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宁跟路安回了榴市,结结实实给路安家里坐着的人吓了跳。
或许不只是傅慎宁,连带被惊到的还有路安。
家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有过年的风味。
路安和傅慎宁,两人商量了很久,没有选择开车回去,也没叫路有言去接他们,到楼下的时候,路安给李玉兰二人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路安挑眉,不知道缘由,不过自己家在哪,她还是一清二楚的,挽着傅慎宁的手便上了楼。
摁了门铃后半晌,才有人开门,路安小声抱怨:“在干嘛啊,电话也不...”话说到一半,就彻底熄声了,门口站的是她二姑,而不是她妈。
她视线从二姑肩部掠过,看向身后坐着的亲戚,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的把傅慎宁往身后藏了藏。
“安安回来啊!”话虽是对着路安说的,二姑视线却瞟到路安身后的傅慎宁身上,待到看清人后,脸上立即满上笑容,“安安,这是你对象吧,”边说边侧身,让门外的人进来,赞叹道,“长得可真俊。”
听到声音的李玉兰从厨房出来,客厅的人,眼神像是向日葵追随着阳光,跟着落到门外的俩人身上,路安拽紧傅慎宁的手。
这阵仗,她怎么觉得傅慎宁应付不来?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李玉兰,李玉兰假意没看见,说道:“回来了就进来啊,叫人啊,不认识人了,还是不认识家了。”
路安深吸口气:“二姑,”然后视线转向客厅的人,“大姨,小叔,外婆,二伯,姑父...”
一连串喊下去,路安拉着傅慎宁的手,往下拽了拽,傅慎宁领会道,跟着叫了一遍。
李玉兰这才放心回了厨房,两个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又拿着行李箱回到房间。
路安:“吓到了吗?”
傅慎宁:“还行。”
路安打开行李箱,“反正我被吓到了!”
她这一年,没听李玉兰抱怨那些亲戚,所谓亲戚就是,偶尔会攀比,但在大问题上绝不含糊一致对外。
路安网上被黑的时候,李玉兰原本还以为这次会跟上次一样,不说落井下石,也得冷嘲热讽。
但这次没有,就连之前一直不对付的路安她二姑,因为路安的事,菜市场买菜时,跟人拉扯了一架,就是听了一耳朵他们在谈论路安的闲话。
这事还闹到警察局去了,二姑父当时觉得丢人,出了警局就开始抱怨:“你可真是不要脸,这么大的人了,孙子都快抱了,还跟人打到警察局。”
路安她二姑,当时就把打架也没落下的菜往地上一摔,大吼道:“感情不是你侄女,我侄女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那婆娘还敢说,我就还敢撕她的嘴。”
二姑父没想到她们如此姑侄情深,气焰小了点,说道:“平时没见你对路安这么上心,上次差点因为给她介绍对象的事,不是才跟她妈差点也掐起来了。”
路安二姑掐腰:“难能一样吗?这是原则问题,我们路安一姑娘,怎么能给他们诋毁!我看着想法的人,能有什么大问题吗?”
因为这件事,李玉兰再怎么气那群亲戚,也歇了心思,年纪大了,免不了总是有毛病,只要这颗心,没丢就行了。
傅慎宁第一次到路安房间,四下环视了一圈,房间大抵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不少玩偶摆在床头。
他视线定格在她书桌上摆着的相框,起了心思,他走过去拿起,那是路安高三毕业的照片,看起来很年轻,对着镜头笑得很甜。
路安先是抬头望了眼,又垂下视线整理行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蹭”地一下站起来,想要去夺傅慎宁手上的相框。
察觉到她动作的傅慎宁,一个转身,路安扑了个空,他把照片举高,瞥了眼,又看了眼路安,路安在原地蹦跶,小声哀求道:“还我。”
傅慎宁将相框翻过来,照片后有一行小字:全世界最好的他。
他眉间一动,心像是浸满泉水,路安还在伸手够他手上的相框,没有丝毫察觉。
他没了兴致,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给了路安机会,路安一把夺过照片,没注意到傅慎宁的表情。
她拿到照片后,把抽屉打开,将相框往里面一塞:“干嘛看别人的照片,丑死了。”
她尝试转移话题,傅慎宁却低头看着她,看得她有些心虚,她拉住傅慎宁的胳膊:“走了,出去了。”
傅慎宁不动,她回头看他,眉头轻蹙,傅慎宁反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一带,她栽进他的怀里,抬头,望着他:“干嘛?”
