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知青的选择在她的意料之中,陆漫漫包括曹三妹都没说什么,也只在人都走了之后,曹三妹嘀咕两句,这就是现实。

女知青的事情对陆家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并没有过多的留意,依旧是该干活的干活,该上学的上学。

1789年六月,陆漫漫毕业前夕,清溪县终于下发了允许分田到户的红头文件。按照规定,凡是清溪县户口的,不论男女大小,每个人根据地质的不同可以拥有一亩二到两亩半的田地。

这个文件一下发,不少人村民都炸了锅。

农村人对法律的认知不够,很多人并不是孩子一出生就去报户口的,而人口死亡了,也是如此,并没有立刻去销户。

分了田地,之后过好过坏都是你自己的,公社再不会给你分粮产。为了能多分一点地,不少人就找到各自的大队、公社去报户口。

陆文聪最近是忙成了狗,分田到户的文件已经下来了,如今地里的庄家种好了,只等着这一季度过去,之后田地就成了自己的。他不仅要忙着田里的事情,还有大队户口也要落实。

连轴转了两个月甚至错过了陆漫漫的毕业典礼,她才总算是把高坪大队的人口给整理清楚。高坪大队总共有近百户人家,这些年嫁出去的、嫁进来的,每一户都是五六口人。

陆漫漫的户口本来是迁出去的,后来毕业她并没有依照学校的安排,而是毅然回乡,户口又给签了回来。

八月初二,陆文聪召开大队会议,这一次不用他挨家挨户的喊,每一户的户主都来了,甚至那不是户主的,也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调试一下大喇叭,确认每个人都能听见,陆文聪开了口:“这次的会议为了什么,我说大家心里也应该有数。六月咱们接到上级的要求,以后不再是集体劳作按工分分粮,而是按照人口分田到户,土地由你们自己种植,公粮也按照你们所持有的土地自己去交。”

“按照标准,咱们大队每人可以分的两亩五分地,每亩地每年公粮需要上交一百斤。”见有人要说话,陆文聪抬抬手示意大家先安静,“这个数目不是我定下的,是国家定下来的,咱们这种田地每亩一百斤公粮,比咱们稍微好一点的一百五十斤,当然还有每亩地两百斤的。跟他们比起来咱们这公粮算是少的。”

“大队长,那交完公粮剩下的粮食咋算?”

不等陆文聪开口,高图转过话筒,“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都分田到户了,你地里的东西,剩下的自然就是你自己的。要我说这事对那些干活勤快的人是有好处的,咱们都是庄稼人,怎么弄才能让地里长出更好的庄家,这些不用我说你们都清楚。你越勤快,到时候收成肯定越好,你磨洋工,那到时候”

高图嘿嘿笑了两声,“都分田到户了,你们可别想着再跟以前一样欠国家的粮食。公粮到时候肯定按时交,都是一样的田地,到时候人家能吃饱吃好,你自己饿肚子,那只能说明你懒。”

集体下地干活刚开始几年还成,大家都比较积极,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应付了事,磨洋工拉呱的能占一多半。高图知道他们啥意思,就是觉得到时候分的粮食都一样,干多了不值得呗。

还是国家这个政策好,到时候田地是自己的了,你干不好只能饿肚子,别人干得好人家就能天天大白馒头。到时候你可就怨不得别人了,只能说你自己懒。

“一会儿呢,每家都派个人过来抓阄,咱们的土地虽然都差不多,分到哪边还是看你自己的运气。另外过几天的秋收,这是咱们最后一次集体干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磨洋工不出力。”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明白,陆文聪就让人拿了个纸箱子上来,然后从一小队开始一个一个的排队抓阄。

看到这个抓阄模式有人嚷道:“大队长,这让一队先抓是不是不公平,等到我们五队的时候,那不就没多少了?”

陆文聪看了他一眼,发现不少人都有这个想法,他又拿过话筒,“咱们大队的地就那么多,以前你们哪个队在什么地方干活,这片地方就属于你们哪个队的。一队先抓,抓的也是他们一队的地盘,跟你们二三四五没多大关系。咱们大队地多人少,你们也不用担心分不着地。”

按照规定分完地之后,他们大队还会剩余不少的田地,这些地方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都种上树木,等到树木成才卖了钱在分给各个大队的人家。当然考虑到农村人结婚生娃添人口,每个大队都会空出来一些田地,给这些人预备着。

陆文聪并不是一个苛责的队长,谁有疑问都可以提出来,他知道的就会回答,不知道的,也会跟公社反应,然后在回答他们。

作为大队的大队长,陆文聪是最后一个抓阄的,他抓到的是村西头的田地,这边的土地质量在高坪大队算是差的,而且紧挨着的就是隔壁杨家湾。

七亩半的地都在这个地方,高图不得不佩服陆文聪的运气,反正也没人看见他抓的什么,高图凑过去说道:“老陆,你们那个小队不是还有比的地,我看你不如换一下,你瞧瞧你这手气,抓的什么啊。”

