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宁见路安没回答,悄无声息的将房间四周打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略带笑意的脸上:“这里,是何处?”
刚到此处的时,他确实难掩心中的好奇,他是直接被送到楼下,彼此,他还有些混沌,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指引他向上走,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就看到了她,一个已经逝去了四年的人。
一个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见到的人。
最开始他以为那不是她,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两个人的气质有着明显的区别,在她惊愕地关上那张门以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那个人不会有这样的胆子。
但是等到她再次开门,脸上重新换上他熟悉的那股神态。
他确定了,那就是她。
那颗心,忽然就放下来了。
跟着她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屋后,他看到了太多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除了面前的人,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心底的疑惑终究又涌了上来,好奇促使他问出了那句话。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路安见傅慎宁紧盯着她,那种压迫感让她的后背发凉,她稳住自己的内心,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惶恐的情绪,只得旁敲侧击道:“王爷,您不知道吗?”
傅慎宁双手背在身后,缄默不语,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就在路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傅慎宁的目光终于舍得从那个灯上挪开,轻飘飘地回答:“不知。”
路安:“...”
感情不知道这是哪呀,这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她还以为这是他家。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来的?
她是找到了穿回来的玄机,那面前的人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路安心中的疑问接着一个,她心底像是有一股浪潮,不停地拍打心尖。
这尊大佛,怎么就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她沉默了一会,思索着如何解释,“大概是大夏朝之后的几千年。”
傅慎宁:“已经没有大夏了吗?”
路安微笑:从来就没有过大夏好吗,天知道那是个什么朝代。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换上遗憾的神情:“没有了。”
傅慎宁的情绪像是有些怅然,他低喃了一句:“我以为他会将大夏治理得很好。”
这话路安没有听清,她只看到傅慎宁嘴唇蠕动,像是说了什么。
“王爷,您说什么?”她问。
傅慎宁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看了许久,就在路安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的时候,听到他说:“本王乏了。”
路安:!!!
这到底是她家,还是他的家,面前这人是不是没搞清状况啊。
“王爷,”她有些不悦地开口。
傅慎宁看着她,不语,光那种眼神,就足以让路安心底的那股气顿时泄了,她福了福身子:“那我去整理卧榻。”
傅慎宁盯着她背过去的背影,从他们重逢后,她再也没有开口自称过“奴婢”二字。
他能从她的表情里察觉出她的不悦,虽然她掩盖得很好。
他不是不惶恐,也不是不诧异,但他在这一刻只能稳住自己的情绪。
这里,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他从未踏入过的新时代。
路安将床铺好以后,拿着一套衣服回到客厅,客厅里的傅慎宁正盯着天花板上不规则的吊灯看得津津有味。
察觉到她出来,他的耳朵动了动,视线依旧停留在天花板上:“这是夜明珠吗?”
路安抬头随意看了眼自己的灯,有些想笑,但是她憋住了。
“不是。”她否定了他的话。
“嗯?”
“这是灯。”路安回答。
傅慎宁收回自己的视线,手背在身后,看向她,熟悉的压迫感袭来,路安别过头,不再与他对视,嘴里却下意识的回答:“夜明珠是一种萤石,就是类似金、银的矿石,这个是通电的。”
她瞟了眼听得认真的傅慎宁,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电又是何物,停顿了一下,将自己心底那点仅剩的物理知识挖了出来,“电就是,在这个世界之前,你那个世界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被创造的最伟大的事物之一,”她指了指头顶的灯,“那个叫电能的事物,通过这个可以转化成光源。”
她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她的解释,毕竟这段话里,夹杂着了太多的现代的用语,面前的人半晌没有开口,像是在思索她的那段话。
路安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尴尬的字节:“呃,”她看着自己手上拿的衣服,“王爷,先沐浴吧。”
傅慎宁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问道:“你曾跟本王说过,你不曾识字。”
路安现在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节骨眼,这人竟然开始翻起了旧账。
那大夏朝的字体,除了流传到后世的繁体字还夹杂着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符号,她可不就是半个文盲,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不识字。
再说,她在大夏生活的那些年里,天天有人叮嘱着: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们这些通房丫鬟备选,成天被夫人的眼线盯着,生怕日后跟者这些爷红袖添香,成为新夫人的眼中钉,她要是敢说自己识字,第二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初到傅慎宁身边,她不是没有担忧过,傅慎宁性子不好在府中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但相处久了之后,她知道这人虽然是个性子冷的,但却是个讲理的,只要你不触及他的底线,就不用天天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在那样一个朝代里,她只能用自己的演技将那些她骨子里那些与众不同的反叛全部深藏,努力活成了那个时代里里的芸芸众生的女子中的一员。
所以识字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承认。
“我...”路安说了一个字以后,不知如何去解释,说她其实也是个高材生?
不算幼儿园,也曾寒窗苦读16年?
