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下了一波乘客,地铁里多了几个空位。
唐欢长腿跨步，占了两个座，对周九鼎招手，“鼎爷。”
周九鼎倚在车厢交接处看手机，听到唐欢的呼应走过来。
唐欢占的是靠门口的座，另一边坐着的是一位年轻女人,穿着时髦,长相艳丽，方圆五米之内都能闻到一股浓郁香水味。
周九鼎走过来的时抬了抬下巴。
唐欢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位小姐姐,慢吞吞的移了位置，坐到她旁边。
俩人都想距离陌生女人远一些，这个想法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周九鼎坐下后，把背包扯下放在靠玻璃的位置。
他这次来北京只带了一个背包,大约是没想久留。
他坐着的姿势很随意,双腿岔开，膝盖处摩擦着唐欢的牛仔裤衣料,唐欢没觉得有什么,两人都很自然。
唐欢问他：“你这次待多久？”
他转过头,眼睛亮亮的,看起来精神不错,“你放了几天假？”
唐欢说：“三天。”
“哦。”他轻笑了声，“那就第三天走吧。”
“嗯？”
他说：“我来你都没接我，我走你不送吗？”
是要送的,唐欢想。
“上次我不是接你了吗？”唐欢小声嘀咕，“小凯和蓝姐这次怎么没来？”
提起二人，周九鼎的神色闪过一秒的难以捉摸，他很快恢复平静，“叫他们两个干嘛？”
“嗯？”
周九鼎伸过手来，从后面掐上她的脖颈，力气不轻不重的，就那么揉着，吓得唐欢一哆嗦。
“你别告诉我，你想他俩？”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但唐欢有口难言，她也不知道周九鼎一个正正经经的男学生，为什么老爱从后边捏她脖子，那块儿真的很敏感啊有木有!！！
“等会儿。”唐欢瑟缩着，声音轻轻，伸手去抓他手腕，“鼎爷你先放开我。”
周九鼎手下动作稍微用力，眼皮都不动一下。
“鼎爷……”唐欢感到触感更加真实，挪动位置与他缩进距离，小声道，“你松手呀，人好多的。”
小姑娘的声音柔柔的，像小猫挠痒，周九鼎还没开始笑呢。周遭人的目光倒是聚集过来。
公共场合不宜调情。
周九鼎不情愿地松开手，掀起眼睑，低声说：“你离近点儿，我就不逗你了。”
唐欢头如捣蒜，“行行行。”
*
唐欢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他没说话，唐欢就不动。
这么优秀的人肉靠垫，她才舍不得松开。
快下车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唐欢掏出手机，看到林星阳给她发的消息。
[唐欢，你是消失了？？]
[你真不要我陪你去B大了？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你要说不去了，这事咱俩没完。]
唐欢眉心一跳。
她已经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能和他一起来B大了。
但这孙子依旧不屈不挠。
怕他生气，唐欢赶紧回复。
[抱歉啊林星阳，等我回学校请你吃饭。]
林星阳那边一直没动静。
周九鼎垂眼看她，“谁啊？”
唐欢回答，“我一个同学，刚才答应他一块来B大，我把他鸽了。”
“哦。”周九鼎动了动身子，好像是被倚得不舒服。
唐欢起身，听到他问：“男的女的？”
“男的。”唐欢吞咽了下口水，转头去看他，从这个角度看，周九鼎的下颌角特别锋利，他抬着下巴，面无表情，睫毛很长，像是在酝酿什么话语又在隐瞒什么情绪。
不多时，他哦了一声，扬眉道：“唐欢，你给我注意点儿。”
声音不大又令人浮想联翩。
唐欢一怔，后脖颈那块不由得发紧。
少年说完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说出来了。
唐欢不知道周九鼎口中的这个“注意”是怎么一种注意法，可莫名的，她又很了解。
在很久之前，她就意识到周九鼎对她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掌控欲。
就像是，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冷若冰霜，臭着一张脸。
在自己面前，总是收放自如。
他在下意识里把自己当作特殊，唐欢纳闷过他自己知不知晓这件事情。
可她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他那么聪明，他什么不知道？
想到这里，唐欢失笑，蠕动着身体靠近他，蹭.得他蹙眉看她。
“鼎爷，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小姑娘的眼角勾着，眼神里透着一股看透真相的精亮，不仅如此，地铁上的光明亮晃眼，照在她小巧精致的鼻尖上，聚成靓丽的一点。她化了淡妆，嘴唇是嘟嘟的果冻橙色，靠近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周九鼎压低声音，一掌包住她的脸向旁边推了推。
“不喜欢。”
小姑娘也不恼。
摇头晃脑的。
“真会装。”
*
