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捡到一张嘴

作者:人型代码

镇长扭头瞪王乐,王乐缩着脖子往后退,他想跑。他本来是觉着这些年镇长挺护着镇上的人,今天就算是两边的人打起来也不可能向着外人。再说还有张所长,那可是镇长的拜把兄弟,这么些年但凡镇上有点事,哪回需要他,都能摆平。可眼下张所长这个表现不大对劲儿啊。

那个赵所长是谁?多大的官儿,这小警察这么有背景吗?他现在算是明白啥叫阴沟里翻船,啥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就在王乐被镇长瞪得抬不起头,不断往后缩的时候,里屋传出老人的声音:“镇长和张所长都来啦?快屋里坐,我这动不了,就不给你们沏茶了。”

“李惊呢?没在家?”镇长说着就要往里屋走,被张景澄眼疾脚快地拦在门口。

“你这小同志怎么回事?挡着我是什么意思?”镇长打量着张景澄,觉着这小子看起来不大顺眼。

张景澄笑了笑,说:“怕你一会儿吓着,先给你提个醒。”

“提什么醒,莫名其妙!”镇长推开张景澄,可才走了两步,就又退了回来。

张景澄不错眼的盯着他,确定他这反应不是装得,暗道,看来镇里的人是真不知道?像是为了最终确认这个推断,他又问镇长:“你一直不知道他们能变成这样儿?”

镇长喘了两口气,擦了把脑门上的虚汗,“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显刚刚是真吓到了。

“要是不想更多人被吓到,你最好让他们先回去。”张景澄提醒着指了指外面的那群人。

镇长还是明白事情轻重,只留下了张所长和王乐,让其他人先回去。那群来了没两分钟就被强制离开的汉子们一脸莫名其妙,而镇长也没解释,把他们送到门口,就又赶紧回来了。

王乐不知道里屋现在什么情形,只是好奇镇长的反应,也凑了过来,等他往门里看过一眼后,立刻‘妈呀’一声吓得坐在了地上。这李惊的脖子怎么能伸那么长?还有那身子扭得跟麻花似得,这,这还是人吗?!

床上的老人看到王乐这种反应,眼神阴狠地盯了他一眼,又盯张景澄。

而张景澄也正好向他看来,笑眯眯道,“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说一说了吧,老人家!你们到底是什么?还有你那送子符里!”

镇长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一茬,皱着眉问:“什么送子符?”

老人冲张景澄冷笑,也没答镇长的话。

镇长又问张景澄:“李惊这样是你弄得?能不能先把他给……放了?”

“不行,这人太危险了,已经伤了我们一个人。”好不容易定住了,怎么可能放了他。

就在这时,小李警官急匆匆地带着一队白大褂走进来,120终于到了,三哥的腿看来是保住了。

张所长全程跟着小李,那股狗腿般地势头看得在场众人实在不适。张所长恐怕小李误会似得,对受伤的三哥倍加上心,有人献殷勤张景澄干脆把位置让出来,拉上小李退到一旁。

“赵所长什么时候来?”张景澄问。

小李:“已经在路上了,快了吧。”

“那咱们能先审这两个人吗?”

“可以,我去车上拿档案薄。”小李说着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三哥已经被抬上救护车,钟免本来想跟着,奈何张所长实在是热情得不得了,非要自己跟着去。三哥也说:“小钟你留下,看着点小张子。”话是这么说,实际那意思还不是不放心,怕张景澄一个人留下来出点啥意外情况,再被欺负了。

钟免也觉着自己留下来比较好,要是万一那李惊挣脱定身符的结界,张景澄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

“那就拜托张所长费心照顾我哥了。”钟免说。

张所长巴不得远离这浑水,自然是乐意之至。

卧室里,一排塑料凳上坐满了人,王乐没敢进去,但镇长让他不许走,他也只好缩在客厅的沙发里陪着。

小李手握档案薄,道:“李树坤,我是汉城公安局警员李子骁,警号XXXX67,现在请你将送子符事件如实交代。”

李树坤阴沉着脸,耷拉着眼,憋着嘴,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早跟你们说过,我这送子符是合法的,你们不信,既然你非要问,那我说出来也无妨。只不过,”他视线转到张景澄脸上,“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众人齐齐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张景澄到底是什么?