傅慎宁不说话,低头咬住她的唇,轻轻厮磨,路安在他怀里小幅度挣扎,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外面还有人呢?得出去招呼!”
他不理,将她最后说话的机会也剥夺,不再给她任何发声的时间。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个人是被李玉兰的敲门声震开的。
“在里面干嘛,出来陪外婆她们聊天!”李玉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路安与傅慎宁骤然分开,走到梳妆台上,看着镜子的自己,嘴唇微红,眼里漾着情/欲,怎么看都不像进门那副轻松的样子。
傅慎宁站在她身后,她顺了顺头发,抬眼,在镜子里与身后的人对视,娇嗔:“怎么办,都怪你。”
傅慎宁从梳妆台上拿过梳子,给路安理顺头发,缄默不语。
他吃醋了,那句话,他有种预感,是写给男生的,结合路安的态度,他更确认了。
路安的头发长了很多,已经接近腰部,如黑色瀑布般,洒在身后,他放下梳子,用手抓住她的头发,黑色的发,从他指尖穿过。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想亲你了,所以就亲了。”
路安脸微红,别过身,拍了他一掌,然后垫脚,轻吻他的唇:“好吧,那原谅你。”
“可我生气了。”傅慎宁语气不明,甩下这句话,挺直腰,离开了房间,留下路安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她追出去,却看到傅慎宁被亲戚团团围住,应付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路安认命地进了厨房,给李玉兰打下手。家里要请客,光李玉兰和路有言两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厨房里还有路安的小姨,看到路安进来后,把切好的辣椒放进盘子,问:“你怎么进来了。”
“来帮忙。”
路安自觉地拿过蒜,小姨多看她两眼,果断放下菜刀:“小傅来了?我还没看到呢!”
路安点头,她跟小姨的关系好,说话向来没什么遮掩,“外面接受二姑她们的关爱和洗礼。”
小姨把菜刀放下,仔细洁过手,然后在围裙上抹干净,掀开围裙,往路安怀里一塞:“那我也去加入他们。”
路安左手拿着蒜,右手接过围裙。
???
她就不是客人了吗?不是出嫁的女儿回家都是客吗?
这个家是明星的人,不是她吗?
她的家庭地位,怎么有种下滑的感觉???
还是所有女性带老公回家都是这样????
李玉兰正在摘菜,看到路安失神地站在那里,喊道:“发什么呆,干活,还当自己是客人了不成?”
这话,激起了路安的反叛心理:“我就不是客人了吗?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李玉兰眉间一动,路安忙改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认怂这种事情,她向来很践行很到位,不然李玉兰的碎碎念,能从今天念叨到明年。
门外,傅慎宁被路安热情的亲戚簇拥着,难得有了丝窘迫。
身边的人,都带着善意的热情,但这份热情,让他有着招架不住。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看着是在询问,实里话里藏针,句句都在探虚实。
“小傅多大了啊。”
“26。”
“那我们安安大两岁啊,在哪里高就啊。”
“还在读研。”
“读研啊,那平时生活费找家里拿吗?”
“没有,自己做点小活,能养活自己。”
“父母呢?都退休了吧。”
“去世了。”
傅慎宁聊天的功夫,向来厉害,始终致力于将天聊死。
一来一回几个回合后,几个亲戚没了问题,但是也架不住路安的亲戚多,一圈问下来,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他又被赶鸭子上架,吃了长这么大以来,最难拒绝,也是最撑的一顿饭。
路安也自顾不暇,碗里堆得满满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苦涩。
这种填鸭式投喂,真的,太难受了。
傅慎宁餐后主动收碗,却被路安二叔呵住:“收什么收,听老路说你下棋一绝,来跟二叔试试。”
傅慎宁看了眼路安,路安摸着肚子:“你去陪二叔吧。”
厅里的一群人,将他们俩相汇的目光看在眼里,不住点头。
路有言听到下棋,手里的碗直接搁下,就要去拿棋盘。
其他几个女人倒也没强制男人干活,开始收拾餐后的狼藉,路安也在帮忙,她实在是撑得难受,需要干活消化消化。
李玉兰夺过她手里的筷子:“你去给洗点水果。”
路安手上一空,说:“哪里还吃得下水果啊!刚吃完饭!”
李玉兰瞥了她一眼:“那也得洗,这是礼数。”
懂礼数的路安不再说话,从冰箱翻出水果,洗净,送过去。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竟也热热闹闹。
这个说:“下这啊,这!”
那个喊:“观棋不语真君子!
