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景色转瞬即逝,几分钟后，公交车停在小区门口。
周九鼎帮她提下拉杆箱，想送她到楼下，唐欢拒绝了。“不用啦男朋友，你早点回家休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
转身之前,唐欢伸手拥住他,“鼎爷，能见到你真好。”
周九鼎没说话,唐欢也没想让他回应,抱够了又觉得不过瘾，唐欢捧着他的脸颊印上唇印。
周九鼎抚了抚额头，摆了摆手，“你赶紧回家吧。”
唐欢嗯了声,“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啊。”
“不是。”周九鼎无奈道,“这是你家门口。”
唐欢点点头，“没关系啊,你想见我爸妈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上楼。”
周九鼎：“……”
他突然觉得长久以来自己都是小瞧唐欢了,不过说起来曾经她对自己的穷追猛打,周九鼎恍然大悟,那段小心翼翼的时期才是她隐瞒本性。
只是因为他的几句话,她便小心翼翼。
见他发呆，唐欢还以为他又无语了。
唐欢朝他摆摆手，轻声道：“那还是算啦吧,万一我爸接受不了我有男朋友，我也不能保证事情发展。”
周九鼎勾了勾唇角，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等高考结束后吧。”唐欢笑着说，“我把你带回家，好好介绍介绍。”
她竖起一根手指头，眼神在黑夜里特别闪亮，脸上表情活灵活现，“不是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而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哦。”
心底倏地一软，周九鼎“噢”了声。
随后，唐欢拉着拉杆箱大步流星的朝门里走去，边走边回头招手，直至身影完全消融在黑夜里。
周九鼎没着急回家，只是沿着道路原路返回。
冷风拂颊，他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抵着下巴，双手插兜，手指触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四下无人的夜里，偶尔呼啸的冷风，周九鼎掏出烟，习惯性地放入嘴里。
打火机摁开的那一刻，火光摇曳，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哼笑一声，松开用力着的拇指，连盒带嘴角含着的那支一同扔进垃圾桶。
走出两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有些后悔。
动作太快了，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高考结束啊。
漫漫长夜，难熬。
*
第二天一早，明静做好早饭等唐欢起床。
长时间不回家，唐欢在家里的地位如同火.箭上天，小唐乐一早削好苹果端进房间，趴在床头等唐欢醒。
唐欢睁眼的时候吓了一跳。“乐乐，你干嘛呢？”
半年没见乐乐，乐乐又胖了些，小脸肉嘟嘟的，托着腮看着她。
“姐姐，你真好看。”
唐乐现在上初一，马上十三岁，不同于唐欢的是，乐乐的身高长得奇慢，更像是小学生，尤其是胖胖的身材，更显可爱。
姐弟俩感情一直很好，这次半年不见，唐乐早就想等她回家带他出门玩。
唐欢揉揉眼睛，发型微乱，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笑说：“今天天气不错，待会姐姐带你出去玩。”
吃饭的时候，唐仲成问她：“不是说今天回家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唐欢喝着米粥，正准备回答。
唐仲成洋洋得意道：“是不是想爸爸了？还是家里好吧？”
唐欢点头：“是啊，我都快想死老爸了。”
唐仲成最爱听孩子们给他吹彩虹屁，他不紧不慢的吃完饭撂了筷子，“欢欢把饭桌收拾了啊，吃完饭爸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唐欢抬起头。
唐仲成已经走出餐厅，没回答唐欢的问题。
倒是唐乐抬头看了唐仲成一眼，“爸估计又要给你炫耀。”
唐欢：“炫耀什么？”
唐乐：“比格豪斯~”
唐欢：“那是什么？”
……
明静和同事约好今天逛街，交代了几句唐仲成带好孩子的话之后，拎着小包外出。
唐仲成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走啦，欢欢乐乐。”
唐欢唐乐从卧室里走来。
唐乐捧着一杯鲜榨果汁，眼皮也没抬一下。
唐欢掏出一根橘色润唇膏准备涂抹，身边一老一小等着她。
三人组成唐家小分队，浩浩荡荡上了唐仲成的迈巴赫。
唐欢家所在的小区地理位置并不好，楼房略显破旧，唐仲成的迈巴赫出现在此十分显眼。
一上车，唐欢就又问了一遍，“爸，我们到底去哪儿？”
唐仲成正开车转弯，敷衍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欢没再问，只是看着路线，大约是去往西郊的方向。
