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和蓝嘉颖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唐欢再一次被惊到。
她这一辈子，所有的惊慌失措全部都给了周九鼎。
初见时的砸断右腿的尴尬和内疚，初吻时的害羞和不可言说，被告白时的犹豫和满心欢喜，到现在满脑子都是——
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
可是不对啊,蓝嘉颖又不是她妈,她就是一个误入歧途的朋友。
她抿着嘴角低笑了声。
“鼎爷，你怎么问这个？”
“唐、欢、”
“嗯？”
“回答问题——”
脚踩干净大理石地板,楼道很静,而且晚上的风特别凉，周九鼎出来接电话的时候忘记穿外套，汗毛竖立，整个人皮肤紧绷。
这个问题,不仅唐欢震惊,周九鼎说完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世界颠倒。
如何强势挽尊，这是一道技术问题。
周九鼎手指插在兜里,半握成拳,属于小姑娘的笑声近在咫尺,好像她就在身边倚着,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看着自己，看的自己全身上下不得自在。
他想挂电话了。
却在犹豫着的最后一秒听到小姑娘的回答——
“我救你啊鼎爷！”
哦。
周九鼎抿着唇，立在昏暗里不说话。
“鼎爷,我救你啊。”
又重复了一遍。
还可以，挺有眼力价的。
“但是——”小姑娘又开始笑，好听的声音融化在无边夜色里，如同一条长达千米的藤曼，轻轻萦绕在少年的耳侧。
“鼎爷是不是不开心了”
“……”
“鼎爷是不是生气了？”
换了一种方式重复了一遍，周九鼎收回刚才夸她的话。
寒冷冬夜里，周九鼎眸色沉沉，哑着嗓子说了句。
“是不开心，但不至于生气。”
说完，挂断电话。
在楼道里立了一会，吹够冷风后，周九鼎转身离开。
*
周九鼎这句“是不开心，但不至于生气”让唐欢回北城参加高考报名的时间直接提前整整三天。
一个素日里展显不出情绪的人，竟然告诉她“我不开心了，但没有生气。”那不是明摆着要让她负荆请罪，赶紧来哄。
虽然唐欢对鼎爷不开心的原因持有半分怀疑，可他不接她电话，也不回消息，仅有一次回复是她晚上整理笔记做数学试卷的时候给他发了一道不会的题，过了整整一天他才回复。
这几天，唐欢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内容清晰，周九鼎依旧帅到晃眼，而她不知怎么地，身材反弹，体重重回巅峰。
他用他纤瘦的手指推开自己宽厚的身躯，一言不发，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给。
声音似远非近，不搀任何情绪。“分手吧，你太胖了。”
可是下一秒，唐欢在梦里狂奔起来，淡紫色长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和周九鼎出现在教室门外的楼道里，出现在唐乐小学的校门口，还有初遇时的斑马线上。
周九鼎牵着她的手引她回家，带她去卧室，两个人躺在柔软干净的床上。
明亮又旖旎的光线。
少年的脸斯文禁.欲。
罩在她身上，起起伏伏。
……
唐欢猛然惊醒，整个人处在一种不切实际却极度亢奋的状态。
从内到外的酥麻占据了她大半片心田，就连双颊都持续高温不退。
这个梦简直回味无穷。
她摸了摸自己被汗浸湿的长发，空气里微微泛着香甜的洗发水味儿。
随后她轻抚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
十七岁七个月，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冷风呼啸，幼小心思在无人角落里生根发芽。
她意识到自己不是想他了。
而是想疯了。
*
第二天唐欢去办公室找马老师请假前，舍友们还问她。
“唐欢，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这么着急回家？”
唐欢淡定回答：“不是家里，是我自己有事情，很着急。”
一向神色自若的姜倾茹也正了脸色，“唐欢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唐欢叹了一口气，眼底微青，转身对舍友们说，“我去了啊。”
语气轻飘飘的。
此时刚下课，下课之前刘老师还布置了作业，说明天上课时候统一小测。
唐欢觉得，小测是测不了了，她状态能不能恢复正常就看这一趟请假。
马老师向来对唐欢印象不错，唐欢请假的时候，马老师看着她认真地问：“怎么了？没睡好？”
唐欢低垂着头，一副好好学生受委屈的模样，“老师，我快半年没回家了，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想回家一趟。”
马老师了解唐欢的情况，扶扶眼镜框，“可是下周北城市高考报名，你不请假也是要回学校的呀。”
唐欢顿了下，心里很难受。“我知道。”
“可是老师——”小姑娘的嗓音渐渐染了哭腔，让人听起来十分动容，“我真的很想回家。”
马老师这次没说话，而是打通唐仲成的电话，诉说一番后，唐欢听到电话里唐仲成说：“马老师，太麻烦你了啊。”
马老师笑着，仪态端庄，“没关系的，唐欢这个孩子很听话，专业成绩也比较强，看她状态不好在学校也无法好好听课，记得让她早点回来。”