B大是历史悠久的重点大学，是北京市有名望的学府。全国各地的学子才人慕名而来。
B大成为著名景点，出入校门需要出示身份证件。
唐欢在挎包里翻找身份证，递给门口保安的时候，有人像的那一面是朝下的。
目的很明确，她不想让周九鼎看到。
身份证是前两年拍的，当时没有减肥成功。
虽然周九鼎见过曾经的自己，但唐欢还是不想让他再看一眼。
哪成想那个保安看了一遍又一遍，扯着一口纯正京腔片子问她：“小姑娘，这看着可不像宁？？”
唐欢尴尬的看了一眼保安小哥，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哥哥，这就是我。”
周九鼎食指和中指夹着身份证，胳膊肘撑在门口与传达室的窗框上等待。
唐欢一瞥就能瞥见他与真人相差无几的证件照，应当是没照多久，身份证的颜色很新，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风华正茂。
天气阴凉，干净的地面潮湿，被细雨润成了深灰色。
周九鼎对着保安小哥勾了勾唇，“哥，你看她是不是和照片上不一样？”
保安哥哥说：“是啊，这一点儿都不像啊！”
“她整容了。”周九鼎假装很嫌弃道，“年纪轻轻就这么爱美，在脸上花了几十万。”
唐欢：“……”
人就是这样，你逆着他说的时候，他偏要给你争论，你顺着他说，他又好像得从哪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你还是不对。
“不是吧。”保安小哥吧唧了下嘴，“我瞅这也有点像……”
哪里像？
皮肤白。
欸，不对不对。
不对劲……
“欸？你未成年啊。”保安小哥很震惊，“能整容？”
唐欢长呼一口气，“嗯，是的呢哥哥，有的人十四岁就开始整容了，你不知道，整得多好看呢。”
周九鼎低声闷笑，抬起夹着证件的手摸了摸额头。
唐欢从保安哥哥手里拿过身份证，一本正经道：“我这都是整晚了呢。”
“我要是早整两年啊，说不定更好看。”她瞅了周九鼎一眼，“你说是不是呢？”
周九鼎：“谁说不是呢。”
保安哥哥伸手接过周九鼎的身份证，对唐欢说：“你不用整了，现在很漂亮了。”
唐欢耸耸肩。
谁说不是呢？
接过轮到周九鼎，保安哥哥惊叹:“九鼎？？好名字!”
唐欢脸不红气不喘，“哥哥，他家是卖鼎的，来头不小~超级有钱~”
*
进到学校后，两人开了两辆小黄车，把包放在车筐里，悠哉游哉的蹬起自行车。
这里是国内最具盛誉的高校之一，这里是少年心之所向的殿堂。明明路上人很多，整个校园的气氛却安静淡然。
唐欢骑车骑得很慢，她悄悄地观察从她身旁经过的每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和她一样，是对这个地方有所向往，还是已经就读于此
不过她知道，现在付出的努力终将成为促使她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基本。而那时的自己，一定比现在笑得更加灿烂。
周九鼎跟在她身边，同样骑得很慢。
唐欢看他一眼，手下攥紧把手，认真的问他：“鼎爷，你觉得学习难吗？”
她问这话没什么意思，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儿，但还是和周九鼎有些差距。
她本没想着周九鼎能怎么回应她，甚至他要是语气非常欠的说一句“一点儿都不难。”她都能接受。
可周九鼎说：“挺难的。”
“嗯？”
“学习不难，学好比较难。”周九鼎缓缓蹬着车蹬，修长的腿折叠成不大的角度，“除了要付出具大的时间和精力意外，还需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方法。”
“不过大多数人连时间和精力都不愿意付出。”
“更何况第一只有一个，成千上万的学生都要为此角逐，总要分一个高低。”
这些话轻飘飘的落在唐欢耳里，唐欢叹了口气，“那鼎爷你是怎么学习得呢？”
周九鼎摇摇头，“我也不好说，我一开始下定决心好好学习的时候用了很大力气，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就像你前段时间那样。”
唐欢耸耸肩。
“后来我发现不对。”周九鼎继续说，“我感到非常吃力，然后我去找了几个家教，都是刚刚高考完的哥哥姐姐，现在估计他们都要结婚了？”
唐欢问：“那是什么时候？”
周九鼎回答：“小学，不过我学的是初中的数理化。”
唐欢：“噢……”
虽然自愧不如，但这种温润如玉侃侃而谈的聊天让她非常喜欢。
凉风抚着脸颊，唐欢心生惊叹。
他一直都很优秀，而且话一点都不少。
“他们教了我许多，有一个北城物理单科状元，他带我去参观科技馆，送我很多电路模具，后来用不到了，我就收起来了。”
……
最后，周九鼎说：“你想要进步，需要找对自己的方法。”
唐欢嘟嘟嘴，蓦然叹息。
周九鼎看着她壮志难酬的模样，长腿一伸，停在原地。
唐欢也停下自行车，由于太过突然，她还差点歪倒，她回过头，“鼎爷，怎么了？”
周九鼎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自行车前筐里面放着的书包。
“你不好奇我给你带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