唐欢摸出手机看了看，没什么消息，恰好此时唐仲成询问起她在北京的状况，她收起手机。
“欢欢，什么时候艺考？”唐仲成手扶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
“下个月省统考。”唐欢说，“明年三月份校考。”
“怎么样啊？”唐仲成问她，“在北京学习，学校同学都挺好的吗？好相处吗？”
唐欢说：“都挺好的。”她像想起了什么，顺口提了一句，“爸我跟你说啊，B大今天才设立播音系，我早上一年都赶不上了。”
唐仲成说：“赶不上就赶不上了，爸没想你能考B大。”
唐乐笑嘻嘻的，“爸，你考不上我姐能考的上。”
唐仲成抿抿嘴，装模做样，“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别说我，想想你自己。”
“……”唐乐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对唐欢说，“姐，爸说我考不上高中就送我出国。”
唐欢有些吃惊，“出国？”
唐仲成说：“是啊，你弟没你成绩好，你想想办法让他成绩好一些，至于出国，我也有这个想法。”
唐欢点头：“好。”随即她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可是留学不会很贵吗？”
唐仲成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唐欢咬咬唇，看着窗外，心里打着算盘，算了一笔账。仅在北京的这几个月，自己已经花费将近十万块，高中时期还好，中考完的那个假期，明静带她报名过的那个减肥训练营，听说报名费很贵，而且名额难得。
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关注过家里的经济水平，只知道父母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居住地址也算不得市里显眼位置。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唐欢越来越怀疑一件事情。
迈巴赫一路朝西开，窗外是干净整洁的街道，没有市里的喧嚣热闹，看起来却比北郊更奢华高档。
直到开进别墅区，唐欢才反应过来，周九鼎的家好像就在这里？
“爸。”唐欢从后面探过头，“我们到底去哪？”
“不认识这里吗？”唐仲成说，“西郊别墅区啊，北城最高档的住宅区，你不知道？”
唐欢说：“我知道啊，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唐乐伸出小胖手拍拍姐姐的肩膀，“姐姐，爸爸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下个月我们就要搬家了。”
唐欢：“？”
唐乐继续认真的说：“你要不要去挑一下你的卧室啊？我选姐姐挑剩下的。”
唐欢：“……”
唐仲成拐了两个弯，停到车位处，指着一栋别墅转头对唐欢说：“瞧见那个了没？”
唐欢顺着唐仲成手指看，嗯了一声。
“你同学的家。”唐仲成解开安全带，“全市第一，周九鼎的家。”
唐欢：“……”
“走吧。”唐仲成下车，“看看我们的新家。”
唐欢顿了顿，下车后大步走上前拉住唐仲成的手腕，“爸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唐仲成“呃”了一声。
唐乐还抱着那瓶鲜榨果汁，缓缓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呢？咱们两个现在是拆二代。”
唐欢的语气有些飘，“拆二代？”
“嗯。”唐乐点头，“北城北郊最厉害的拆二代。”
“……”
活了十七年七个月的唐欢从来没有这么懵逼过，这和与周九鼎接吻，拥抱，在一起完全不一样。这是另一种全新的，牛逼的，登上人生巅峰的感受。
一瞬间里，什么沧海遗珠，还珠格格，千金大小姐，暴发户等等词语漂浮在脑海中，打起来了。
唐欢木愣愣的下车，跟在唐仲成和唐乐身后，进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周九鼎的家，那里住着他的家人。
还是不可思议，也是难以置信。
唐欢从来都不知道，北郊小区的那块地是她爷爷的，或者说是她爷爷的爷爷的。
追溯往事，源远流长，总之，那地如今是唐仲成的，而且北郊小区地理位置稍好的几栋楼也是他的。
早几年听说北郊要拆，开发成高新区，唐欢喜滋滋的想拆迁到自己家时，赔偿款和回迁房应当是怎么一种算法，不过她当真想不到，唐仲成竟然这么有钱，可是为什么，从没展露半分呢。
唐欢知道，唐仲成和明静当年是自由恋爱，明静老家农村，家庭贫困，所以明静多年以来秉承着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而唐仲成倒像个“富家阔少”，在他脸上永远看不到忧愁，一直像一位“不太正经”的爸爸。但是这位不太正经的爸爸非常疼爱她和乐乐的妈妈还有他们。
如今看来，手握这么多房产，而与自己相爱的人厮守一生，看着一双儿女茁壮成长，确实是伤心也伤心不起来的。
好，想完了唐仲成，再想想自己。
唐欢抬起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询问唐仲成：“爸爸!”
