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杀青了,傅慎宁手里那本厚厚地《刑法》也翻得只剩下薄薄几页。
两个人在这段日子,有过一次争吵,或者说不上争吵。
不为别的,因为林碧云那场被亲生父亲强.奸的那场戏。
她猜到了他不能接受,所以特意在开拍的前一晚哄骗他呆在宾馆,不要去片场。
她说,片场太吵了,一点也不适合看书。
他当时也点头了。
路安第二天下戏的时候后因为入戏太深,在片场中央站了好一会,半天缓不过神,直到有人喊她:“路安,你男朋友来了。”
傅慎宁来得勤快,次次都是围着路安转,路安也没藏着掖着,剧组大多都知道:那个爱呆在角落里的美男,是有主的。
路安回过神来,缓缓地别过头,看到傅慎宁站在人群之外,狭长的眸子望着她,表情平静。
她是路安,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她从戏里出来了,因为看到了傅慎宁。
他生气了,路安脑子里蹦出第二个念头是这个。
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她对揣摩他的心思很有心得。
路安深呼吸一口气,两步做一步迈过去,挽住她的手,仰头问:“你怎么来了?”
傅慎宁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别过视线,不语。
她还没卸妆,造型也是在戏里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脑后,口脂斜在嘴角有细微痕迹,左脸上有清晰可见的红肿。
里面有男演员抽她的戏,为了逼真,是真的打了。
他站在场外,听到那巴掌声,心跟着颤了颤。
他不想说话,他心疼,可是他说不出口。
是她自己选的,他没办法去左右她什么,这是他来了这里以后,最大的认知。
路安就是路安,不是谁的路安。
她自由的鸟,即使她现在在他身边,可她是自由的,不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抿直唇线,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说什么?
我不想要你演戏了
你别演了?
为什么你要吃这些苦?
你过去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也知道,路安不会听。
偏偏路安扯着她,轻轻晃着他的胳膊,轻声一直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也不在意。
她觉得那只是理所当然。
她脸上的那道微微的红像是在昭示着什么。
她明明知道他会心疼,会不开心,可是为了拍这场戏,她还是哄着他今天呆在宾馆。
他知道这是她能找到的,最能平衡两者之间的一种办法,可是他无法遏制心底的那股躁意。
莫名其妙而来的烦躁。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生气,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尊重她的理智,可是感性却占了上风。
他难得有的感性,是因为她。
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无论哪种形式。
“没怎么。”傅慎宁眼睛看着前方,没有别过头看她。
路安仰头,看着他的侧脸,看着好一会,他眼底看不出丁点情绪。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什么事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猜不透,摸不着。
跟在大夏的时候一样,始终是冷着脸对着她,她成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他。
今天的戏拍的并不轻松,她现在浑身疲惫,脸上泛着丝丝痛意,她今天入戏入得太深,情绪原本就受了影响。
可是在下戏看到他的时候,她很快就戏里走了出来,她不是林碧云,她还有傅慎宁。
她向他奔来,她想,只要他一个拥抱,也许她的疲倦就会少一些。
可是傅慎宁现在的态度,让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
她好累。
像是浑身被人拆过重组一般。
她不想哄他了。
爱情应该是对等的,她从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她不得不处于劣势。
可是现在的她不想再那样了,她有选择的权利。
她听到傅慎宁说没什么以后,原本挽住他的胳膊,悄悄地松开,视线投到面前的路,心情突然更差了:“那回去吧。”
夕阳将他们俩的影子拉得斜斜的,投在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交汇在一起,却因为走动,俩人的影子时高时低,又彼此抗拒。
片场离酒店有一段距离,路安走了几步后,不动了,傅慎宁没有停下步子。
路安原本心底只是心底那抹怅然,像是水滴落在平静的湖里,激起一圈水纹,然后那抹怅然一点一点的放大,放大,最后全都变成难过。
她明明已经很累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傅慎宁出神得严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就立刻停下脚步,回头。
看到路安站在他身后,定住不动,望着他,墨色的眼里翻涌着一股情绪。
傅慎宁觉得那种情绪很危险,他立在那里,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这些事向来都是路安做的,在他沉默的时候,她像鸟儿一样。
路安眼圈渐渐红了,两个人都沉默着,望着彼此。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可以逾越,可以打破的间歇,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就可以打破这份沉默。
可是看着他站在那里,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在胸口胀开。
沉默如洪水般汹涌而至,一把将人吞没。
她不想开口。
“怎么了?”傅慎宁先迈出了那一步,他斟酌了很久才找到的开场白。
可路安突然觉得好笑,他问她怎么了?
