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气急败坏地回了公主府,在自己屋内摔摔打打,嘴里还骂着:“上官婉儿,贱婢!本宫要活寡了你!”

菱珀一面扶着公主,一面不住口地劝着:“公主息怒!这不干昭容的事,昭容现在陛下身边炙手可热,您可不能错了主意!”

太平公主暴怒:“住口!要不是她见了六郎,心生邪念,怎么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陛下怎么会让六郎进宫!都是她,都是她挑唆的陛下!”

不管菱珀如何解劝,太平公主仍是愤怒难平,菱珀无法,只好偷偷吩咐小丫鬟去请张昌宗。

张昌宗推门进来的时候,太平公主正将一个花瓶扔到地上,张昌宗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内,诧异道:“公主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太平公主一见到张昌宗,就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六郎!六郎!本宫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张昌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的揽着公主坐下,拍着她的后背,温言道:“公主到底怎么了?”

太平公主哽咽道:“今日进宫,陛下。。。。”

菱珀见太平公主终于平静下来,也放下了心,她轻手轻脚退出屋内,将门关好。

屋内,张昌宗已经听公主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能见到武帝,说实话,武帝作为一介女子登基为帝,若说不想一睹女帝风采,那可是虚言,而且听说武帝广招男宠,张昌宗有信心靠自己的外貌得到武帝的宠爱。心下打定主意,张昌宗便对太平公主说:“公主放心,陛下想是一时在气头上,待明日我将实情对陛下说清,陛下自然放我回来,六郎永远陪伴公主,绝不与公主分离。”

太平公主摇摇头,难过道:“上官婉儿既设计陷害于你,自然不会让你全身而退。况且,六郎芝兰玉树一般的样貌,陛下必定不会放你的。”秀眉深蹙,无限爱怜地抚摸着张昌宗的面颊。

张昌宗听太平公主提到上官婉儿,不禁想起了那日见过的宛若玉簪花般美好的女子,不知怎地,总觉得似曾相识,那日相见不像是初会,倒仿佛是久别重逢。

太平公主依偎在张昌宗怀里,见他半晌不语,半抬起头,轻声询问:“六郎?”

张昌宗回过神来,低下头吻住太平公主:“公主不必伤怀,六郎在这里。”

太平公主伸出双臂搂住张昌宗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低语:“月儿,你一直叫我月儿的。”

“月儿,月儿。。。”张昌宗温温柔柔地声音抚慰着太平公主,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张昌宗看着睡去的太平公主: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不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驸马薛绍牢牢印在了太平公主的心里,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忘了薛绍,只能在别人身上寻找慰藉,公主对自己宠爱,不过是把他当作了薛绍的影子。那么他自己呢,也能遇到这样一个刻骨铭心的女子吗,也能在那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吗,真的能有这么一个女子吗?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上官婉儿呢?

“呵。”张昌宗自嘲地笑了,自从入了公主府的那一刻,应该早就将这种感情抛弃了的,要做的只是向上爬,爬到再也不敢有人轻视自己,将他人踩在脚下才是。

张昌宗起身将屋内的烛火熄灭,推门走了出去,现在只要想着如何讨好陛下才是,男女之情,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

第二日,卫锦重亲自带着羽林卫来接张昌宗。太平公主看着眼前一张死人脸的卫锦重,又看看他身后的羽林卫,自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交出去了,疲惫地对卫锦重说:“人一会儿就到,你带走便是,不要难为他。本宫累了,就不陪卫统领了。”

卫锦重抱拳恭谨答道:“公主放心,臣不会为难张公子。”

太平公主点点头,扶着菱珀的手慢慢向后走去。

不多时,张昌宗来到前厅,卫锦重也不多话,直接将人带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公主府。

来到紫宸殿,卫锦重进去禀报武帝,人已带到。

武帝听闻张昌宗带到,也不叫人进来,而是转头问上官婉儿:“听说这张昌宗人称莲花六郎,俊美如仙人,婉儿你见过,可是真的?”

婉儿不动声色地说:“回陛下,确实是芝兰玉树,俊逸出尘。”

“哦?”武帝有了些兴趣,“不知比小宝如何?”

婉儿笑道:“陛下慧眼独具,一见便知。”

武帝笑笑也不再说话,依旧批阅奏章。

卫锦重见武帝不说如何安排张昌宗,忍不住偷眼去看上官婉儿,婉儿轻轻一摆手,卫锦重立刻行礼退出殿外。

出了大殿,张昌宗迎上来问道:“卫统领,陛下可有宣召草民?”

