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艳阳天,日光炙烤着城市,户外行走的人匆匆忙忙,路上车辆拥堵,喇叭声急躁。
一辆公交车到站停靠,一个老人牵着一个短发小女孩从车上下来。
小女孩的黝黑的脸和手与她身上穿的新裙子有些违和,她的眼睛生的漂亮,她目光却透着对未知生活的茫然,老人牵着她往巷子里走。
穿过巷子,老式楼房林立,将日光挡住,地面洇湿,一下子清凉了许多。
老人带着她走向一栋独立的两层式小住房楼,墙面已经老旧,房前停着的一辆豪华轿车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看了眼轿车后,老人对小女孩露出慈祥的笑。
“是你季家奶奶来看你了。”
小女孩不懂老人的意思,懵懂胆怯地看着那扇开着的门,老人看出她对新环境的恐惧,摸摸她的头,和蔼地说:“不要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她会陪你玩的。”
跟着老人进了家门,穿过一楼上二楼,这时在上方楼梯口出现一个身穿华贵小西装礼服扎领带的小男孩。
白白净净的男孩长得很好看,像个玉娃娃一样精致,他打量了她一番,随即露出鄙夷的表情,转身走开了。
男孩的眼神让她怯怯站在楼梯上不敢再往前,老人安抚她,牵着她继续往楼上走。
“这是季家哥哥,他叫季凌寒,等你妹妹长大了会嫁给他,以后他会和我们是一家人,他也是来看你的。”
小女孩始终一言不发,黝黑的小手下意识抓紧了老人的衣角,见到陌生人的惊恐都眼神里。
上楼以后,女孩见到季老夫人,是一位慈祥热情的奶奶,送了她很多礼物,有衣服有裙子,还有新鞋。
季凌寒站在季老夫人身旁,一脸倨傲,眼神鄙夷。
季老夫人拉着他往前一步,提醒他说,“小寒,快和妹妹打招呼。”
被勉强的季凌寒十分不情愿,一脸桀骜,双手抱臂像个小大人模样。
“泥狗子、土包子!”
话音刚落,季凌寒后脑勺被季老夫人拍了一下,挨了一顿训,斥他没礼貌。
被带回舒家以后,女孩改了名字,叫舒颜。
她成了舒家的一员,家里除了舒老爷子外,还有他的儿子舒嵘,儿媳方静兰,还有一个孙女舒念。
方静兰不喜欢她,只要爷爷不在,方静兰就对她凶神恶煞,无缘无故骂她。
季老夫人给她安排了新学校,去了季凌寒的学校,还和他一个班。
几个月后,她的头发长长了,脸白了,手也不黑了,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可是同学们还是不喜欢她,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就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避着她。
就连一开始喜欢欺负她,撕坏她的作业本,扯她头发的那几个同学见她也绕着走。
舒念比她小几岁,刚上小学,但和她不在一个学校,爷爷每天要接送舒念上下学,她就只能自己一个去学校然后一个人回去。
她基础太差,成绩垫底,老师对着她最多的动作就是无奈摇头叹气。
第一个学期期末考试,季凌寒考了全班第一被老师表扬,被同学羡慕恭维,而舒颜考了倒数第一受到批评,嘲笑她的人更多了。
舒老爷子看她的试卷,久久没说话。他年纪大了,没能力辅导她,也没钱给她请家教。
放寒假的第二天,季老夫人让人接她去季家玩,舒念的妈妈很生气地打舒念,骂她不争气,把舒念打哭以后推给舒颜。
“舒颜,把舒念带着去,你离季凌寒远一点,将来他的结婚对象是舒念不是你,记住没有!”
八九岁的舒颜还不懂结婚的概念是什么,但要她离季凌寒远一点这个她听懂了。爷爷和她说过,奶奶在世时和季家老夫人定下了婚约,等舒念长大了就要嫁进季家,嫁给季凌寒,将来季凌寒会是她的妹夫。
季家是富贵人家,去了那里要有礼貌,规规矩矩的,不能讨人嫌。
爷爷的叮嘱她都记在心里。
她带着舒念去了季家,那是一个和舒家完全不同的环境,很大很大的房子,很大的花园,有佣人,有司机,家里宽敞,一尘不染,进门就要换鞋。
舒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排场。
舒念紧紧抓着她的手,怯怯地躲在她身后。
“姐姐,这是哪儿?”