张景澄也是一脸诧异,“我是什么?我当然是人。西山张家第一百十七代玄孙。”

“难怪,难怪你有这等机缘……”李树坤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张景澄眉头皱了起来,这老头好像知道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听张景澄这么问,李树坤竟目露惊异,“你还不知道吗?你身上功德远超常人。起初惊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但见你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本来,正常人的功德就算是我们这种老家伙也轻易是看不见的,但你不一样,你身上的功德厚得像背着一座大山,白晃晃地让人想忽略都难。连惊子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我了。”

张景澄:“……”

钟免:“你看我干嘛?”

“你没开阴阳眼吗?”张景澄问。

“开了啊,怎么了?”钟免纳闷了。

张景澄又不说话了。

李树坤听明白了,大笑道:“功德哪儿是阴阳眼能看到的?!”

“那你为什么能看见?”这回是小李发问了。

李树坤道:“我们这一族天生就能看得见,要说起这个,那话可长了……”

这得从上个世纪说起。

九百多年前,八宝河畔只有个小村子,村民们信奉河神,一旦谁家有人生病便到河边祭拜,因为灵验,村民们对河神的存在深信不疑。

这村里有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老妪带着一个八岁的小孙女。她的儿子儿媳好些年前出门做生意就没回来过,还把家里唯一的牛车给赶走了。老妪又要种地又要带娃,没过几年就累得浑身毛病。孙女儿八岁这一年她终于累得病倒,家里又没有钱请大夫。

老妪想着自己可能也活不了几天了,便想把小孙女托付给里长家照顾,附赠她家的几亩田地。

事情定好的那天晚上,小孙女一个人偷偷哭了半宿。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她知道奶奶是实在没办法才做出这个决定。但她不甘心,她和老人感情很深,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看老人病逝。

于是,她半夜爬起床,跑到了河边哭求河神救救她奶奶。祭拜的礼仪她懂,但她家穷拿不出像样的祭品,她便向河神起誓,愿以自身为祭品,只求河神保她奶奶平安。

第二天早上,老妪起来没有找到孙女,急得寻遍了全村,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她孙女,包括里长。老妪和里长争论起来,偏说是里长藏了她孙女,里长又没干,怎么可能认?两人争论不休,这事越闹越大,最后传得人人皆知,甚至闹上了公堂。

可衙门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孙女,最终成了悬案。

渐渐地村里人发现老妪的病竟然慢慢好了,不但好了,她干起活儿来也比以前更有力气,就像是一下年轻了好几十岁。

这件事连老妪自己都觉得奇怪,村里人的流言蜚语更是传得满天飞。

那是个唾沫星子喷死人的时代。

里长甚至还说是老妪将她孙女的寿命抢了过来,把她孙女献祭给河神了。这个说法当时被传得非常广,老妪听说后,气得一口血喷出一丈远,当晚便自己投河自尽了。

自那之后,这个村子里再也没有婴孩出生过,凡有怀孕必定死胎。而里长每晚都做噩梦,白天起来就说胡话,人们都有说他疯了。

里长的家人苦不堪言,他的儿子老婆跑到河边给老妪烧香烧纸天天祭拜。终于有一天晚上,里长儿子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老妪的孙女跑到他们家里,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你们要给我奶奶盖座庙!’。

于是,里长儿子发动全村人在河边的山脚下盖了一座庙,还按照老妪的样子请人专门刻了石像。老妪姓宣,这庙就叫宣女娘娘庙。

香火燃起的那天晚上,全村所有去上过香、祭拜过的妇女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老妪领着她的孙女,怀里抱着一个裹着鲜红襁褓的婴儿。

几个月后,这些妇女相继有了身孕,里长的儿媳也怀上了孩子。只不过,她没有像那些妇人一样惊喜,而是心事重重,直到十月后她产下一子——那是个上人下蛇的孩子!!

也是到了这时候,儿媳妇才告诉家人,那天她梦到的不是裹着红襁褓的婴儿。老妪在她梦里,怀抱着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儿,那孩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长满青色鳞片,睁着的眼睛里是一双竖瞳。

里长全家对这个孩子又敬又怕,因为之前种种他们认为这孩子很有可能跟河神有关,杀了怕再出怪事,养着却又不敢亲近。最终实在没辙,里长的儿子便带着妻‘儿’住进了宣女庙。对外只说是庙观需有人打理,实则是为了养活那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

李树坤说到这里,众人望着他的竖瞳,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张景澄问:“那宣女庙就是后来的送子祠吗?你和李惊都是里长的后人?”

李树坤点点头,片刻后,继续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