吃,都吃不了了。
招呼着叶惟天吃水果点心,沈秋红忍不住问他:“你和你爷爷现在住在哪儿呢?”叶老爷子祖孙跟叶家人的关系,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当初就连叶老爷子被平反,从这里回去,来接他的居然都没有一个叶家的人,还是别人来接的。这下,是人都知道他们两祖孙两个和叶家其他人怕是关系十分僵硬了,估计就算回去了,也不可能住在一起。
“在我爷爷的一处老宅子里住着,是个四合院。”叶惟天谢过沈秋红递过来的一个点心,他咬了一小口,眼眸微微亮了亮。
白静筠看字眼里,心里道,爱吃甜食吗?
“就你们祖孙两个人住在哪里啊?”
叶惟天摇摇头,“还有爷爷的警卫和他的家人,爷爷和我都不会做饭,那人的老婆孩子都在外省,爷爷觉得他们总是这样分隔在两地不太好,便说家里缺个做饭的,让他们家人都到华都去了。”
沈秋红忙道:“这样挺好的,老爷子就是想得周到。”她说完,看着叶惟天,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惟天便主动说:“我父亲他们,住在我爷爷原来的那个房子里,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来往。爷爷说,以后大家各自过各自的,各自安好就行了。”其实叶老爷子的原话比这个决绝的多,当时面对找上门来的叶家其他人,叶老爷子当时就冷了脸,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抹眼泪,又是悔恨又是伤心的,叶老爷子心里半分都没有动摇。
他自问并不是偏心的丈夫也不是偏心的父亲,他跟第一任妻子的感情的确是最深的,可是他对于莎也不差,对于沙后来生的孩子也都是一样的。
还有他的长子,最让他伤心的就是叶之章了!要知道,被下放的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他的亲儿子!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当初不站出来相送,如今也不去接,现在他们回来了,他却只会跟在这群人后面到他跟前来诉委屈!
他叶正业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这辈子一个好儿子好孙子都没有!不,还好他还有一个叶惟天在身边。
一想到叶惟天,叶老爷子看着面前这些人就心烦,厉声喝道:“都别哭了,老子还没死呢,一个一个是觉得我活的太长了吗?”
老爷子一发火,叶家人顿时就不敢在嚎了。他们本也是做做样子,此刻见老爷子怒了,便一个一个缩着脖子躲在于莎后面不吭声。
叶老爷子顿时心里一片悲哀,他戎马半生,为国家为人民付出一切,却在自己的家事上面狠狠栽了跟头。
看看眼前这些人,一个一个人模人样的,可是办的事,却——老爷子觉得骂他们都是脏了自己的嘴,关键是,还得把自己骂进去,想起来就可恨。
挥挥手,让警卫员把人都轰走,也不管他们在那一人一嘴的嚷着什么,反正听着就烦。
叶老爷子是眼不见心不烦,也懒得去管这些人出去以后会在背后跟人议论什么,总之他是一眼都懒得多看他们了。
“你爷爷这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呀。”白建国叹气。
俗话说,养儿防老。平常百姓尚且是如此,叶老爷子坐到那个位置,苦他吃了,福气家人跟着享了,可是真到出事的时候,她们却将老爷子一脚踢开,怎么能不让人伤心?
沈秋红也生气的说:“真的是不孝顺。”她说完想到叶惟天还在这里,那里面还有叶惟天的生生父亲,忙道:“惟天啊,我不是说你父亲,他,唉。”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当初叶老爷子说叶惟天小时候是因为他出差办事回来才会这样的,不过一岁多的孩子,话都说不清楚几个,走路都走不稳当呢,不得家里人静心照看着?
他们农村说孩子放养,可一岁多的时候,也是不错眼的盯着的,生怕磕了碰了的。
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沈秋红听说当时他们家还有保姆在家里照顾着,怎么能好好的一个孩子,说给烧傻了就烧傻了呢。
沈秋红虽然是个没什么太大见识的,关于这种什么后奶奶后娘的却是门儿清,一听便知道这里面肯定少不了她们的事儿。要是真的心疼这孩子,凭啥其他孩子从小到大都稳稳妥妥的,就这一个三天两头就是病的,而且孩子烧傻了,竟然也不送去医院,叶老爷子被下放那是没办法,可叶惟天这情况谁会让他跟着一起?这还不够明显吗。
真是黑了心的一群人!如今也该让他们吃吃苦头了!