路安寻了一天机会,也没能再和傅慎宁单独相处,也没机会问傅慎宁:到底怎么了。
送走亲戚后,李玉兰和路有言瘫在沙发上,路安在收拾,抬头:“明天请个钟点工来收拾吧。”
李玉兰原本软了的身子,直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傅慎宁帮腔:“请吧,少受点累。”
李玉兰要反驳的话,咽回嘴里:“那就请吧。”
路安将李玉兰的一言一行看进眼里,吃味了,她瘪了瘪嘴,不收拾了,说:“我洗澡去了。”
等她出来,傅慎宁不在了,路有言也不在,李玉兰在沙发上看电视,路安演的那部剧。
她走过去,坐在李玉兰身边:“他们俩呢?”
“你爸找小傅聊天呢?”李玉兰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头都没动一下。
路安不安地看着眼紧闭的书房门,有些担心,李玉兰睨了她一眼:“担心什么,又不会吃了小傅,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嫁出去了,总有话要跟他说,更何况他们男人,切...”她的话没说完,末了用了个嫌弃的语气词,仿佛话里有话。
路安抱住一个枕头:“你们还知道我是你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孩子呢。”
李玉兰突然转头,颇为认真地看着路安:“小傅这孩子,父母早逝,我关爱一点怎么了,你享受我们的爱这么多年,还不够,我们当老师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出,小傅这孩子,喜欢这种家庭的温暖。”
路安骇住,怔然,她想不到李玉兰能这么想,她以为他们对傅慎宁会不满意,毕竟她先斩后奏在先。
她喃喃道:“我以为你们不喜欢他。”
李玉兰长吁口气:“我们喜不喜欢没用,日子是你们过的,只要你喜欢,我们就会对他好,”她顿了顿,又说,“小傅这孩子,成熟多了,我们也看得出来,你们俩好好的,就行了。”
路安突然抱住李玉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你们真好。”
李玉兰用力拍了下路安的手臂:“知道我们好就行,对人家小傅也好一些,婚姻是要经营的。”
“知道了,知道了。”
两母女又聊了会,书房里的人还没出来,路安困意上来了,回房间打算先睡。
爬到床上躺下,想到还有事没说清,又爬了起来。
她隐约猜到了原因,有些事该解释的还是得说开,误会是不能过夜的,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开门声,原本微阖的眼睛,倏地睁开,掀开被子,光脚踩下床,扑进傅慎宁怀里:“我都要睡着了。”
傅慎宁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还蕴着水汽,骤然一个人钻进怀里,他往后推了半步,抱紧怀里的人,看到路安没穿鞋,打横将她抱起,小声训斥道:“又不穿鞋。”
路安在他怀里拱了拱,抬头问:“你生气了啊,因为照片?”
傅慎宁抱着她在床沿,低头,看着她的眼里,她眼朦朦地望着他,望得他心痒痒,应声:“嗯,”然后觉得不够分量,又补了句,“生气了。”
路安亲了亲他的下巴:“那我哄哄你啊,不生气了好不好。”
傅慎宁板着脸,回答:“不好。”
路安环住他的脖子,晃了晃:“那我穿护士服给你看好不好。”
这句话很娇气,又带着诱惑,傅慎宁喉结上下滚动,轻笑:“路安,”他声音有些哑,“你这是犯规。”
路安见他有些松动,忙开口解释:“那是我高中的事情了,都六年前了,该忘的早就忘了,现在别人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她仰头望着他,看到他皱着的眉头,伸手抚平,“现在只有你,以后只会是你,永远都只可能是你。”
她的语气认真,是承诺,是告白,是想给足他安全感。
傅慎宁望着她,两个人对视着,过了良久,他突然开口:“我其实很开心,如果我没有向死而生,就不会有今天。”
他心底那股气,在路安深夜留灯等他的刹那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是他的,就够了。
路安望着他,抿了抿唇,开口:“我更希望你以后,能向阳而生。”
人不能离开阳光,我希望你的世界里,满是光亮。
“好。”
“我爱你,傅慎宁。”
“我也爱你。”
他将她放在床上,整个人,欺了上去,路安咬住他的耳廓,轻声道:“家里隔音不好。”
傅慎宁气息变了,声音也变了味道:“那你小声一点?”
“那你轻一点?”话音刚落,路安就发出一声闷哼。
他在她身上点火,刻意为之,她声调变了:“傅慎宁,你...”
“我不会。”
不会轻一点的,怎么爱你,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