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一望便知道他刚步入元婴期。因为他所呈现出的气质,正是元婴期“三花聚顶”的返朴之相。此相只是仙道修士的专属,诸如此类的法相,魔修全无。
程静见来者不好欺负,打起来恐怕要动用元神之力,刚夺一新舍,她才不会这样去损毁呢……程静不想打起来,但难道她就愿意将自己的家拱手让人?
那些小修士见了这道长,都委屈的朝他告程静的状,道长示意他们先退下,于是小修士们便努着嘴退开,其中有几个离开的时候竟然朝程静吐口水,被程静挥手弹给他们自己。
“这位小友……你为何能进此地?”
那道长低头温和问道,见是个小魔修,未免伤他,他特地收敛了周身剑意。
程静被道长纯良的目光一望,立刻睁大眼睛故作稚嫩反问道:“你们又为什么能进此地?”
她看上去十六七岁相貌,明眸皓齿,眨眼睛的时候睫毛一扇一扇,很是无辜。
“因为机缘。”道长回答道。
程静察言观色,见他笑容明朗,低眉看着自己,一脸的人畜无害,就像看他自己那群弟子般,程静便试探道:“我听人说,北方雪域的太虚门,向来以清正作为门训。”她低头看了看道长手上的剑,“而太虚门徒,不论身份尊卑,都要在剑穗上编上霜花,以时刻警示自己,要道心清明不染,处事坦荡无瑕。不知此言可虚?”
道长夸赞道:“小友年少俊杰,视野广博,竟知我太虚门训,我太虚门浩然坦荡,小友所言不虚。”
“可你们现在……”程静清咳一声:“却在做有悖门风的事情,你们强占了别人洞府。”
“这福地洞天,本为天地所造化,被发现者所用一二,应是缘分,为何却成了强占?我来时,此地并无主人。修真界人非物易,斗转星移,只有天地恒在,当时我发现此地,这儿已无人迹了,少说几百年没人来过,私以为,或许是早脱红尘的前辈们留下来的。”
程静忽闪着眼睛,腆着脸道:“道长叔叔,你可不要欺我年幼哦!我曾经和师叔外出,到了一个山脚下,好巧不巧下了大暴雨,师叔怕淋坏了我,就去我们身后的一座农户敲门,他敲了半晌没有人应,我说,师叔反正没人应,或许主人不在,我们进去好了,反正过会儿就走!我师叔却说……”
“你师叔他说什么?”
程静鼻头发出了一声稚嫩的低哼,“我师叔说呀,破门而入,非君子之为!”
“……”道长一瞬间哑然。
过了片刻,却忽然反问,“难道说,此处福地洞天,是小友的?”
程静自然不愿和他们晾出自己的底细,但不表示一下也不能服人,便道:“当然!这是我师叔修炼的地方,只是,他很久都没来了。”
一个小孩子的话,道长却半信半疑,“若此话不假,你师叔可谓福泽深厚啊,这可是无可衡量的机缘。”
程静探索着道长脸上神情,心道此人若非缺心眼,便是有大仁之人,欺负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我师叔就要回来了呢,我先替他回来打扫哒,大叔,要是让我师叔看到你们……”
道长笑道,“若这儿当真是你师叔的地方,我们自然不便叨扰了。”
他望着程静水汪汪的眼睛,还是有些不信,他很自然的将手搭在程静肩上,像平日对待自己徒弟一般,他靠的太近,浑然天成的浩然剑气,像风一样。
程静用手指卷了卷垂在肩侧的头发:“大叔,你看到小楼后面的莲池没?”
“看的到。”
“那莲花无风自摆,连散发的幽香都是带着暖风的,在夜间更是犹如明灯,争相璀璨,乍看之下仿佛九品仙植,但倘若走近折来,却发现此异象只在水上,离水则犹如凡物,根本连一品仙植都不算,我说的对么。”
道长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他在此地待的时间不短,这些异象自然知晓的。
“那么,以大叔的阅历,可在别处见过这样的异象么?”