“啊？”唐仲成神色一愣。
“咱家那些房子——”唐欢压制着激动，“能赶上北京一套四合院嘛？”
唐仲成啧了一声，“这我还真没算过……”
“不过……”唐仲成笑了笑，眼底一片慈爱，“应当差不多呢。”
唐欢：“……”
她真的有点接受不了这件事实。
“爸。”唐欢痛心疾首，“你早说咱家这情况，我也不用在旅游区——”
“跟人为一瓶水争执。”
更不用大言不惭给蓝嘉颖七千块钱后在凌晨两点悔得肝颤。
唐仲成看她一眼，嫌弃地甩了甩胳膊，语气也变得嫌弃。
“出息呢？”
唐欢：“……”
***
周一这天高考报名，采集信息，唐欢一早来到学校，蓝嘉颖在门口等她。
上次北京分别后，两人一直有联系，但因为学业繁忙交流也不多。
见蓝嘉颖及肩黑发乖巧的拢于耳后束成低马尾，唐欢点了点头。
冬日里的阳光明亮晃眼，蓝嘉颖主动接过唐欢的背包，与她相距一步之远，没讲话。
许是到了她自己的地盘上，蓝嘉颖整个人的气质比在北京时高冷许多。
唐欢问她：“宿舍长和李菲菲呢？”
蓝嘉颖抬抬下巴，“那儿呢。”
语毕，唐欢抬眼，看到小跑而来的邢琢玉和李菲菲，半年不见，两人热情得不像话。李菲菲飞奔而来，一把揽住唐欢，“欢欢，你怎么这么漂亮啦！”
蓝嘉颖哼笑一声，给二人让了让位置。
邢琢玉好像又长高了些，也胖了些，仍然是温吞模样，“唐欢，好想你啊。”
唐欢默默点头，“我也是的。”
在她们印象里，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四人同行，从学校门口到教室，话并不算多，都是笑着的。
高考采集信息是按照班级顺序来，唐欢来得较早，还没轮到三十二班，李菲菲说：“欢欢，你要不去教室里等着吧，你那位置有人了，给你拿把椅子坐到我旁边。”
冬日里的阳光透着清亮，穿过楼道玻璃照在唐欢白皙的脸颊上，她侧了身体，有些睁不开眼。
“你们先回教室，我去找个人。”
“找谁啊”李菲菲问她。
蓝嘉颖敏感地捕捉到话里意思，扯扯唐欢的背包，哼笑了声：“那你去吧，这包我给你放教室。”
唐欢默默点头。随后，李菲菲和邢琢玉跟在蓝嘉颖身后进了三十二班。
将近半年没回北城一中，唐欢并没有感到任何陌生，眼前冗长干净的楼道是她经常走过的，也是她坐在教室里，经常偷看周九鼎走过的。
三十二班与三十三班仅一墙之隔，此刻马上就要上课，唐欢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找周九鼎，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班级里很静，学生们端坐在课桌前认真看书、刷题。
唐欢一眼看到坐在第二排中间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周九鼎，阳光划过他的头顶碎发，挺拔后背，白皙纤长正握着黑色水笔的手指。
唐欢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周九鼎身边的卢森堡刚好抬头，与唐欢看了个对眼。
卢森堡瞪大眼，一瞬间里，唐欢在他脸上看到惊喜、惊艳还有一股淡淡的呆滞。
唐欢伸手和他打招呼，而后又望了一眼周九鼎，悄悄退到窗户一侧，走向楼梯口。
……
“鼎爷，鼎爷。”卢森堡敲了敲周九鼎的桌面，发出“嗒嗒”响动。
“嗯？”周九鼎抬眼，目光落到卢森堡脸上。
“我刚才看到唐欢了？”卢森堡说，“她怎么又好看了？”
“……”周九鼎嘴角动了动，忍着情绪没做别的动作，只重复了一声，“嗯。”
卢森堡瘪瘪嘴，“你也太冷漠了，她刚才一直盯着你看。”
“哦。”
……
一分钟后，周九鼎起身准备出门。
卢森堡察觉到他的动作，问他：“干嘛去啊鼎爷？”
“厕所。”
“那我陪你？”说罢，卢森堡合上课本拍了拍桌子。
周九鼎抿抿唇，鹤身而立，轻转过头，面无表情道：“你就不用了吧。”
卢森堡：“？”
*
唐欢在楼梯口打了个电话。
北城一中除了她还有两位女生在唐风学习，很不巧的是，另外两位女孩在南校区学文科，只有她位居北校学理科。
两位女孩从北京回来得晚，昨天才到北城，也不能和唐欢一起采集信息，趁着四下无人，唐欢和她们通电话，聊了些有关回北京的话题。
电话刚一挂断，手指还攥着手机。
唐欢突然感到身后一股暖流靠近，她意识到有人靠近，而且这人很高大。
唐欢忍不住回头。
迎面撞上一个怀抱，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暖。
寂静的楼梯口多了几分心跳的响声，唐欢的脸越来越烫，眼神越来越迷离，声音轻轻的：“鼎爷……”
“嗯。”他的声音绵绵的，倒像是刚睡醒的猫，散漫慵懒带着笑意。
“这才几天没见嗯？”
“怎么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