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水云朝凤箫打量去,凤箫一身血迹,有旧的,也有新的,但见心口那一剑由她刺下的还没有愈合,符水云便移开视线。
凤箫朝符水云身后的画壁望去,“你想要食梦貘?”
符水云点了点头。
“那么祝你好运,“凤箫凝眸,“但在你身后的画壁,你却是不能碰的。窥心者,从鸿蒙初开,直到现在,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七情六欲,每一情,每一欲,都已臻至极致,贪欲亦然。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画壁上的也是,画壁上,触碰即可获取也是真的,但你却真的触碰,食梦貘是你的,可你却会被关进牢笼,即便是大罗金仙来救你,你也出不去了。”
凤箫朝符水云身后一指,“顺着这条路,到尽头去吧,那里有此地的传送阵,可以出去。”
符水云望了凤箫一眼,便转身朝着尽头走去。
他能感觉到凤箫还在身后没有离开,符水云穿过一个一个光怪陆离的风景,终是抵达了终点,在传送阵上传了出去。
而晦暗的画壁室内,凤箫望着那看似无穷无尽的甬道,眸中原本就晦暗不明的神色愈发沉郁。
他的胸口仍然有些微微地发疼,那是符水云剑上的太虚剑意仍没有消散。
在他胸口处的衣衫下,还藏着一个小盒子,那小盒子里,正装了此地的宝物千秋蛊。
或许是感应到凤箫的心念,那千秋蛊在盒中发出了嗡嗡的轻鸣。
凤箫望着符水云离去的方向,眸中忽然露出一丝怪异之色,他快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遇见了一块石壁。
那石壁下有碎裂的沙石正在凝聚成一面镜子,待凤箫走近时,那镜子已经拼凑完整,镜面上,映出凤箫疑惑的神色,在甬道幽暗光线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诡谲。
“窥心者,我有疑问。”
“阁下请讲。”
凤箫眯了眯眼睛,“人们只知道鸿蒙之时,天道气化三清,却不知,清浊共存,方是天道。三清之外,还有三浊。三清化作了星辰和日月,而三浊的去向,人们一直都不知其详,在无尽的时光中,终于被人发现了一浊,也就是你——窥心者。”
镜中的人不言不语,似乎在等待凤箫将疑问提出来,凤箫继续说道:“可你不能独立存于世,需仰赖人气的供养,所以你往往潜藏在一些宗族的羽翼之下,为宗族提供源源不竭的灵气,换取宗族的庇护,以长久的维持你的存在。偶尔吸引到像我这样的有缘人,自愿地奉献出自己的七情六欲,以及其他的交换给你,满足你修行所需。”
“你比旁人,都懂的多。”
“我的确是做足了功夫才来的,而这世界上,只要我想,根本没有我探索不到的消息。窥心者,我还知道一点,那就是,你的界域,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随意到来的。我来此,是因拿到了名剑山庄的客卿牌,也算名剑山庄的信物,才叩开了你这一扇门。可是刚才,那个小丫头,却没有任何信物,就进来了。我想问的,就是她。”
“你想问我为什么对她网开一面,在她没有信物的情况下,将她放了进来?”
“没错。”凤箫眸子微微地眯起,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她的神魂里,有千秋蛊。”
“什么?!”凤箫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
“她的神魂里,有千秋蛊的痕迹,亦可以说,她的神魂,是一只千秋蛊所化,千秋蛊,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她不论何时来,我的大门,永远不会对她关闭。”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凤箫感觉自己的视线都有些震动。
“我很难说清楚她是我何时送出的一蛊,从鸿蒙至此时,加上你手中的一蛊,我一共送出过十一只,而将时光缩短至一亿年内,我所送出的,只有三只。但凡知道千秋蛊的人,也都该知道,千秋蛊不同的用法,效果也将不同,有人用来服之续命,有人用来碾之塑体,也有人用来炼魂重生,这一亿年之内的三只千秋蛊,一只被用来做了活死人肉白骨的续元之药,一只用法不明,还有一只,就是你手里的这一只了。若我所料不错,方才那女子,想必便是那一只用法不明的千秋蛊。”
凤箫后退了一步,他本只是质疑符水云是不是又走了好运,身怀了什么至宝,才能不许钥匙,便能进来窥心之境,可是,窥心者的回答让他实在震撼到无以复加。
“是谁曾来求蛊?!那一只用法不明的蛊,是谁所求?!”
“我不能告诉你其他的求蛊者,就像我不能告诉其他人,你也来求过蛊。请你理解。”
符碧海不可能有本事为她求蛊,凤华也没有……
而他们根本也没有必要,为一个女孩求蛊……
“你会不会是判断错误?”
