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庭在和胡灵结婚之前就买了这套别墅,两人结婚后就住在这里,只是偶尔回去姜家,女儿丢了以后,胡灵再也没去过姜家了,就算后来姜云庭赚了很多钱,足够买很多套比这更大更好的别墅,他们也没想过要搬走。
他们要守在这里,等女儿回家。
现在,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之后几天舒颜都没去医院,她也没出门,就窝在家里陪姜寻玩游戏。
那天接她回来后,姜云庭就出差了,要一个星期才回来,胡灵乐得清闲,每天都在忙着研究菜谱,想着要给俩孩子补身体,她的亲自下厨才有意义。
对于母亲大人的烹饪手艺,姜寻内心是拒绝的,又不敢明说,私底下和舒颜通了气,让她想办法阻止胡女士进厨房。
这世界上要是还有谁能违心夸赞胡女士厨艺好,除了姜先生外没有别人了。
最终胡女士没能进厨房,因为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姜寻正紧挨着舒颜边指导她怎么打,自己的操作也不误,一心二用一点也不影响战绩,姐弟俩玩得正嗨,忽然见到讨厌的人,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盛世白莲花来了,真倒胃口。”
舒颜是新手,玩的时候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投入,没注意到家里来人,还向她靠近,听到姜寻的提醒,她才抬眼。
来的人她也认识,与她同校同级不同班的姜雅,可不正是好一朵白莲花么。
十八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这一毕业,姜雅的穿衣打扮就走向成熟了。
但审美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头发染成葡萄紫,烫成大波浪,脸带妆,大红唇,露脐短袖配热裤,身上不见一丝十八岁该有的清纯。
舒颜冷淡的目光与姜雅对上,姜雅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舒颜,你也在啊。”
舒颜仿若未闻,低头继续玩游戏,姜雅尴尬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把目光投向了姜寻。
姜寻哼了一声也不理她,继续指导舒颜操作。
宽敞得容得下六七个成年人的沙发,姐弟俩却挤在一起,没有过多的交流,却显得亲昵无比。
这美好的画面在姜雅眼里却只觉得刺眼。
她努力了十多年都没得到的东西,凭什么舒颜轻而易举就拥有了。
她不甘心。
胡灵从卧室里拿着旧相册出来,见到姜雅有些意外,微微一愣后还是温和地笑了笑。
“姜雅来了。”
姜雅热情地迎上去,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阿姨,伸手要去接胡灵手中的东西。
“阿姨,您拿的是相册呀,我能看看……”
胡灵下意识避开不让她碰的动作让姜雅尴尬僵在原地。
“阿姨,我只是想看看。”
胡灵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让姜雅下不来台,随即微笑解释说:“这是小寻的相册,他不让别人看。”
有了台阶下,姜雅赶忙接话,“原来是小寻的相册,对不起阿姨,刚刚我不知道。”
这对话过于尴尬,胡灵也只是客套地聊了两句就折身回了卧室,把相册放回原来的位置收起来。
相册里的照片是十多年前的,有五十多张,从她怀孕到女儿出生,再到女儿三岁生日照,这些照片支撑着她度过了没有女儿的十多年日子,她不想给外人看。
姜雅没待几分钟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一走,尴尬的气氛就消失了。
姜寻和舒颜说,“姜雅无事来献殷勤,多半是姜家那边又有人想作妖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自己小心点啊。”
舒颜挑了挑眉,一局打完,她退出游戏,把手机充上电放在一边,又回到沙发上坐下,姜寻以为她没听到,也退出游戏,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是不放心,郑重地说:“上次你差点出事肯定与姜雅脱不了干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她就能继续当她的姜家大小姐了,明白了吗?”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说这么成熟的话,这就是表面光鲜亮丽的豪门背后无人知道的阴暗。
舒颜回到姜寻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别怕,以后姐姐保护你。”
姜寻呆了呆,怔怔看着她,白净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嫌弃地将她的手拨开,不自地别开脸,“我是男人,才不要你保护。”
胡灵姜雅送出去后回来,正好将姐弟俩的互动看在眼里,眼眶一热,欣慰地笑了。
傍晚,正等着开饭的舒颜接到季凌衍的电话,季凌衍问她能不能去一趟医院看看季凌寒,言语间充满了无奈。
季凌寒的少爷脾气又开始发作了,不肯配合医生护士,把身边的人折腾得够呛。
舒颜答应了。
听她说要去医院,胡灵想陪她去,姜寻也要去,最后的结果是姜寻陪她去医院,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去。
这还是胡灵妥协后的决定,舒颜也只能听从。
去的路上,姜寻很明智地点了两分外卖送到医院,虽然他不认识季凌寒,但大概也能猜到季凌寒的心思。
姜寻想看看这头想拱他家白菜的猪到底够不够资格。
季凌寒还是住在原来的病房,门外有两个人守着,季凌寒折腾久了,季凌衍烦了就先走人了,所以舒颜到时,病房里依然只有季凌寒一个人。
几天过去,他恢复得很快,可以坐轮椅了。
门外守着的人见到舒颜,立即把房门打开,还通报了一声。
“您等的人来了。”
背对房门坐在轮椅上的欣赏晚霞的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寻在门口看了一眼,鄙夷地‘嘁’了一声,随后就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
舒颜一个人进去,看到一地狼藉,颇有些无语。
病床上的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垃圾桶也倒了,好在里面没有垃圾,所以地面还算干净。
舒颜默不作声把被子放回病床上,又把垃圾桶扶正,然后找地方坐下,病房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季凌寒先开了口。
“小哑巴,你么良心。”
他一开口就是在骂她,她也没有反驳,充当一个合格的哑巴。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季凌寒,他扭头看向她,怒气腾腾的。
“我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现在腿瘸了,胳膊也断了,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舒颜,你真没良心!”