陆文聪摇摇头,他面不改色的把纸条递过去,示意会计记录。

有他闺女在,土质不好算什么,到时候照样能高产。

分配好土地,就到了秋收的时刻,这一次每个大队都很积极,因为掰完玉米,这集体劳动就算是彻底的结束了。之后的割秸秆、犁地、种植都是各家各户自己的事情。

“突突突,”

农民们正汗流浃背的在地里割秸秆,忽然就听见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他们大队穷,以前可没有拖拉机,如今虽说忙碌还是有人站直腰准备看个稀奇。

这个拖拉机跟他们预想中的也不一样,说它是拖拉机吧,前面居然还有个‘大箱子’,仔细一看那箱子里面的好像是‘刀’?

这么奇怪的拖拉机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见拖拉机从村头开到村尾,最后在陆文聪家的地头停了下来。

此时距离收完玉米已经过去一天了,其他人家都匆匆忙忙的拿着镰刀去地里割秸秆,只有陆家一动不动,原本大家还奇怪呢,看到拖拉机停在陆家地头,不少人开始好奇陆家弄这家伙干什么?

高图从后面走了过来,他伸手摸摸拖拉机,转头看向陆文聪,“老陆,这玩意儿是你弄来的,有啥用?”

见不少人好奇,陆文聪故意加大了声音,“这个是收割机的一种,是新科技。只要这东西在地里走一遭,咱们的秸秆都能打碎了埋在地里。我跟你们说,这秸秆不但能当柴火烧,埋在地里也能当肥料。咱们这地土质不是不好,多养养,到时候肯定能种出不少的庄稼。”

高图忍不住拍了陆文聪的肩膀一下,他没好气的说道:“老陆你唬我呢?就这玩意儿你说粉碎秸秆我信,那根须扎的这么深,我们人都费力,它能粉碎?”

陆文聪嘿嘿笑了两声,“不信了吧?我告诉你,这东西啊,它不但能粉碎玉米棒子的根,它还能直接把玉米棒子掰下来呢。”收割机、收割机,不能收割的能叫收割机?之前要不是怕别人怀疑,他早就拿出来了,哪里用等到现在。

知道这些人不信,陆文聪也不再理会他们,“那个小楚啊,你去给你高叔他们示范一下,正好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收割机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改名孙铭楚的楚铭,此时楚铭的头上带着安全帽,脸上一个缝制的口罩挡住一大半,只留下两只眼睛在外面。如果不是他开口别人谁也不会把他跟之前那个楚铭联系在一起。

楚铭什么也没说,当下就开着收割机进了地。

“突突突,嗡嗡嗡”,拖拉机在前面走动,后面就是已经粉碎的秸秆。

地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饶是陆文聪提前知道这事,此时的表情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我滴个乖乖,真的可以啊?

高图不顾迎面吹来的碎末,站在地头上用手开始巴拉,真的碎了。“老陆,这机器是不错,可这碎的不够彻底啊,到时候你浇地咋整,那不得弄一大片啊?”

压下激动的心情,陆文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遍不行就来两遍呗。秃子你也看到了,这一次过去就成了现在这样,再来一次肯定成啊。”这机器就是快,来回一遭能有半亩地,就他家这点地用不到两个钟头就完事。省时又省力。

高图看着地面有些出神,他把陆文聪拉到一边小声的询问:“老陆你老实跟我说,这东西你打哪里弄来的,要不你让他等会儿也给我弄上两遍?”有这东西,谁还愿意自己下地去干啊?

“给你弄也不是不行,人家也不是白干的,一亩地五毛钱。”帮忙是行,有些话可要说在前头。

他跟老高的关系还算可以,按理说是不应该要钱的,怕就怕别人知道了都来找他。今年他能免费帮忙,明年呢?总不能一年一年的都让别人白干吧?再说了,要是让村民养成这种意识也不好,以后就很难在收费了。

如此还不如在开头就把话说清楚呢。

去年十二月,国家就开始鼓励个体经济,允许自由买卖,帮别人收割也是一种赚钱的方式啊。

一亩地五毛,这个价格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这一亩地一年到头才赚几个钱,五毛没几个人舍得,高图同样如此。

这种情况陆文聪早就想到了,他也不觉得失望。就像他闺女说的,农村人思想保守,尤其是跟钱有关的,等以后大家都习惯了,发现不少人都在用收割机,自然会慢慢的改变自己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