叶惟天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那些人私下里劝他,都是一家人,既然已经回来了,何必那么生分,过去的,就过去吧。叶惟天面无表情的将那人直接请了出去,并且永远不会再让他登门了。
自打清醒过来,他总觉得自己的情感有些淡漠,对于叶家人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儿,既没有深刻的仇恨,也并不想要原谅。他们对于他来说,仿佛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引不起他的一丝波澜。
只有叶老爷子,老爷子真心对他好,也一直照顾着他,即便两个人都被扔在最偏远条件最艰苦的地方,叶老爷子也想尽办法的让叶惟天好好的,若说叶惟天如今还能有的亲情,也就是老爷子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除了老爷子,他的脑海中就只一直记着,在遥远的南方,还有一个人,只有那个人,才能给他答案。
叶惟天抬眸,看了一眼旁边正吃点心的白静筠,微微勾起唇角,是了,这个人,现在和以后,都会在他的身边,也只能在他的身边。
白静筠正吃着点心呢,忽然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一转头就对上叶惟天灼灼的目光,险些被点心噎到,呛了一口,旁边沈秋红忙倒杯水给她,“你慢点吃,那不是还有那么多嘛,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白静筠瞪了叶惟天一眼,喝了一口水咽下那块点心,才抗议道:“我不是小孩了!”
沈秋红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是啊,小筠已经是大孩子了。”
这话惹得白建国也笑了一下,“小筠,你到了华都,等你叶爷爷给你和爱平办好入学手续,你还是要收收心,好好学习才是。”
白静筠苦着脸点点头,她之前也想到过念书的事儿,后来不是一个接一个事情出来,吧这档子事儿就给忘记了嘛。现在白建国提起来,白静筠也想起来了,她逍遥了一个假期,眼看着入初秋了,也到了开学的时候,在一开学,她就是高二的学生了,马上就面临着毕业,华国已经恢复了高考,按照现在的学年制,白静筠就是妥妥的毕业生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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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
晚上,叶之章已经陷入熟睡中,睡在他旁边的妻子何岚缓缓起身,听到旁边丈夫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悄然下了床,朝楼下走去。
何岚借着月光,一步一步走下楼。
今天小楼里只有她婆婆和丈夫在,二叔他们一家子早就在婆婆的帮助下,在外面买了新的房子住。她虽然是于莎的远方侄女,到底比不上人家的亲儿子,还得尽心伺候于莎,幸好叶之章听她的话,又给叶家生了两个孙子,算是叶家的大功臣。
叶家的这些家产,她何岚的儿子也是有份儿的,不能都让二叔一个人占了去。再怎么说,叶之章可是叶家的长子,她的儿子,自然就是叶家长房的子孙。往前面几十年来说,二叔那一家子,可得排在后头呢。
何岚下到一楼,接着厨房微弱的灯光往里面探头看,发现王妈正趴在厨房的台子上面睡着了。
灶台上面熬着粥,里面加了一些药材。于莎到了年纪,对吃食上面却愈发的精细起来,粥要熬得烂烂乎乎的才行,而且不能大火,得是小火细炖的。
因此王妈每天凌晨就得给她熬粥,到了早上她醒来,刚好能喝到。
何岚嗤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却学了一堆富太太的做派。她站在门口,唤了两声王妈,王妈一动不动,何岚放下心来,走到那熬着粥的砂锅前面,打开了盖子,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纸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于莎是婆婆又是姑姑,可也不能让她挡了自家儿子的道。
叶家发生的事儿,叶老爷子不清楚,远在临江的叶惟天也不知道。
而白静筠,等到这一年的八月底,她带着弟弟白爱平,和叶惟天一道,踏上了去往华国最重要的中心——华都。
在那里,等待她的,是全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忽然开始下雨了,原本都开始穿短袖的我,只好又拿出来了我的小针织衫套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