“从某方面的意义上来讲,我即是天道,世人会错,而我不会。”
凤箫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他心底升了起来,即便是向来沉稳自持的他,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丝恐怖之意……
难道……
难道符水云……
凤箫不敢再想下去,而眼前,窥心者所在的那面墙壁,又渐渐地剥落下去,只剩下空空荡荡,又暗无尽头的甬道。
甬道尽头,一丝寒风料峭吹来,竟使凤箫止不住浑身发抖。
他伸出微颤的手,凝视着手腕上的手链:“华儿,你的女儿……她的神魂竟是千秋蛊所铸,你,知道么……”
他闭了闭眼睛:“罢了,你的女儿,便是你的女儿。我又有些想你了,我这便回去,带你重见天日。你不想我,也该想你女儿了吧……当初杀了你,我以为我赢了……但后来,我终于意识到,只要还能看见你,我愿意输,我甚至愿意,输光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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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水云被传送出塔时,名剑山庄滚滚的浓烟仿佛更呛鼻了,符水云在窥心境耽搁的时间并不久,此时刚才在身上加持的符箓还有效果。
她冒着塔上的火光,爬到了最高处。
七层的宝塔上,风呼呼地刮着,周边的火,丝毫没有被刮灭的迹象,火势反而在风中更显猛烈,到了高处,符水云才看见,名剑山庄此时还是有很多人的。
许多剑者纷纷在火海里搜寻着什么,而符水云也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七层宝塔顶上的她。
此时,在火海寻找名剑山庄幸存者的剑者们,有一些眼睛里已经蕴含了泪光,他们见过无数次的杀戮,可是没有见过这样惨烈了,他们没有见过烧成一望无际的火海。
而不论他们怎样搜寻,名剑山庄,再无一人幸存。
然有人瞧见符水云衣衫褴褛地出现在塔尖,正要去搭救,却有人指出:“那是天剑门步步生莲的符水云啊。”
还不及别人去接下符水云,那从方潭搜寻弟子无果又刚从方潭出来的玄烨,也远远地隔着火海,看见了七重塔尖上的她。
“符水云,站着别动,我接你下来!”
但符水云此时,并没有看见玄烨,她只看到火光闪烁中,一个黄衫和一个紫衣,正在厮杀的画面。
程静和杨枝,原本并没有真正放对的意思,程静虽然放着杨枝,可是杨枝也没有真正攻击程静的理由,但是杨枝却在程静寻找符水云的时候,对程静说:“我们是一起出的秘境,可就是不见符水云,别找了,这么大的火,符水云想必死了。”
程静当时就祭出了烟雨红尘,她原本就焦急,她没了姐姐,对于相逢于式微时的符水云极为珍惜,她只盼着符水云好好的!
“你怎么这么坏,这么诅咒同门?!”这是程静用墨意打响杨枝时,说出唯一的一句话。
此时符水云站在塔尖,对于名剑山庄的情景多少看了个大概,也看到了在打架的两个人,符水云正要跳下塔尖,去帮程静,脚下忽飞来一道剑光,只见玄烨踩着剑摇摇晃晃而来。
“符水云,上来。”
“玄烨师兄,你看那边!”
玄烨低头一看,扯上符水云,几乎是瞬息而至程静和杨枝的身边。
玄烨挥手打飞杨枝的剑,“不可放肆!”
“师兄!”
对于忽然出现的玄烨,杨枝吓的腿一软,就朝着玄烨跪了下去。
“程静!”符水云到程静面前,见程静身上并没有伤,目光一软,似是放下心来,便拉着程静,到玄烨面前作揖道:“玄烨师兄,这是青云宗,儒门兰芳岳以柔前辈的亲传弟子程静。”
“岳……岳以柔……”
玄烨脸色一青。
他吃了岳以柔的坐骑。
他峰上的师妹又打了岳以柔的亲传徒弟……
“玄烨前辈好,程静见过前辈。”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程静小友,你的师尊还没有找到你么?现在名剑山庄这么乱,大家都有在找各自的弟子……”
“我在这里等一等他,想必他也快找到我了。”
想到了什么,玄烨忽然挑眉:“刚才我倒是遇见了你师尊……对了,你这次,是和你师尊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别的长辈?”
“我们青云宗主修儒道,这次名剑大会,是跟着师尊一个人来的。”
玄烨俊眉挑的更高:“那你可能等不到了,你师尊九成是把你给忘了。”
“这……我师尊刚才自己回宗门了么?”程静面露惊恐。
玄烨摇了摇头:“他往东方去了……说是去找他的鸟……没有提起你。”
程静更惊恐了,她的眉毛揉成了一团,面向符水云,欲哭无泪:“这……我师尊从来记性不好,他虽然疼我,但是的确把我一个人丢在被遗忘的角落好多次了……但这次,名剑山庄离我宗门那么远……”
符水云求助地望向了玄烨。
玄烨砸了咂嘴,摸了摸下巴:“不如前辈我就做一做这个好人,把你送回宗门吧……”
于是,一剑四人,腾空而起,在名剑山庄的上空,如一道流星划过。
好巧不巧的是,这一幅画面,又被胡言和胡乐看见,他俩揉了揉眼睛,相视一眼:
“这把剑,超载了吧?”
“是啊……”
“剑上带头那个人好面熟啊!”
“那不就是给岳以柔洗澡的那位嘛!”
“说什么呢,人那是给岳以柔的坐骑洗澡!”
“奥,别管谁跟谁洗澡,你看最后边那俩也面熟!”
“一个是步步生莲的符水云,一个是岳以柔的徒弟嘛!”
“奇了怪了,岳以柔的徒弟,怎么在那人的剑上?!”
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又是好巧不巧地,看见了踩着火光迎面而来的岳以柔。
两个人面面相觑,胡言又屁颠屁颠地追到岳以柔面前:
“前辈前辈!”
“嗯?”
“我们是方才的胡言和胡乐啊!”
“认出来了。两位,还有什么事情么?”
“前辈,我们看见您的徒弟被人带走啦!”
岳以柔眸光一凛,“被谁?”
“就是那个,给你的白羽兽洗澡那个,是天剑门的,但是他没有您有名气,我们叫不出他的名字来。就在刚才,他御剑带着您的弟子飞起来的!他一个人,就带了三个女孩呢!也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那边,就在那边,应该刚走没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三更,这是第一更,[1/3]~
有没有人能猜到,符水云的千秋蛊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