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学校逛了大半天,袁晴最先离开,她需要再去确定路安的行程有无其他变化。
没过多久,符世简接了个电话,也匆匆离开。
太阳悬在西边,慢慢地落下,半边天被染成红色。
路安侧目问:“要再走走吗?”
傅慎宁没有拒绝:“嗯。”
两个人向前走了一段,夜晚的温度不像白天,偶有几缕微风拂过,校园里的人相比白天而言,又多了起来。
“谢谢你。”路安突然开口,
太阳还没完全掉下去,月亮却已经升起,淡淡一抹挂在夜幕低垂间。
傅慎宁没有开口,他望着天边那抹红。
两个人沉默着向前走,路安抿了抿唇,问:“晚上要吃什么?”
傅慎宁突然定住步子,路安已经走到了前方,见他突然不动,转过身,望着他。
“路安。”傅慎宁看着她。
风像是从轻纱的缝隙间筛出,轻抚过她的脸,她的心浮在半空中。
“嗯。”
她的眼睛睁的很大,清澈的瞳仁里透露着躲闪。
就在这一刻,傅慎宁明白了,她其实什么都懂,她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我心悦你。”
夜风绕墙而过,将她腮边几束不安分的头发吹到她的脸上。
路灯突然亮起,他眼底的情绪印入她的眼眸。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念头像雨后野草般疯长。
“因为你,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傅慎宁凝视着她的眸子,“而我想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站在你身边。”
校园里人迹屑屑,他的声音与远处街道上车辆疾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砸进她的耳中,像是一场正在放映的露天电影,由远而近。
路安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细微的动作灼烧了傅慎宁,他眼里的光暗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说:“不用急着给我答案。”
我可以用这辈子的时间等。
他知道,路安看起来柔若无骨,纤细的身形下包裹的是一颗倔强而又敏感的心。
在他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犹豫过。
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说,路安就会永远当作不知道。
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她不可能忘记,她只是不愿想起而已。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无耻,可是就这一次,仅仅这一次,他想让她退无可退。
街灯摇曳,人影聚散,路安所有的话语都迷失在这个夜晚。
她本可以转移话题,说笑过去。
可她不愿。
她知过往,本该如露水,太阳升起后,就蒸发。
可是她做不到。
头顶的树枝将斑驳的光影筛下,落在她的眼中,她静静地站着,悬在半空的心,突然落下。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傅慎宁,”她开口,“我没办法现在给你答案,我害怕...”
傅慎宁听懂了她的拒绝,他眸底最后一抹微光熄灭,随即心脏像是不受控制地下沉。
“对不起。”她的语气里有愧疚。
他伸手,轻轻环住她:“我等你。”
我等你能完全相信我的那天,我等你能正视自己感情的那天。
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路安以为自己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后,会很轻松,可是并没有。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夜的梦。
梦到了很多她刻意遗忘的那些过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她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会,等熟悉眼前暗淡的光后,才拿过手机,刚把手机摁亮,眼睛就被刺得一眯。
不到六点,路安将手机放上,又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心里装着事的她,根本睡不着,她掀开被子,走到厕所去洗漱。
屋里静悄悄地,傅慎宁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她昨晚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没问他现在住在哪里。
她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着脸,眼下的乌黑仿佛在证明着什么。
她昨晚梦到她被关到庄子上去,敏敏悄悄跑到庄子里去看他,给她带了很多糕点,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当时的她没有多想,却在梦里想通了。
敏敏不会是一个人去的,是傅慎宁送她去的,只是他没有进来而已。
梦里场景变了几变,她梦到十六岁那年,傅慎宁带她出府去庙会。
他们被人潮挤散,有人见她一个女子落单,尾随她,趁她走到人少的地方时,捂住她的口鼻,将她迷晕,等她再次醒来时,被关在一个破小的房间里。
她还没来得及被转卖,傅慎宁就找到她了,是她刻意忽视了他身后那些本不该调动的军队。
太多事情,交织在一起,随着昨晚傅慎宁的那句话一起浮现。
她对傅慎宁真的没有感情吗?
她看着镜子的自己,问自己。
真的没有嘛?
如果过去是因为身份的悬殊,那现在的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什么?
这其中的原因,直到她打车到袁晴家也没想通。
她们的行程在下午,要去海市拍摄杂志照。
她到的时候不到八点,袁晴睡眼惺忪的给她开了门,梦游般的坐回沙发上,挠了挠头发:“几点了。”
“七点四十六。”
袁晴往沙发上一倒:“你这么早就过来干嘛?”
路安跟着坐在沙发上,拿过沙发上的抱枕抱着:“睡不着。”
袁晴揉了揉眼睛,人继续歪在沙发上:“你怎么跟梁瑾媃一样,睡不着就来吵我!”
路安没说话,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放下。
过了片刻又拿起,放下。
她的动作很轻,但房间很静,总有淅淅索索的声音。
袁晴睁开眼睛,坐起来:“说吧,怎么了。”
路安手里抓着手机,瞪着眼看着她:“没怎么啊。”
“没怎么?”袁晴反问,“梁瑾媃刚跟沈时劲恋爱那会,就是这样,说吧,你跟傅慎宁怎么了。”
路安立刻反驳:“我跟他又没关系。”
袁晴嘴角抽搐了两下,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还没关系呢。
她本想开口劝,却又闭了嘴,她一个单身到三十岁的女人,当什么爱情导师!