路安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从小对她的教育一直抓得很紧,本应该照着父母规划好的路线,乖乖走上科研额道路。
但她偏偏就是转了个弯,走向了演艺圈这条路。
她的艺考是偷着去考的,成绩本不错,高考的时候文化成绩也甩开了其他人一大截。
“这个世界,女子也是必须要读书的,不管你背景是怎样,你必须要入学9年学习,如果你的家人不送你去入学,是犯了律令的。”路安斟酌着,给出了一番自认为合情合理的解释。
傅慎宁:“所以你也读了9年?”
“不,我学习了16年。”路安这话说的很有底气,脸上不自觉地带着骄傲。
不过这份骄傲在脸上没有存在太久。
“所以你是识字的。”傅慎宁最后做了总结,他的语气配上脸上的表情,就差没把“你欺骗本王”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路安万万没想到他在这里挖了个坑,她攥紧手上的衣服,恨不得一把甩到她脸上。
骗的就是你怎么样?
老娘不仅识字,还上能修电灯,下能通马桶,实属全材好吗!
在心底泄完愤以后,她再一次露出了职业假笑,催促道:“王爷,您可以去沐浴了。”
她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他。
傅慎宁视线停留在路安递过的衣服上,仅仅只是轻瞥了一眼。
路安从他那驻留仅仅只有几秒的眼神里看到了嫌弃。
“王爷?”她轻唤。
傅慎宁皱眉:“你为何会有男子的衣物。”
路安懵了。
她以前喜欢买一些宽松的男士T恤当睡衣,可是这跟他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憋住涌上嘴边的那句:关你屁事,竭尽所能的找了个借口:“我爹的。”
傅慎宁的视线终于落在她手上的衣服,不出意料的她看到了嫌弃的眼神,她甚至能猜到他接下来的台词。
赶在他说话之前,路安连忙补了句:“新的。”
即便如此,傅慎宁还是问了句:“没有寝衣吗?”
路安脸上表情一变再变,最后还是好脾气地说:“王爷,我没有备下你的衣服?”
语气是恭顺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悄悄磨牙。
忍字头上一把刀!
傅慎宁沉默,像是在思考,路安趁此机会,上下打量他:一袭玄色蟒袍,衣摆用金丝银线勾勒出四爪团龙。
怎么看,她都觉得热。
“王爷,您不热吗?”脑子一热,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傅慎宁拂了拂衣袖:“尚可。”
路安忍住那个想要翻上天的白眼。
等会就去把空调关了,我看你尚可不尚可。
“王爷,我们这,都是这么穿的。”
她的手拿着那套衣服悬在半空中,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傅慎宁接过了她手上那套看起来怪异的衣服。
路安赢了这一回,兴致勃勃地走过去将厕所的灯打开:“浴室在这里。”
傅慎宁拿着衣服向她走去,路安让开位置给他,他却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了,路安不解的侧过脸问:“王爷?”
“你不伺候本王沐浴更衣?”他的表情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路安磨了磨牙。
我伺候你爷爷个腿!
原本在大夏的时候,也不是她伺候啊,他都有惯用的小厮的。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王爷,在我们没有这一习俗。”
傅慎宁挑眉,他看到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颇为有趣,这是他不曾见过她的一面。
他能看出,她对他的恭敬全都是佯装。
他突然很好奇,面前这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傅慎宁嘴角上勾,突然扬起一抹笑意:“哦?”
那抹笑意晃得路安有些眼花。
“是的!”路安盖棺定论,抵制住美色的诱惑。
傅慎宁含着笑:“可本王向来都习惯于有人伺候的。”
路安:!!!
这难道不是调戏!!!
这放在现代根本就是调戏吧!!!
紧接着她做了一件她很早就想做的事,一把将他推进了浴室,笑道:“王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完这句话,她顺带关上了浴室的门。
门是关上了,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
傅慎宁生的好,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对他从来没有过肖想。
没有肖想是一回事,但那么一个人立在你面前对你笑,完全招架不住啊。
她走到电视柜前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发现浴室里的人半天没动静,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动静,路安唤了声:“王爷。”
依旧没有回应,路安在心底碎碎念:不会是现在就已经回大夏了吧,感情他就是现代半日游?
她手摁在门把手上,往下压,打开门。
门里的人散着发,手放在腰带上,正想解开外面的蟒袍,听到声音后,手放在腰间,抬眸望向她,眼里有些诧异。
美得雌雄莫辨。
她别过视线,看向洗手台:“您为什么不出声?”
傅慎宁解开蟒袍,露出里面的中衣:“因为不想理你。”
路安:???
我难道很想理你?
我这是被迫营业好吗?
浴室里的人解开蟒袍后就没有了动作,路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气,她沉着脸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替他脱下蟒袍。
突然头顶一阵湿意,路安下意识的去关淋浴头,却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绕过他,关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打开的淋浴头。
她回过头带着薄怒地盯着面前同样湿漉漉的人。
傅慎宁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沐浴的,我就说为何没有浴池!”
路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您不知道吗?”
“你并没有告诉本王。”傅慎宁理正词直。
路安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走出厕所,忍了一晚上的脾性,到底还是憋不住。
这个时代,她才是老大好吗?
怕他个锤子!
她走到外间,愤怒地拔了太阳能热水器的插座。
没有告诉你是吧,我可去你大爷的。
洗冷水澡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