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狐疑地多看了他几眼,他任她打量。
手将包在头发上的毛巾拆下来,歪着头,后颈一阵冰凉,她抬手拿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不解地问:“那你在外面站那么久喂蚊子?”
傅慎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吭声,实在是无法从他的面上探知他的情绪。
与他对视一会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发热,避开他炽热的视线,步子动了动,侧身放他进来,自己却往洗手间走:“你先进来吧。”
她拿起洗脸池上架起的吹风机:“我吹下头发,等会下去帮你问前台要备用房卡。”
傅慎宁进了房间,人倚在洗手间外的墙上,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路安抓着吹风机的收紧了紧。
她被这目光盯得心烦意乱,将吹风机打开,风速调高,胡乱地乱吹一气,确保头发不再滴水,就搁下了吹风机,从厕所出来,说“我下去帮你要房卡,不早了,早点休息。”
她还没能走到门口,原本倚墙的傅慎宁身子前倾,抬手拽住她手腕,她感受到束缚,惯性的回头,看见傅慎宁掩着眸子,唇角抿得直直的。
她转动手腕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拽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路安放弃挣扎,抬眼回视他。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僵持着。
过了半晌,她听见他淡淡地开口:“你生气了。”
路安心底闪过一抹情绪,她没能捕捉到,她咬了咬唇,否认道:“我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不同于上一句的平静,这一次他的口吻里带着笃定。
说完这句话,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路安看着他,心里被烦闷胀满,她突然很想破罐子破摔,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渐渐变小,她倏地用力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牢牢地盯着面前的人,给出了答案:“是,我是生气了。”
可那又能怎样?
路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过往。
她十四岁到他身边,最开始他并没有轻而易举的接受她,反而很是抵触,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在他的默许下,她在柴房里被关了三天。
这在他记忆里可能不值一提,但路安永远无法忘记那种感觉: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决定她的生死。
最后是敏敏把快要饿晕的她偷放出来的,傅慎宁对敏敏向来放纵,并没有再追究下去,可那之后她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更加小心翼翼。
即使后来两个人的关系日益缓和,她也不敢放松。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很多事情上开始依赖自己,可她一步也不敢逾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些细微的变化,这些她其实都知道,只是她始终装作什么都不知。
因为在他心中,他们俩永远没有处于过对等的地位,她更像是他的所有物。
那种偏执的占有欲,尤其表现在她与异性接触上,无论对方是谁,他总是不满。
这份偏执从过去延续到现在。
放在过去,路安也许会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可是她现在没办法做到。
她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可是那种情感太复杂了。
她总是下意识的对他好,很多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习惯,现在这个世界,是她熟悉的主场,所以她有持无恐,她才敢在很多小事情上调侃他,甚至捉弄他。
可每當他想再近一步的时候,她又不自觉的开始害怕,那种害怕更像是本能。
趋利避害的本能。
“我…”他像是有话要说出口,却话锋一转,问,“为什么生气?”
路安抬眸,看着他的脸,心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不懂,她也没有奢求过他懂。可是她突然很想将埋在心底的话说出口。
犹豫片刻后,她一字一句地出口:“傅慎宁,我是个人,我也有感情,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自己会去判断,不需要你来左右。”
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口以后,她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她不是他的所属物,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所以这就是讨厌我,选择傅慎齐的原因吗?”傅慎宁突然沉声发问,他的思维跳脱得太快,路安愣了一会,没有跟上他的逻辑。
她甚至没有将傅慎齐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面前的人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定定地看着她,固执的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路安突然觉得脑海中像是有一根弦断了,那声响在她脑海里回荡,震得她头脑“嗡嗡”作响。
心底那股被她原本压制住的躁意顿时涌起,愈演愈烈。
往事忽然纠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绕来绕去,她却永远挣脱不开那个圈。
路安深深吸气,身子突然紧绷起来,她想声嘶力竭的对着面前的人大喊,却在目光触及他的那一刻,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懂,他永远也不会感同身受。
她原本端着的肩垮了下来,目光虚无地看着前方:“从来都是我身不由己而已。”
傅慎宁狭长的眼睛觑起:“什么意思?”
路安觉得自己被疲惫沁透,她不想再应付面前这个人,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没什么意思,我下去帮你要房卡吧。”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封闭的房间。
傅慎宁看到她的动作,拉住了她:“你看起来很累,我自己去吧。”
路安站在原地不动,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你好好休息吧,我…”他话没说完,避开路安的眼神,“先走了。”
路安站在离门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眼中,她却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等到楼道间的热风和房间里的冷气交织在一起,拂上她的小腿,她才缓缓把门关上,整个人往床上一倒,眼睛紧紧闭上,思绪逐渐放空,意识渐渐模糊。
第一次见到傅慎齐她那句身子的年龄不过十六岁而已,敏敏生辰的时候,他前来贺生。
就像她看过的所有小说一样,他们有一个说不上美好却记忆犹新的初次见面。
到后面慢慢熟悉,她不得不承认她曾经心动过,也渴望过。
但是幻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破灭的呢?