舒颜一脸平静,站起身朝他走去,去到他身旁站定,一本正经地说:“我要纠正一点,你的腿就算瘸也只是瘸一条,胳膊也是,而且医生也说了,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你的腿和胳膊都能治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季凌寒虽然被她气得要死,但态度软了下来。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看我?”他很委屈。
舒颜回答:“因为不想再挨你妈妈的巴掌。”
季凌寒一噎,随后又问:“你的脸……疼吗?”
舒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等你的伤养好了,你叫她扇你一巴掌试试就知道了。”
季凌寒:“……”
他就知道这小哑巴是个没心没肺的,来到这里对他一句关怀都没有,还一个劲地气他。
枉费他豁出命救她。
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当时脑袋可能被驴踢了,为什么要想不开冲上去救她。
没被打死,也快要被她气死了。
这时候舒颜才问他,“你为什么不肯配合医生?”
刚压下去火因为她这一句话又蹭蹭往上冒,季凌寒自暴自弃地说:“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清净。”
舒颜没话说了。
这种时候,沉默只会使人焦躁。
季凌寒忽然用还使得上力的那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恨恨质问她,“是不是只有我哥叫你来你才会来看我?”
舒颜垂眸,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细密的针眼有点刺眼。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她感觉到疼了。
“季凌寒,你抓疼我了。”她说。
手上的力道突然就松了,他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他身上忽然被落寞笼罩。
“在别人眼里,我哥什么都比我好,从小到大一直这样,从他回到季家以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只配站在阴影里,爷爷奶奶夸他聪明懂事,爸爸也更疼他,所有人都喜欢他,所以我妈也逼我成为他那样的人。”
“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为什么连你也……”
季凌寒自嘲道:“是啊,有我哥这颗珠玉在前,谁还看得到我啊,就算看到,那也只看到我有多么不堪。”
不自觉间,舒颜伸出手,触碰到他头上缠着的纱布,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即将手缩回。
他猛地抬头看她,眸中深藏的期待浮了出来,等着她开口。
舒颜第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错开了视线,淡淡说:“他是他,你是你,没什么可比。”
“那你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他急迫追问。
舒颜低头与他对视,抿了抿嘴,她说:“这话你不应该问我。”
刚燃起的希望被她一盆凉水浇灭,季凌寒咬牙说:“那你觉得我该去问谁?”
舒颜默了默才回答:“等到小念再大一点,你可以去问她。”
她口中的小念叫舒念,是舒老爷子的亲孙女,也是和季凌寒有婚约的人。
在舒家的那几年,除了舒老爷子就只有舒念对她好,小丫头很依赖她,把她当亲姐姐。
从被舒老爷子领进舒家成为舒颜那天起,她就知道舒家和季家口头上有一桩没履行的婚约,是两家的老太太年轻时候定下的。
舒家那位老太太走得早,季家的老太太把这个承诺记在心里,季舒两家默认的人选就是季凌寒与舒念。
舒家到了这一辈也只有舒念一个孙女,而季凌寒比舒念大三四岁,正好相配。
季凌寒被她这话气得不轻,狠狠捶了两下轮椅的扶手,还是很生气,他抡起拳头要捶墙,被舒颜拦下了。
“我不要你管!”
少爷脾气一上来,他才不管砸墙手会疼呢。
舒颜没松手,在他身旁蹲下,将他的拳头展开,她的手搭在他手上,掌心相触。
“季凌寒,你是不是暗恋我?”她笑着问。
季凌寒怔了怔,随即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根,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