程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倒让道长有一些震撼。
这小女孩乍一出现还未走近莲池,便知晓莲池异象,那是他当初观察了许久才弄清楚的。当时他以为见到了九品仙植,一向沉稳的他拿剑的手都有些发抖,琅华界最好的仙植师,种出的顶级仙植寒烟雪,也不过七品,且从幼苗培养到开花入药,需要最少三百年才能种出些许。
当他看到满池接天连叶的九品仙植,迫不及待的去采了一株,拿到手上却变成凡物,不但失了光彩,竟连一点灵气都没有。
满心疑惑,细细研究下,竟发现了比看到九品仙植更为让人兴奋的事,那就是滋养着满池凡物莲花的池水,是古老的传说中,上亿年前消失的佛国圣水,善法甘霖!
现在的琅华界根本没有几个人还知道善法甘霖。
他在心里将小女孩是此地主人信了个大半,面上却不动声色:“未在他处见此异象呢。”
“大叔在别处自然见不到的,因为滋养莲池的不是凡水,是善法甘霖。”程静淡淡笑道。
修真界奇事屡见不鲜,小女孩也有小女孩的妙法奇遇,不能以其年幼便小觑于她。道长心里这样想,可还是忍不住好奇,想要放出神识去探她的底细。
程静察言观色,她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唇角,心想,这牛鼻子莫不是想要偷窥她的修为?她审视道长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心下得意,由于载体原因她难用元神之力,但别人闯进她的识海就不一样了,她做着打算,若他神识袭来,她定给他好看!她的神识对元婴造成的压制,会犹如海啸。趁机给他点颜色看看,好让他深信不疑。
但此女乃是魔修,被他的正气入侵,若她修为高则矣,修为太低或许会被他误伤,他思及此处,打消了心念。
程静见他神色缓和下来,心下竟有点失望,本想借机虚晃一下声势呢,不想这道长竟然不看她了……
“敢问尊师是何方神圣?”道长对她的师叔起了强烈的好奇。
“我可以告诉你我师叔是谁,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程静讨价还价。
道长笑了笑,从腰间拿下一枚玉佩道:“不瞒小友,在下的玉佩有司南功能,我们宗门丹药师需要用到一种水,掬在手上,如月光,遇火比火更炙热,遇冰比冰更寒凉。”
道长抚摸着玉佩:“本来跟着玉佩的指引已经找到,可是在路过此地之时,我的玉佩却有了异动,我御剑下来,找遍了祝融山,在这找到了一个阵法……”
“然后呢?”
“既然是玉佩指引,我就想破解一下,我左右都破不开,就在打算离开时,玉佩发出了奇怪光芒,不受我控制的飞进那面石壁……”道长握着玉佩呈在程静面前:“你看,玉佩都裂了……”
程静有点生气:“你别欺我年纪小就骗我,我师叔可不像我这样好糊弄,这话你等他回来给他解释看看,我便告诉你,我师叔修为早已突破大乘,区区一个玉佩就想破开他的阵法?呵!”
道长摸了摸鼻子:“我没骗你,是玉佩带我来,还强行破开阵法,难道你进来之时,没察觉阵法已然松动,神威大为削弱了?”
程静一阵恍惚,她还以为是时间太久,连此界阵法都减弱了……
毕竟这门禁之阵,是在她水蛇时期刚拜师那会儿,隐月悠闭关时候设下的。
恍如隔世。
不曾想,竟还有法宝能够破开此阵。
“你能给我看看你的玉佩么?”程静眨着眼睛问道。
道长将玉佩递给了她:“家师传给我的,样子灰蒙蒙不起眼,厉害着呢,最擅搜集各种宝物了,也能够作为方向指南,能结阵破阵,可惜因为破开尊师的的阵法,差点碎了,我回了宗门还要找炼器师修补一下。”
程静在手上掂了掂,捉摸不透,没看出什么特别,怎么就能破开师叔的阵法呢?
见道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程静便不追问。
见程静不说话,道长问道:“那敢问尊师……”
“我师叔他叫隐月悠。这是我对他唯一的认知。如果我说,他除了教养了我之外,关乎他自身的来历我仅知名姓,你信是不信?”
道长愣了愣,隐月悠?
没听说过。
但他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福地,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莫非,是哪个家族的大能,在这儿隐姓埋名?
他眼前立即浮现起立足于当世巅峰的三位大能——逍遥剑君、须弥真人、忘尘尊者!哪一位不是性格古怪的潇洒逸行者呢?他们来去无踪,且都很喜欢隐姓埋名,难道她的师叔,竟是这三大尊者其中之一么?
道长同情的忘了程静一眼,心道,恐怕你仅知的名姓,也未必属实……
“在下自然是相信小友的。既然主人回来了,我们确实该告辞,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