大概是一次酒后,难得心情好的她,无意中向他提起了说起了其实根本不用存冰,制冰的方子很简单。
她第二天起来,模模糊糊的有印象,但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后来还说了些什么。
在这之后不久,市面上突然涌现出了大量的冰,大家纷纷在猜测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存冰,竟有如此之多。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心动已经变成了心惊,下意识的与傅慎齐开始疏远。
但傅慎齐远比她想象中的索要得更多。
他步步为营,给其他人造成心悦她的假象,她被困在那张被织好的网里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说京城的二皇子对宁王府里的一个丫鬟着了迷,她因为这件事吃了不少苦头。
跟着傅慎宁去参加宴席会被突然出现的贵女刁难,会被那些无所畏惧的公子哥调戏。
这些事最开始都被她粉饰太平,后来愈演愈烈,有一次闹到了傅慎宁面前。
她还记得那一次回府,傅慎宁暴跳如雷,不解地问她:你就这么喜欢傅慎齐,喜欢到自己吃亏也不肯放弃?
她低头沉默,傅慎宁更像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别人眼里就越像那垂死的蚊蝇,越是挣扎,越会让人觉得可笑。
幸好从那之后,他再也不会带她出去了。
她还没来及的喘上一口气,王府不知为何突然被宫里盯上,数不清的麻烦像纸片一样往府里涌。
老王爷在这段日子里,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傅慎宁在那段日子里又被派往外地,忙得无暇□□。
没有主心骨的府里每天都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她就是这个时候,收到了傅慎齐传进来的消息:想见她一面。
她去了,她亲口质问他究竟要的是什么。
他还记得傅慎齐当时笑得很是和煦:我只是心悦你而已。
这些话她自然不信,她冷着脸拆穿,没想到面前的人却笑得很开心,那笑容让她发麻。
他望着宁王府的方向,突然悠哉地说:你说把你栖息的地方毁了,你是不是才会老老实实的跟我。
她听懂了他弦外之音,她在拿王府威胁她,她也瞬间懂了这些日子的麻烦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并不认为傅慎齐是真的对她这个人有兴趣,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曾有过小女生的幻想,但是这些幻想,早就被现实一点一点的磨光了。
傅慎齐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所图,他要的是那次醉酒后,她嘴里说出来的□□的方子。
硝石是制冰的主要原料,也是制作火.药的主要材料之一。
他给出的承诺是只要她给出□□的方子,他就放过她,也不会再给王府找麻烦。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最后会害了敏敏。
而傅慎齐也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他对她的兴趣明面上看上去是淡了不少,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她二十四岁那年请了圣旨。
那个年代,二十四岁还不曾婚配的女子原本就少,府里的人大多以为傅慎宁早就收用了她,只是没给名分而已。
这道圣旨掀起了轩然大波,府里有人嫉妒,有人好奇,但更多的是鄙夷。
她的眼前浮现出傅慎宁得知这个消息后,歇斯底里地质问她的那一幕。
紧接着,面前的场景晃了几晃,突然变成敏敏穿着红色的长裙站在城墙上。
她想大喊:“不要。”
却发现喉咙被堵住,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被魇在梦里,无法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解释了一下路安和傅慎齐的问题,前文我有稍作修改,就是修改了路安和傅慎齐的感情线。
她对傅慎齐确实有动心过,但是时间不长,男主一直误会,所以才会有前面的那些对话。
其次说一下,路安为什么一直对傅慎宁这么好,一个是因为他们过去有十年的相处,不可能是没感情的,而且路安其实对他有出了主仆之外的其他感情,只是她自己不想愿意去面对。
路安对傅慎宁的容忍度明显会高于别人,其实也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她有感情的原因,这也是有读者感觉她身上依旧有奴性的原因。
傅慎宁作为一个古代人,初到现代,身边又只有路安一个人依靠,如果路安对他不理不睬,那这本书,emmmm直接完结不就完了吗。hhhhhhh
唉,上次看了别人的一句话:如果一篇文还要作者跳出来解释,说明作者本身构造就很失败。
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是我啊!!
作为一个失败的作者,我!一!点!都!不!难!过!
bug肯定是有bug的。
二更半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还有一更。
傅小公主这么可爱,嘤嘤嘤,小可爱们为什么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