当初她给梁瑾媃出的那些主意,不也一个没起作用。
爱情里,不管谁,就得多跌几个跟头,才知道疼。
袁晴彻底绝了当知心姐姐的角色:“那你就自己玩会,我再去补会眠。”
路安点头,袁晴回房继续睡了。
路安坐了一会,坐不住了,眼前一直浮现昨晚傅慎宁的眼神。
她努力驱散,无果。
只得趿着拖鞋,走到袁晴房门口:“晴姐,你起来陪我聊会天呗。”
袁晴从床上爬起来,高喊了句:“聊个锤锤啊聊!”
话是这么说没过,可五分钟后,袁晴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说吧,聊什么?”
路安心虚的别过眼:“也没什么。”见袁晴的脸色开始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下周是不是《黎明》要进组了?”
她们刚去跟剧组签过合同,确定在下周三进组。
袁晴:“对,你这边要去海市呆三天,还有一个广告要拍,下周四进组,你周三就得过去,所以你自己的私事最好安排好时间。”
袁晴这话说的露骨,路安咬了咬唇:“我哪有什么私事。”
袁晴:“那你要不现在回去多收拾点行李,我们到时候直接从海市过去吧。”
路安讶异:“不用这么赶吧?”
袁晴露出一个微笑:“你觉得呢?”
路安呼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忙一些,就没有时间想太多。
那我们等会回去收拾东西吧。
袁晴开车将她送回去,路安收拾了自己常用的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了条短信给傅慎宁:「我去海市了,到时候直接进组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你可以来我这住。」
短信发出去后,又有一丝懊恼,补了句:「如果要搬出去的话,你这里还些零碎的东西,记得拿走。」
发完这两条知道,左看右看,又觉得不行,果断撤回。
消息刚撤回,傅慎宁的消息倒是回的很快:「嗯。」
路安看过之后,没有回,把手机塞回兜里。
海市是个沿海城市,下飞机的那一刻,路安就感觉到了一股湿气伴随着热风袭来。
袁晴推着行李箱:“前两天在棚内,最后一天的时候在海边,可能要下海,在水下拍。”
路安愣住:“要在水下吗?”
袁晴疑惑的扭过头:“怎么了嘛?”
路安:“可以不在水下吗?”
她在大夏,是投湖的,虽然她回来了,可也真真切切的死过一次。
她会游泳,所以那种放弃抵抗,一心求死的感觉更不好受。
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消失,湖水最后从鼻腔里涌进去,最后慢慢失去意识。
她有了心理阴影。
袁晴沉吟了会:“可以,我去跟他们商量,”她嘴里说着可以,但还是补了句,“不过最好不要,容易留下耍大牌的印象。”
路安犹豫了,她事业在上升期,她几经思考过后,说:“那就下水吧。”
袁晴觉得她情绪变化有些大:“别勉强。”
“试试吧,如果真的不行,我到时候喊停就行了。”
前两天,她和拍摄团队磨合得很好,路安没什么脾气,加上为人处事不像个刚进圈的小姑娘,团队不少人对她印象很好。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从棚内到了海边,海边有一块被圈起做了无边泳池,他们拍摄的地点,就是这泳池里的水下。
在车上的时候,策划给她细细讲解这个创意的来源和寓意。
这组照片,其实旨在提醒人们与海洋共处,爱护海洋环境。
路安换好衣服后,站在泳池边徘徊了一会,无边泳池并不像传统的泳池那么浅,至少肉眼看过去是看不到底的。
摄影组给她配了救生人员,防止发生意外。
救生人员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安慰道:“小姑娘,会游泳吗?”
路安点头。
“别骂,不会有事的,我会在水下陪着你。”
救生人员陪着她聊了好一会,路安逐渐平静下来。
她开始尝试下水,战胜了心理恐惧以后,其实拍摄的很顺利。
这一系列照片,只剩下最后一组,是她在水里闭上双眼,静止的一个状态。
路安身上披着毛毯,认真地倾听着摄影组的安排。
下水的时候很顺利,她闭着眼睛,身子坠进去,在水里沉浮着,她仿佛听到了她投湖时“咚”的那一声。
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来呢?
是因为真的舍得吗?
其实不是的。
是因为傅慎宁不相信她。
小腿传来一阵剧痛将她的思绪打断,有海水灌进她的耳朵里,不适感让她慌乱起来,她在水里挣扎,想要呼喊,水却从她的口中涌进。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双手想去攀扯抽筋的小腿,却是无能为力。
意识逐渐模糊,在意识模糊前,她突然想起,她其实在离开的那天夜里,看到了傅慎宁藏在暗处,她看到了他的衣角。
他没有留住她,是他放走她的。
路安意识在白雾里漂浮着,她好像看到了傅慎宁,过去的傅慎宁。
他策马扬鞭赶往一个地方。
他要去哪里?
然后她看到了他沉眠在了翠湖。
她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
她的意识却好像没有回归,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为什么?
明明,不相信她,不是吗?
袁晴看到她醒来,连忙叫了医生过来,医生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眼睛:“没什么大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袁晴送走医生后,心终于放了下来:“我的错,不应该叫你下水的。”
路安侧头,对袁晴说:“我想回去。”
袁晴一愣,没反应过来,问:“回哪?”
“南市。”
作者有话要说:9号零点的更,怎么办哦。
哭不出来,早知道下午就不打游戏了。
游戏一时爽,更文火葬场。
最近更新一次,哗啦啦掉收,让我很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