看着妹妹依赖的眼神,舒颜心里的那一点紧张也消散了。
季家的人除了季老夫人没人欢迎她们,特别是季凌寒的妈妈季夫人很不喜欢舒念,每次都用嫌恶的眼神看舒念,把舒念吓哭。
后来舒颜长大一点后就明白季凌寒的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舒念了。
季夫人是看不起舒家才那样对舒念,季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季夫人想要的儿媳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不是落魄户舒家的女儿。
有季老夫人在,季夫人倒也不敢当面说什么过分的话,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每次她们去季家,季夫人就出门。
去到季家,舒念可以玩,舒颜则不行。
季老夫人知道舒颜基础差学习成绩跟不上,所以把她接到季家,让和她同龄且同班的季凌寒帮她补习。
舒颜不知道季老夫人用什么办法让季凌寒乖乖听话,总之舒颜去到季家后季凌寒没有对她冷嘲热讽,而是真的把以前课本翻出来,认真帮她补习。
当然,季凌寒脾气差,耐心不好,他出题给她如果她没做对,他会骂她是笨蛋,骂她蠢货。
舒颜就是挨骂也不会顶嘴,她一句话不说,季凌寒会更生气,问她是不是哑巴。
也许是严师出高徒,季凌寒帮她补习了一个假期,之后她再也没考倒数第一了,无论是测试还是期末考,她都没再垫底。
季凌寒假期帮她补习,去到学校依旧装作不认识她。
她和他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初中又考入同一所学校,但没在一个班。
一直以来舒颜的成绩虽然一直在提高,但始终被季凌寒压一头,只是没想到在最后一次升学考试时逆袭了,升学考舒颜考了全年级第一,季凌寒的成绩下降到全年级十名以后,和平时的情况正好相反。
舒颜很争气,舒老爷子自然很高兴,可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开始担忧舒颜和舒念的以后。
舒念的父母对亲生女儿舒念都不上心,对舒颜就更不用说,老爷子担心他不在以后舒颜会无家可归,他想在他去世后把舒颜托付给季家老夫人。
只是天意弄人,季家老夫人竟然走在他前面。
季家老夫人是在舒颜刚上初二那会儿去世的,走的很突然,在她去世前的那个周末她还带舒颜和舒念去买衣服。
舒老爷子带舒颜和舒念去季家老太太的葬礼,那是舒颜第一次见季凌寒哭。
经历丧偶之痛的季老爷子病倒了,季凌寒的父母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人,季凌寒一个人躲了起来,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季凌衍最先发现他不见了。
季凌衍没有惊动季家其他人,悄悄告诉舒颜,让她帮忙一起找。
季老爷子悲伤过度卧床不起,季家人怕他触景伤情就把他送去别的房间,也就没人留意老太太生前住的卧室。
舒颜最先找到季凌寒,他就藏在老太太房间的衣柜里,躲在里面偷偷哭泣。
衣柜被打开后他错愕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女孩。
记忆中又黑又脏的小女孩已经变了模样。
她向他伸出手。
“总算找到你了,凌衍哥哥很担心你,我带你去找他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了,以前也只有在他帮她补习时她会主动和他说话,而且还只是问她不懂的题。
舒颜伸出手,季凌寒怔愣看着她,他脸上的泪痕未干,身上没有半分平时的傲娇。
“你别哭了。”
她下意识想帮他擦泪,每次舒念哭她都是这样做的。
她的是刚要碰到他的脸就被他嫌恶地挥开了。
他红着眼吼道:“你滚开!”
