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冬天上面就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
此后,上山下乡运动大规模展开,1968年,当年在校的初中和高中生全部前往农村。
杨柳吐绿,温暖的春风吹绿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吹皱了地下流淌在河里的春雨。
1969年的春天,显得格外暖和。农民们带着渴望的眼神,期盼又是一个丰收年,与此同时正是清白之年的他们也踏往了看不清未来的远方。
知青被欢送踏上远去的列车的时候,是一身军绿色服装,有军帽但无帽徽、领章,胸前一朵鲜红的大花,垂下的绢条上印着“光荣”两个字。
这些知青们年纪都不大,女生们梳着两条麻花小辫,男生们梳着三七头,一个个看着神采奕奕。
她们不仅自备军帽、军挎包,还要在“军挎”上郑重地绣上鲜红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
这会儿,军服已经普及,神秘感便转移到军服的真假之上,发展到极端时,马路上常有突然的“抢军帽”事件发生,当然这必是被识货的人看出是真军帽。
三十个知青上了火车,坐在各自的车厢里。
刚上车时,大家都还不熟,所以车厢内,气氛十分安静。
这时候,有一部分青年是“满怀热血”地投入到这场运动中,所谓“满怀豪情下农村”,“紧跟统/帅/主/席,广阔天地炼忠心”。一些人为表示扎根农村的决心,甚至咬破手指写下血书;有的到天安门广场、烈士纪念碑前宣誓;有的不顾父母劝阻,从家里偷出户口办理迁移手续。
但更多城市青年是被强制离家、迁往农村。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车厢内只剩下二十来个知青。
其中十二个男同志,十个女同志。
“同志们,你们快吃,这是我妈在我走之前专门给我做的。”严晓丹拿出糖糕给附近四个人一个个递过去,热情地招呼她们吃。
严晓丹长得白白净净,十分秀气,配上一身绿军装显得英姿飒爽。
大家都是十八九的年纪,这会儿几个男生接过严晓丹的糖糕,十分不好意思。
而另一个女生则显得小心翼翼,面对严晓丹的热情有些害羞,轻声推拒。
“拿着吧,咱们都是一路的,挺有缘分的。”严晓丹嘟着嘴继续催促道,有一种女生不拿她就不罢休的感觉。
这样的催促让女生脸色更加涨红。
附近其他三个男生都看过去,女生察觉到几人的目光,不禁窘迫,然后拿手轻轻接过糖糕。
严晓丹这才满意一笑,其他几个男生除了脸最黑的那个皱了皱眉,其他人都是一脸轻松。
“同志们,不出意外咱们这一个小车厢的都是去一个地方。所以,接下来咱们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好认识一下吧。”等几个人吃完糖糕,严晓丹笑着继续开口。
说完,又接着介绍自己:“我叫严晓丹,今年十八岁,为了紧跟主席步伐,我主动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目的地是长县。”
“我叫于兵,今年十八岁,去长县当知青。”个子最高的男生接着开口。
“我叫范一直,今年十九岁,去长县当知青。”范一直是四个男生里面最白净的,它戴着眼镜,身形消瘦,看着斯斯文文。
其中长的最黑的男生慢悠悠地开口:“我叫余立,今年十八岁,也是去长县的。”
等其他人介绍完,另一个女生才小声开口:“我叫于文文,今年十九岁,去长县当知青。”
几人都是十八九岁刚刚毕业的高中生,经过互相介绍之后,气氛明显活跃下来。
其中严晓丹最为活跃,好几次话头都是她起来的,虽然在余立看来有些刻意,做得还不够聪明,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严晓丹却是一个活泼开朗热情的好同志。
害羞内向如于文文明显也自在了一些。
载着他们的火车,轰隆轰隆穿过山洞,在群山之间绕行。
车头冒着浓烟,吼叫着,带头朝前奔驰。铁路两旁的白杨树一棵棵地向后掠去,一同带走的却是她们充满希望的心。
长县
“喂喂,别挤,别乱,同志们都站整齐一点,等会儿知青同志们就来了,咱们要让他们感受到咱们长县人民对他们的热情欢迎。”
南理、谢家沟两个生产队的队长,原跃进和王晋军站在一起。