卫锦重摇头道:“陛下正在批阅奏章,张公子稍候。”

张昌宗知武帝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他也不恼,规规矩矩在殿门口一站。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武帝终于批完了奏章,伸手按了按眉心,略显疲惫道:“不行了,老啦,以前批再多的奏章也不觉得累,如今只是批了这些,就头晕眼花了。”

上官婉儿将茶盏递到武帝手中,宽慰道:“陛下已经批了两个时辰的奏章,些许疲累也属平常。”

“嗯。”武帝闭眼养神,彩珠在武帝太阳穴处缓缓按压。

上官婉儿觑着武帝面色和缓,便出言问道:“陛下,张昌宗还在殿外候驾,可要召见?”

武帝好像刚想起来一般:“你不说,朕都忘了。宣吧。”

小太监高喊一声:“宣张昌宗觐见。”

张昌宗在殿外听见宣召,整整衣冠,一撩衣摆迈步进了紫宸殿。

武帝听见脚步声,慢慢睁开眼,就见一个一身黄衫的俊美男子潇潇洒洒走了进来。

张昌宗跪在御阶之下行礼:“草民张昌宗,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威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抬起头来。”

张昌宗直起腰,慢慢抬起头,眼角上挑直直看着武帝。

好一个俊秀的男儿!武帝在心中喝了一声彩,面露微笑:“果然美若莲花,难怪太平喜欢你。”

张昌宗笑了:“草民萤火之光,如何比陛下日月之辉,在陛下面前,草民不过芥子而已。”

武帝抚掌大笑:“好一张巧嘴!不怪太平为你神魂颠倒,连驸马都不顾了!”话到后面,已是疾言厉色。

张昌宗不慌不忙道:“草民不过一门客尔,公主错爱,只因思念旧人。”

“旧人。。。。”武帝皱眉,张昌宗口中所指的旧人自然是薛绍,张昌宗与薛绍如此相像,绝不能放在太平身边。也罢,如此男子,朕留下享用正好。

想罢,武帝言道:“公主、驸马不睦,自是因你而起,公主府你是不能回去了,可愿留在宫中服侍朕?”

张昌宗叩头答道:“草民微贱之躯,若能服侍陛下,实乃草民之幸。”

武帝满意道:“封张昌宗为云麾将军,赏绢帛五百段,赐居控鹤监。”

张昌宗伏地领旨:“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对彩珠说道:“你带他去吧。”

“是,陛下。”彩珠领旨,带张昌宗走了出去。

张昌宗起身随着彩珠往殿外走,待到门口,回身仿若不经意看了婉儿一眼。

上官婉儿的目光自张昌宗入殿起就不时的偷偷注视他,这会儿与他四目相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心酸之感,婉儿心下一凛,飞速收回视线。

张昌宗轻轻一笑,走出大殿。

。。。。。。

婧珏殿里,绿舞正带着小宫女们在院子里做绣活,就见上官婉儿失魂落魄的回来了。绿舞急上前搀扶,婉儿抓住绿舞的手,哆哆嗦嗦地说道:“他,入宫了。。。。”

“他?”绿舞见上官婉儿面色不对,急忙问道,“昭容说的是谁?”

“张昌宗。。。。。。”上官婉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这三个字。

绿舞不明所以,陛下昨日是宣张昌宗进宫,昭容也没这么惊慌失色,这是怎么了?外面人多眼杂,也不便询问,绿舞搀扶着婉儿进了内殿,将外人都打发出去,屋内只有主仆二人。

绿舞倒了杯茶,递到上官婉儿手里:“昭容喝杯茶压压惊吧。”

上官婉儿双手颤抖着接过了茶盏,喝了半盏,好容易身体才不发抖。

绿舞见上官婉儿面色好些了,才问道:“张昌宗入宫是昨日陛下宣召的,昭容不是早就知道?怎么会如此惊慌?”

上官婉儿放下茶盏,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陛下将他封为云麾将军,赐居控鹤监。。。。”

绿舞瞪大了眼:“控鹤监!那不是陛下的。。。。张昌宗不是公主的,嗯,门客么?怎么会被陛下收用”

上官婉儿的心绪渐渐平静,说道:“公主专宠张昌宗,整个神都人尽皆知。朝臣们又日日上本参奏公主,陛下大约是想将此事压下,索性将张昌宗收入宫中,断了公主的念头。”

绿舞听罢点头道:“原来如此,陛下做事自有用意,昭容可是担心公主会和陛下闹翻?”

婉儿摇摇头,苦涩道:“张昌宗既入后宫,日后自会常常见到,我。。。。”

绿舞自上官婉儿还是才人时就伺候她,婉儿的事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明白婉儿的伤痛,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用言语开解:“控鹤监离咱们这儿远着呢,昭容未必就会碰到他。”

婉儿苦笑道:“以张昌宗的样貌,必会常常被召幸,陛下此事从不避讳我,只怕。。。。。”

绿舞斟酌着说道:“张昌宗毕竟是陛下的面首,他也不敢对昭容做什么。昭容只要守住本心就好。”

本心?上官婉儿抚着心口:这颗如死灰般的心,如今只因为他看了一眼,竟如此悸动,真的能守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