唐欢再一次从马老师这里拿到假条。
成为学生们争相吹捧的对象。
尤其关系好的几个男生，嚷嚷着：“唐欢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请假马老师从来没给批过，你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唐欢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样儿的，还用说什么吗？”
众人不说话了，她这样的，看起来像撑不了几天了。
林星阳凑过来，伸手碰了碰唐欢的肩膀，“行不行啊你？”
唐欢猛吸一口气，“不行也得行。”
*
今天周五，学校放假。唐欢乘坐中午的高铁，下午刚好到北城北站，她下了车没回家，在高铁站的拉面馆里点了一碗面。
她要最小份，然后再拿来一个小碗，盛出一小部分面条和汤，慢慢地吃起来。
周五的高铁站人挺多的，唐欢坐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人，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付过钱拖着行李箱出店去打车。
高铁站距离北城一中不算近，但也许是在北京待久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唐欢竟也不觉得远。
车里开了暖气，吹得她又闷又热，憋着一股再次相逢的喜悦和未知，不知不觉中抵达终点。
北城一中特别大，校门口有一片宽广的空地，人不多的时候显得空旷，像现在放假的时候，也能一目了然。
十一月末的气温微冷，经过刚才出租车一冷一热交替，唐欢顿觉脸颊微烫，不过她还是掏出一支草莓味润唇膏在嘴唇上稍微抹了一下。
香香的。
来之前唐欢没想许多，就想见他，见他，见他。
可真正等待了许久，行人接二连三走过，眼前热闹逐渐消散时，唐欢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委屈。
她知道周九鼎习惯晚走，但她想万一呢，万一他这次早早地回了家，那她不能在第一时间见到他怎么办？
唐欢坐在校门口正对的长椅上，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天色渐渐暗了，脚底生凉。
唐欢刚掏出手机，余光里就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抬起头，看到距离自己十几米开外的少年，少年和往常一样，高大清瘦，身着黑色外套，衬得肤色很白。
唐欢握紧拉杆箱，咬紧下唇，见他没有看到自己，心里的委屈更涌三分。
她站起身，眼微红，拖着拉杆箱大步流星的朝他的方向去。
周九鼎也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没转头。
唐欢觉得，这拉杆箱声音这么大，他不可能听不见，只是更加生气，跨着大步走，冷风直往胸口里窜。
等离得近了，少年小臂一抬，唐欢才注意到他修长指尖中间夹着的烟，猩红一点。
唐欢一顿，停在他身侧三米处。
周遭的空气瞬间热闹起来。
少女双手掐腰，气沉丹田，声音甜美中带点粗犷，粗犷中夹杂哭腔——
“周!九！鼎！”
被叫到的少年肩膀猛地一缩，迅速转过头。
终于看见那个少女风尘仆仆又委屈至极的模样。
巴掌小脸在昏暗视线里异常光亮，一双大眼睛泛着泪光，小巧精致的鼻头微微收缩，一脸……怒不可遏地模样。
“我.操。”
周九鼎吓得烟都忘了扔。
唐欢三两步走向前，大喘粗气，她伸出食指指着他手里那半截烟，“你竟然还抽烟？？”
周九鼎显然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后来他也总是会想起这个画面，微微黯淡的天气，树木背过身去，走直线的行人们穿梭在城市的街道。
他本是在漂泊，与烟火纠缠，眼前出现了个姑娘，双眸饱含朝气，冷风吹乱了她的碎发，冻僵了她的手指。
这么一个姑娘，深深地喜欢他。
像做梦似得，他刚才在想着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
他突然笑了，不仅仅是勾一下嘴角，就是很开心的笑。
扔掉手里烟头，白色板鞋覆上去，在灰色地面上轻轻碾磨。
“我没——”
“你胡说！”唐欢仰着头，眼泪似掉非掉，“我都看到了……”
他耸耸肩，把小姑娘拉到跟前，两只手没意识的拢着她的侧身，暖热气息磨蹭着她的侧脸，“我是好学生，真的。”
唐欢讷讷地盯着他，看他一副悠然自得半点不难过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她一哭，周九鼎笑得更深，他扶着她后脑勺，轻轻朝自己肩上按，轻言细语地问：“怎么了？累不累？”
唐欢哭得很难过，鼻尖全是属于周九鼎的气息，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清晰的不真实感。
从前的她，根本不敢在周九鼎面前哭。
现在的她，被周九鼎拥在怀里，站在学校正门口哭。
作者有话要说：外出一趟，在车上吐了三小时，回家睡了十二个小时也还是头疼。（晕车的孩子伤不起——）
最难过的是，存稿造完了。（哭唧唧）
小可爱们的评论我都看到啦，太爱你们啦~
今晚开始加油存稿！！！未来某天或者某段时间还想爆更一下（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