王晋军坐在牛车上歪着个身子抽着叶子烟,一旁原跃进虽没有他那么随意,但也不太理会干事的话,靠在驴车上,笑着和王晋军说话。
“屁个欢迎,当我不知道那些小年轻儿怎么回事。”王晋军呼出一口烟气,低声骂道。
南理和谢家沟、罗家湾三个生产队同属一个公社,背靠一座山脉,同食漳河水。
三个生产队挨得很近,互相竞争,又互相通婚。
所以,对于一个月前罗家湾大声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年三月份,罗家湾生产队来了第一批知青,五个人,二男三女,长得好,还热情大方。
她们刚来的时候,罗家湾人十分欢迎三个城里娃。
给她们安排住宿的时候,也是挑的队里最好的人家,结果第一天晚上三个女娃就吵了一个晚上。
嚷嚷着炕上有虫子,不敢睡,结果队长家一大家子人都没睡好。
这还是小事,前些天罗家湾称体重量工分的时候,三个女娃连半桶水都拎不动,那两个男娃更是,一桶水都担得一瘸一拐,简直让她们这些乡下人没脸看。
不过大家也没说啥子,毕竟人家是城里娃子,是念过高中有文化的同志。实际上她们刚来的时候看她们白白净净的样子就不是个干活得。
最后,队里安排她们上工去地里锄地,他们服从安排,态度挺好。
可没让大家放心一会儿,就发现这五个知青就坐在地里。
有人问她们为啥坐在地里。
几个人就理直气壮地说,她们来乡下可不是来种地的,而是来支援农村建设,为农村添砖加瓦来的。
乡下人不懂她们的意思,还以为她们能弄来砖和瓦片,还挺高兴,就叫来队长。
结果又是一场混乱,不管队长说了多少好话,五个知青就是不参加劳动。
慢慢的,这不好全显出来了。一会儿嫌弃屋子脏,一会儿嫌弃饭不好,后来又不上工。
当然这也是因为罗家湾生产队供着她们的原因,她们觉得这些人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就越发的理直气壮。
最后还是罗家湾队长罗泰山命令众人,她们不干活就不给他们吃饭,饿了几顿才好起来。
罗家湾那点事经过亲戚、熟人的传播,南理、谢家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现在不管是温和看着好说话的原跃进,还是严肃古板的王晋军内心都不欢迎这些城里娃子。
“这罗泰山当队长当得可比他叔叔好多了。”王晋军知道事情的始终,所以对刚走马上任的罗家湾生产队队长罗泰山的印象比较好。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
原跃进跟着点点头,开口道:“罗成被剥了职位真是一件痛快事。想想这几年,罗家湾被罗成整成啥了,他要是再继续当那个队长,不仅陈书记不允许,罗家湾家家户户也受不了。”
罗家湾的宗族势力是最强的,以前罗家湾没有地主,虽然地理位置是三个村子里最不好的,但相应的条件却是最好的。
不过,后来公社化后,罗成当上队长,虚报粮食产量,大搞形式化。
慢慢的就成了三个队里最穷得。
而谢家沟、南理两个生产队也有宗族,但并不正宗,因为上面有地主压着,只是慢慢繁衍生息,大姓就多了。
之前公社书记陈秋康早就想撤了罗成,但因为罗家湾的复杂情况,一直没有决定。
不过后来,罗泰山闯进了公社干部的视野。
“唉,咱三个队别看一直在公社里争来争去,但说到底打折骨头连着筋儿,互相通婚、交往了不知道多少代。
看到罗家湾那个情况,我心里也不好受。”
本来新队长上任就一摊子事,结果还弄来五个知青,添乱的事没少干。
尤其是罗成还拿罗泰山苛待知青来说事,告状告到长县政治宣传处。
“好了,你也别一天天的整得笑面虎的样子,虽然你一肚子坏水,但那些城里娃子哪知道。严肃一点,震震她们。”王晋军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十多个知青,不禁转过身对原跃进说道。
说完也不管他,整整衣服迎上去。
后面原跃进摸摸下巴,他天生就是个笑脸,严肃点?他还没试过。
不过,老伙计说得有道理,那群娃子力气不够大,脑子不够数,但那见风使舵的本领可是厉害。
原跃进停在原地思索片刻,见干事已经喊人,他快走几步追上王晋军。
对待这些知青老伙计说得可不全对,不能一味地严厉。
俗话说,有个唱黑脸得,就得有唱白脸得。
李顺那家伙就挺严肃的,吓唬拿着城里娃子够了。至于他,温和好脾气,天生适合唱白脸。