明明是他怎么了,她却问自己。
强烈的情绪呼啸而过后,她突然平静下来了。
“我累了,”她看到傅慎宁动了,向她走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我打车回去了。”
傍晚的出租车其实不太好打,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凑巧,上天像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路安转头就看到一辆空着的计程车,她招手拦下,钻了进去,一个人,抛下了傅慎宁。
坐进去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可恰恰是她着突如其来的矫情,让她看清了一些东西。
他们两个人如果要真的在一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看起来真的变了,其实并没有。
他依旧对她的职业不理解,她不怪他。
因为不止他,其实她的父母,也不能理解。
只是他们因为太过爱她,而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傅慎宁也是如此。
所以她才想要瞒着他,不让他来,她以为掩耳盗铃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这件事永远在躁动起伏。
可是正是因为她也爱着他们,她才更希望,他们能接受,能在她疲惫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或者是一句安慰。
路安坐在后排,头靠着窗户,看着窗外模糊的风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在大夏那么苦的那些年,她都没有哭过。
车停在酒店门口,路安突然不想进去。
“你再转转吧。”她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鼻音。
前方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瞧了她两眼,用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说:“妹儿,去哪里转?”
路安只听懂了一个大概:“随便去哪里吧。”
司机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心思却挺细,在城里转了一圈后,把车停在护城河边:“妹儿,你可以在这里散散心,要是心情不好,这里凉快。”
路安冷静了以后,心底的怅然淡下几分。
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分出点心思去想别的:这司机大哥,倒是一点也不怕她轻生。
路安给了钱,下了车,借着路灯找个石凳坐下,望着微波荡漾的河面,伴随着夜风而来的,还有水腥味。
河水流动得并不慢,前段像是有个阶梯,有流水声落下的声音。
灯下萦绕着不少的蝇虫,它们在灯下转着圈,趋光而上。
路安盯着看得出神。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路安裸.露在外的小腿,被叮了好几个包。
她没有伸手去抓,脚上的瘙痒不断传来,她克制着自己。
延市的夜晚很安静,沿河边上的人家灯火一盏一盏的灭了。
路安叹了口气,起身往回走。
思考了一晚上,其实什么实质的内容也没有。
有的只是她逐渐平静下来的心。
她拖着步子,打开手机,离酒店并不远,她决定步行回去。
导航上说护城河离酒店并不远,2.1公里,看起来很小的数字,路安却走了一个小时零七分钟。
上了楼,她看到了傅慎宁背靠在墙上,路安不动了,定定地看了许久,楼道间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将他们俩隔开。
站了好一会,她迈步过去,从包里找出房卡,将门刷开。
傅慎宁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动。
路安也就不开口说话。
傅慎宁在她关门的那一瞬间,挡住了门框,路安到底没狠下心,给了他机会,
傅慎宁闪身跟她进来,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部,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他在路安独自离开的那一刻,就慌了神。
只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些事。
路安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因为他这话,又翻起波澜。
她喉咙发紧,鼻头发酸,突然视线就模糊了。
她带着愠怒的声音里却有着浓浓的哭腔:“你看不起我的职业。”
傅慎宁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我没有,我只是太心疼了。”
他想了许久,终于知道了心底那股躁意来源于哪里。
不是因为路安从事这样一份职业。
而是来源于路安对他不信任。
她从来没有想过相信他,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她的潜意识里就认为他看不起她的职业。
所以明明知道今天有这样一场戏,却瞒着他,她以为瞒着他,就能掩盖一切。
她不相信他会接受她的一切。
“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一点。”傅慎宁说。
路安泪眼婆娑地控诉着:“你要我对你坦诚,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我问你你也不说。”她声音哽咽。
傅慎宁吻上她的脸颊,轻吻她的眼睛:“路安,对不起,”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划过,“我第一次爱别人,所有的一切,我都需要重新去学,这门课程里,我不是个聪明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唠句题外话,男人真的是要教的。
尤其是没什么恋爱经验的男人。
今天只更一章,今天比较颓,我需要腾出一点别的时间去做让自己轻松的事~
周末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