她颤了一下,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没有走开,就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季凌寒压抑太久的情绪爆发出来,恶狠狠地对她说,“我奶奶对你那么好,现在她不在了,你连一滴泪都没有,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听到动静的季凌衍走了进来,看见舒颜站在衣柜前,季凌寒抹着泪从衣柜里出来。
舒颜本身就不爱说话,但季凌衍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什么脾气,恐怕乱发脾气乱骂人了,吓到人家女孩子了,看到舒颜想哭又极力忍着的样子吓了一跳。
“舒颜……”
季凌衍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他身旁的女孩子就往前走去,走到他弟弟面前,做了一个差点惊掉他下巴的举动。
她走过去,在季凌寒赌气似的将头扭从一边时,她给了季凌寒一个抱抱。
“你别伤心,奶奶她只是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她的声音带了哭腔。
季凌寒像傻了一样站着不动,也没推开她。
季凌衍见状,不禁笑了,而后默默走开了。
自从季家老夫人去世后,舒颜再也没去过季家,在学校里经常会遇到季凌寒,每次她都想像以前一样当做不认识。
可显然季凌寒不是这么想的。
他脾气差,人缘却特别好,身边时常簇拥着一群男生。
见到舒颜,季凌寒身边有男生吹口哨,他一脚踹过去,后来就再没人敢对她吹口哨了。
那次抱了他,事后舒颜见到他就浑身不自在,习惯性地躲着他走,但碰上他的概率却比以前大了很多。
就连下课去上个厕所也能在过道上遇到。
她微侧着身往一边给他让道,他故意堵在她面前。
少年人高马大,离她近,像堵墙一样截了她的去路。
“喂,为什么不理我?”
他身后一群男生开始起哄,看着舒颜笑得暧昧。
要是别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就红着脸跑开了。
可她没有多大反应,把堵在她面前的人推到一边,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走了。
季凌寒从没被人这么无视过,但他像个受虐狂一样开心地追了上前,在她进教室之前再次拦住她。
“小哑巴,你是不是偷偷暗恋我见到我害羞所以才躲着我?”
舒颜给了他一个白眼,又一次推开他,进了教室。
然后,初二一班班花舒颜暗恋初二二班班草季凌寒的消息不胫而走。
舒颜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朋友,女生大多数有自己的小团体,只有她自己是一个人,不和人交流,人缘差到班主任给她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
但也因为她成绩好,各科老师都很看重她,这让别的女同学看她更不顺眼了。
比如有人给她写情书,她自己不知道就已经在班主任老师的办公桌上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她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教育的事也很快传开。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的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事情发生后没几天,她已经忘了那件事,同班一个女同学突然跟她道歉,解释了为什么别的男生写给她情书会到班主任手里。
舒颜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就算自己没做过坏事也是会被人讨厌的。
在她没被爷爷带到舒家前,她每天挨骂挨打,那个别人说是她母亲的女人只要心情不好就拿她发泄,把她的头按进水槽里,拿烟头烫她,用最恶毒最不堪入耳的语言骂她。
她也曾委屈过,可是没人在意,渐渐的就麻木了。
她是为了自己才好好活着。
那之后桌洞里没有情书,也没人去向老师打小报告举报她,除了季凌寒经常找她的麻烦外,学习生活还算平静。
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后她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台等车,季家的车在她身边停下。
坐在后座的季凌寒把车门打开,朝她喊话。
“顺路,我送你回去。”
她不想。
因为季家和舒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不动,季凌寒生气了。
“快上车,我送你回去,正好有件要紧事和你说。”
她是因为他说有要紧事才上车的,可是上车后他什么也不说,快把她送到的时候才把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塞给她。
“生日快乐。”
他别扭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看也不看她,把脸转从一边。
她原本要还给他的,听他这么说才知道他说的重要的事就是给她送生日礼物,无意间发现他耳朵好像红了,她突然觉得礼物烫手,可是又不想还给他。
后来她的亲生父母找到她以后,她才知道那天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但那晚却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那时候没人知道她爱吃巧克力,只有季凌寒知道。
小的时候她去季家第一次吃到巧克力就喜欢上了,后来每次季老太太给她准备的一大堆零食里她都只吃巧克力,季凌寒发现后一直记着。
季凌寒不知道的是,那盒巧克力在她回去后就被方静兰抢走了,还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要勾引季凌寒。
因为季凌寒以后要娶的人是舒念而不是她。
之后每年季凌寒都会在同一天送她一盒巧克力,她好好藏起来没让再方静兰发现,然后每天吃一颗,把它们吃完。
年少时的心动就像巧克力,苦涩中带着甜蜜,越吃越上瘾。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番外写寒哥英雄救美受伤之后终于如愿以偿有了心爱的女朋友,然后开启甜甜的恋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