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终于来了,林浔几乎受不了陈有思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一直盯着跳转的数字,电梯门一打开就先行走了进去。
陈有思跟在他后面。
两人无话。
气氛尴尬的几乎凝滞。林浔余光看见陈有思屈腿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落下阴影,掩住一双极其深沉的眼睛。
事故来的突然。
电梯停在8楼,不动了。
林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上面的数字闪动几下便凝固,他抬手按了一按开门的按钮,毫无反应后有些无奈:“不行。”
陈有思睁眼,上前一步到林浔身前,端详片刻按下红色的按钮:“做好准备,我听说今晚没人值班。”
林浔微愣,陈有思恰好抬起头对上他睁大的眼睛,觉出一分无辜和可怜,他勾起嘴唇,有些恶劣:“意思就是你我说不定得在这里呆上四个小时,直到他们来上早班。”
林浔闻言眉毛拧在一起:“可我明天还要起早来练习。”
陈有思撤开身,耸耸肩:“你可以在这里睡,睡醒了直接去练习室就好。”心下暗道:谁又想这么倒霉?靠在一旁。
过了不知多久,耳畔响起林浔的声音,低沉微哑:“抱歉,我不是在怪你。”
“你……”林浔目光犹豫。
陈有思一笑:“叫我有思和陈哥都行。不过我毕竟长你两岁。”
林浔立刻毫不犹豫:“陈哥!”
这声“陈哥”,后来演变成单字“哥”,又变成撒娇般的“哥哥”和私下才会暗戳戳称呼的“有思”,多年后在床上某人会腻乎乎的用一把低音炮喊陈有思“老公”——称呼几度变换,但人没变。
“欸。”陈有思应了一声,觉得眼前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那时他们年轻,对人的喜好厌恶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容易痛恨也很容易原谅,钟爱的东西转眼间便弃之如敝履。
林浔靠在他身边,微光雕刻出他鲜明轮廓和锋利的下颌线,剑眉凤眼清俊,让人忍不住期待他更成熟后的模样。
还是沉默,但比之前要默契许多。
“陈哥,对不起。”
“还是为了刚才的事,不至于。”
“不是,”林浔摇摇头,“关于选秀,你本来可以出道……因为我。”
陈有思惊讶于他的直白,但神奇的并不觉得讨厌:“你知道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这件事怪不到你身上,事已至此,我们只能一起努力,争取拿下好名次。”冠冕堂皇的说词。
林浔却似乎真的被此鼓励到:“我会努力的。我一直在努力,”他顿了一下,声音微沉,“我想出道。”
陈有思偏头,看到了那一瞬林浔的表情。18岁的少年,离真正成熟不远,但林浔面孔上却有种纯粹的天真,这种天真和他眸中的坚毅糅合,给陈有思很奇妙的感觉——后来他才发现,那种感觉应该被称作“希望”。
林浔身上有拼劲,无论多么落后他都会赶上来,他就像不知疲倦、不知失落一般拼命的奔跑着,这样的情绪其实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许多人,有些人嫉妒羡慕因此刻意挖苦,也有些人因此惊醒奋发图强,而陈有思属于剩下的那一小波——他无法理解。
不过这不妨碍他欣赏林浔身上的少年气。蓬勃向上,闪闪发光。
*
时间推移。
两人的呼吸渐渐沉重。
陈有思掏出手机,试图开机,刚刚重启就屏幕上就亮出警示:“电量不足,将在30s后关机。”
林浔看了他一眼:“你的手机也没电了。”
陈有思手落下,搭在大腿上,他累的不行,席地而坐,甩了甩手机:“之前一直用来放音乐,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林浔在他旁边坐下。
头顶的灯一直在微弱的闪动,营造出恐怖的氛围。
陈有思偏头,恰好捕捉到林浔额角滑过一滴汗水。不会吧,他心中生出猜测,有些好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怕鬼?”
陈有思刻意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林浔肩膀一抖差点跳起来:“谁……谁怕鬼!?”
哇,没想到真的猜中了。陈有思本人都有点被林浔的反应惊到,眼看着他的耳垂在几秒内变得通红,像被一窜火点燃了,挺直的鼻梁上冒出细小的汗滴。
陈有思有种大灰狼吓唬小白兔的感觉,试图挽救:“要不你……靠着我?”
林浔定住了。
半晌,脖子略僵硬的转过头来,面色煞白,陈有思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听见一句颤巍巍的:“可……可以吗?”
他的目光闪烁不停,黑黑的眼睛让陈有思联想起挂着露珠的葡萄,那瞬间一直当别人弟弟的陈有思第一次生出了“哥哥”的责任感,拍了拍自己的肩:“没事,你来吧。”
林浔该是真的怕了,只犹豫了一下,就往陈有思身上靠过来。
他们练习完后都没换衣服,此时身上的味应该都不怎么好闻,但奇怪的是陈有思竟嗅到林浔发间洗发水的香气,淡而清新,像雨水的味道。垂眸看搭在肩上的黑色脑袋,心中顿生柔软。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林浔的头,揉完后手还搭着不放。林浔除了最开始的一抖,之后就保持不动,陈有思就当他默许了。
那一夜,他们都长大了许多。
林浔第一次学会依赖别人。
而陈有思第一次对除家人以外的人产生责任感。
渐渐的陈有思也感到困倦,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得知自己未来的道路将发生巨大的改变,被强行和小自己两岁的新人捆绑在一起,以及电梯事故。
他不由自主的歪头靠上林浔的脑袋,呼吸缓缓变得均匀,陈有思终于停止思考,在黎明即将到来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